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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海公即差门子游春与手下萧成二人:“去寻那做把戏的那里做,尔二人可随往其中去看,身上各带些小银,倘或跟究得贼出来,重赏你二人。我想其中必有奸矣。尔等可速往之。”游春、萧成,领命出府去寻把戏看。行至三山街口遇姜老钱正在彼处做把戏,二人遂入群去看。不久之间,高昆木、骆得来见游春、萧成身上似有银在,便来下手。不知游春、萧成是来跟究剪缭的,眼虽看把戏,心惟顾在袖里之银。高昆木用手一托,将萧成袖口剜破一孔,萧成知其来剪,便番身一捞。将高昆木拿住。骆得来说:“既是他来剪你的银,你银被他剪过手否?”萧成曰:“银时未曾托去,只是剜破我手袖,我便知得,将他拿住了。”骆得来曰:“若银不曾被他剪去,放他去也罢。”萧成怒曰:“他是贼,来剪我银,放他去罢,你来说得人情,要你来讲?”姜老钱见昆木被拿,骆得采被叱,亦收拾把戏不做,往前来曰:“若只剜破手袖,叫他赔个不是之礼何如?”萧成曰:“不肯,我只扯去见老爷,便不要他赔我。”遂扭高昆木而行。老钱等见萧成扯住昆木,要见海爷,不肯放手,遂赶去抢。萧成见其后头赶来甚疾,遂即呼地方之人范第郎曰:“我奉海爷差遣,命我往捕剪缭贼,我二人在三山街口遇做把戏,我等在看,此贼来剪我银,被我拿住,后头那两贼囗囗,囗囗囗,不肯扭至此来,那贼想是同伴的人,后头赶来,莫非要囗囗贼去?尔可代我拿住,共解见海爷。”言罢,二人果至,要抢昆木回去,被范第郎邀几人亦拿住,共解人都堂府见海公。萧成禀回:“剪缭贼已拿到了。”海公问曰:“在那里拿来?”萧成答曰:“小人行至三山街,此贼在彼做把戏,我等在看,被那高昆木来剪手中之银,小人知觉,将他拿住,扭来见老爷。那做把戏的二人赶来,要抢昆木回去,幸得地方范第郎拿住绑了,共解入府来。”海公见萧成所禀明白,便囗打二十再问曰:“你这三个狗骨头,是那里人,如何不务生,囗此剪缭贼?前日剪去客人谢思教的银二十两,可一一招来。”姜老钱见海公往日是个神断的,心下惊骇不已,直招出来,乃曰:“小人三人本是一起剪缭的,假将把戏为由,乃是池州府青阳人氏,乞望老爷赦。”海公再问:“谢客那二十两银还在否?”老钱曰:“尚在身上。”海公即拟三人问徒,将银给还谢恩教领归。

海公判

审得姜老钱、高昆木、骆得来三人,不务农业,游手好闲,白日攘夺,情尤可恶。其视穿壁窬墙,瞰人于暮夜者,此尤甚焉。况银在萧成身而公然思欲剪去,利其银而不畏其人,银虽未遂贼手,衣已剪破明征,若不痛加惩治,则剪剥不已,必至剪径,明火执枪,兹其驯至重苔四十,加号一月,各拟徒年半,以儆将来。

判赖人代赔贼赃

苏州府常熟县,有一人姓曾名虎儿,一生撒泼,无徒光棍。舍旁有一吴友郎,妻许氏颇有姿色,虎儿见之,遂往其家,要许氏与他成奸。许氏不肯,乃喊叫起来。看着友郎与弟得郎从外而回,闻家中喧嚷,入至家去,见虎儿在里调戏他妻,遂骂曰:“人家各有内外,尔何不识廉耻,入人家调戏我妻,是何理也?”兄弟乃欲打之,赶其出,曾虎儿见其兄弟欲打他,惊惧跑出,不胜忿怒,怀记在心。

一日,去盗王长者牛三头,王长者告于林知县处,知县问其徒罪。虎儿心下思起旧恨,遂往吴友郎之家去搅闹,诬言与他妻通奸,他盗来银两物件,悉皆友郎得去,他今问徒,要与许氏取银去赔赃。不然,要叫吴友郎将许氏嫁银来还。友郎与之争辨不过,亦无银与他,遂被其在县扳扯,言他作贼所盗来物件,尽是友郎之妻许氏得去。“许氏与我通奸,我今犯法问徒,往他家取银赔赃,岂知许氏背义不还。望乞老爷追给还小人,以偿赃赎。”林知县次日令手下去拘友郎、许氏二人到衙,问曰:“许氏,你与曾虎儿通奸,他称所盗之银什物,悉是尔家藏,今要问你取偿赃赎,你怎么说?”许氏唯是叫屈,被虎儿骂曰:“你这贱妇,我因为你,方且作贼,所有偷来物件皆在你家,我今遭难,问你讨些银与我秤纳罪赎,尔就负义不认,我方告你。尚在此叫屈?”知县见虎儿所言,以为是真,欲问许氏官卖,暂且收监。

友郎无可投处,朝夕悲泣,不得妻子出来,又无银与虎儿,甚是懊恼。其邻有一老者教之曰:“虎儿今扳你夫妇,本县焉得明白?除非清廉官府,方开得你夫妇。现今海爷在我苏州府坐,可往告之,尔屈便伸矣。”友郎依其言,遂具状往告。海公审其缘故,友郎一一诉上。海公即令萧成往县监,取许氏来衙,再拘虎儿。萧成即刻将各犯拘到厅前跪下。海公问曰:“曾虎儿,你作贼犯罪,怎得诬人,害人置狱,牵枝带叶,图赖人罪?好好招来,免受刑宪。”虎儿答曰:“小人正因与许氏通奸,方去做贼,所盗来之赃物在他家。林大爷将我拟徒,追我原赃,我问他讨银出来赎赃,他背义不认,故我扳他,怎是小人诬害?”海公曰:“你这贼,分明图赖,尚敢巧语花言,千方百计害人夫妇分离。不言他奸猾多般,但察其言词多诈,应知是害人者也。”喝令拷打笞掠,逡巡起来。虎儿见海公所博他言,句句应心,不能粉饰,又吃刑不过,遂招出来:因先年调戏许氏不从,被友郎兄弟欲打斥骂之恨,故欲害他,以雪其恨。海公遂拟满徒,再笞四十,将友郎夫妻发回宁家。

告陷妻官卖

告状人吴友郎,告为骗财灭命事。惯贼曾虎儿,为害百端。前月盗王大富牛,已被告县问徒追赃。岂恶无倚,平空架捏,谓身妻与伊通奸,所盗赃物,俱悉身妻所得。诬捏陷害,假情瞒县,误拟身妻官卖,现系县监。似此凶恶,牵扯技叶,平白诬捏,骗财灭命,冤惨迷天,夫妇遭害,屈受非刑,乞击冤城。哀告。

海公判

审得曾虎儿之恶,流毒一方,虽止穿壁窬墙之鼠盗,其恶实过乎行劫。况友郎素未有犯,公然思欲害之,平地风波,折人夫妇,窃盗之恶轻贷,诬捏之情难容。既盗大富之牛,罪宜自偿,奚容扳西扯东?合宜取律重惩。姑照原拟,问满徒三年。友郎夫妇应无罪犯,许令归家。存案示儆。

判奸僧杀妓开释詹际举

苏州府有一妓,姓马名爱玉,貌甚妖美,飘逸温雅,常与富宦子弟交接,或游郊外,或游寺院,但与一黄公子最密。

一日,黄光父公子黄裕祖请詹际举,请爱玉劝酒,詹际举乃是一俊秀之士,少年子弟,爱玉一见,心甚爱之,但碍黄公子。詹际举心亦动情,止以裕祖相知可人,故不敢启齿。两下情兴,虽有相顾,不能便效衾枕之愿。詹际举遂口占一律以挑之:“白酒入花前不穷,恋游朝夕似飘蓬。溪边杨柳浮波缘,郭外江天落照红。情怜草色三山远,心有灵犀一点通。试问临皋千里客,可舞佳句托飞鸿?”际举吟罢,爱玉当席亦回一首,乃曰:“凉宵清夜但论文,金鸭香消手自焚。更喜同心堪作社,相看口璧不离群。空庭兔魄无尘染,幽室鸳帏有麝熏。岁岁只求惟聚首,乐昌终是属徐君。”两下吟罢,眉眼交接。黄裕祖知其有意,乃即与际举曰:“詹兄,今夕小弟送兄与爱玉一夜,何如?吾观尊兄与爱玉情似可投,不免就此今夕完其宿愿也。”詹际举曰:“岂敢,尊兄甚可,焉敢高攀?”裕祖曰:“不妨,虽是小弟旧故,我与尊兄则一可就此会矣。”际举曰:“如此,乃吾兄之德耳。”饮至晚方散,裕祖一起,同往爱玉家去。爱玉止整一桌盒,邀际举与黄裕祖在月下饮,饮至更深,三人畅兴,共赋一诗曰:“暑退凉生月正空,早秋一叶动离衷。常怀好事从天降,那得音书蓦地通。千里相思徒夜梦,百年姻眷托云鸿。何时重整秦淮社,携手花前到处同。”吟罢,裕祖辞别要回,言曰:“小弟告辞,明宵相会。”际举、爱玉送之出门,二人亦转入房去寝。

次日,裕祖又备酒到禅关寺,亲自往爱玉家,邀际举等往禅关寺饮酒。时禅关寺僧正明,乃是野人,见爱玉美貌,心下欲火炽燃,思欲就之不能。至晚,各散酒而归。正明遂乔妆往爱玉家去,要与之歇。爱玉乃是个精丽之妇,正明虽粉饰乔妆亦认得,着一见之,遂不肯接。正明再三求之,亦不接他。正明不胜愤恨,思欲害之,无由。遂往街叫夜。

一日,爱玉生日,际举请饮酒,是日,畅饮更阑方散,爱玉要回,际举命仆送之。行不二三家,正遇僧正明来,正明见是爱玉,人送他回,遂将石头远远打来。际举的仆乃是个小厮,见石头来得多,飞跑走倒转。爱玉走之不及,被正明赶着,一刀杀死。其仆走回报知际举,际举走来看时,爱玉已被杀死矣。际举甚是懊恼。

次日,爱玉家忘八知之,谓爱玉是际举谋杀,遂具状往县陈告。柳知县审其口词明白,即令公差去拘詹际举,公差即刻拘到厅前听审。柳知县曰:“詹际举,你何如杀死马爱玉,自罗王法,其罪怎逭?”詹际举答曰:“小人与他无冤仇,杀他则甚?没有此情。望老爷开豁。”其忘八者曰:“老爷,此际举甚是刁恶,焉肯就认?是日在伊家饮酒,怎说不是他谋死?况尸首与伊止隔三五家,此可足征。”知县要问际举抵命,迟疑未决。忽然,一阵风吹下一张纸,内有数字言“此事正明,何用迟疑?”柳知县见了“正明”二字,益言际举谋杀是真,遂问抵命。

过了一月之余。一日,海公往禅关寺请同年而回,是夜二鼓尽,见一妇妖娆体态,缓步前来,称他是妓家,姓马名爱玉,特来诉冤的。海公问曰:“你有甚冤枉,可从头诉来。”爱玉答曰:“小妾有状,请老爷观看。”将状递上,遂去。海公次日升堂,将其状看,曰:“恶僧正明,黑夜杀人,坑陷际举屈受非刑。海公明镜,冤魂诉明。”海公看毕,遂差萧成去拿正明,再往柳知县处吊卷,取詹际举等一并到审。萧成领命,即刻将各犯拿到厅下。海公问曰:“正明好胆,这野秃,怎得杀死妓妇,连累詹际举抵命?该得何罪?”正明答曰:“小和尚素守五戒,未行甚恶。杀死妓妇,小和尚不知。”海公曰:”爱玉在际举家饮酒,夜回被你杀死,怎得争辩不招?爱玉冤魂来告的,是际举扳扯你不成?尚有状在。”遂掷下状与看。正明见其状中之白,大惊,心虽惧,亦不招认。海公发打四十,夹起来,正明只得从实招出。海公拟抵命、释放詹际举。于是苏州府人无不畏矣。

海公判

审得正明,出家五戒,首重色欲,盖以僧非俗比,而俗不可混于僧也。今正明不守佛规,妄燃欲火,乔妆以往妓家,爱玉知其不纳,遂怀杀害之愤,假言喊夜为因,暗行杀害掩人,正明绝欲而纵欲,爱玉无辜而丧九泉,阴灵不昧,冤魂亲显诉情。詹际举应合无罪,许令归家务业。野僧正明,纵欲杀死爱玉,重罪莫宥,合拟上刑。

常州府无锡县,有一姓丘名木者,乃是游手无徒光棍,专一窥窃人家妇女,穿壁窬墙。

一日,在城外西路去会贼伴来,要盗曾善家财。行至一草坪,却遇蔡垣之妻祝氏母家而归,略有姿艳,丘木见其独自行来,心下遂起奸心,乃曰:“嫂从何来?”其祝氏愕对,又问曰:“嫂从母家回乎?”祝氏心下自思:此人素与面生,何如叫吾嫂?抑亦知我在母家归来,想必是光棍油花之徒,乃不答而行,遂入小径,以避嫌疑。丘木见其从小径行路,即便追赶入小径去,叫曰:“嫂莫行,待我来引路。”祝氏心慌,躲避无由,被其追到,遂将祝氏抱住,曰:“今日要求嫂一乐,乞怜之。”视氏斥之曰:“你这光棍,不知廉耻,我与你素不相识,敢在我妇人面前油嘴欺我乎?”愤力一展而走。丘木见其坚烈,身有首饰,腰间拔出尖刀,从后刺去,祝氏被着一刀,昏倒在地,丘木将其首饰尽行剥下,尸首埋于林内。

过了一月,蔡垣见祝氏不回,乃往岳母家去寻。行至半途,见祝氏独自在前途,蔡垣便叫曰:“你回矣。”祝氏不应,走入小径林中去。蔡垣不知是冤魂,只疑祝氏同甚奸夫去,赶入林内,见其在一大树下坐,待至树下,不见。心下疑怪,只见树下一推土新,露出一些蓝裙,待掘开,见是祝氏,颈上被伤一刀。蔡垣不胜悲号,不知是甚人杀死,无一踪迹,只得具状,往海公处陈告。海公问:“其有对头否?”蔡垣曰:“不知甚贼杀死,只在城西僻径寻着,因此投告老爷,乞为作主,缉访追究。”海公自思:此妇被人谋死是实,怎奈没对头?遂发蔡垣且回,待缉访出时,你来俟候。再差吴升密行挨查,遍访捕缉,不能访得。

海公心甚懊恼,乃在后堂将此状看,翻来复去,不得一个头脑。忽然,一阵风,吹下一叶在桌上。海公见有叶在桌,心下解猜,豁然思道:莫非姓丘名木也。遂差皂隶密问,看有丘木者没有?皂隶即去查问,果有一丘木,乃系捉风捕影,穿壁窬墙之徒。皂隶回报海公:“丘木查着了,乃是惯贼。”海公即令拿来。隶者少顷,拿丘木到府跪下。海公问曰:“丘木,你这贼,怎得谋死祝氏,剥其首饰?钻挖凿壁,罪尚不免,焉敢谋劫,该得何罪?好好招来,免受刑具。”丘木答曰:“小人不敢玩法,并未杀有甚人。”海公曰:“祝氏母家回来,你欲强奸不从,愤怒杀死,焉得争辨不认?”喝令极刑重苔,丘木吃刑不过,只得从实招出。海公审勘明白,遂拟死罪,令蔡垣殡殓祝氏归葬。

告究妻命

告状人蔡垣,告为乞究妻命事。痛妻祝氏,自母家归,岂知中途陡遇猖獗,剥夺首饰,将妻杀死,尸首尚弃城西山僻。号妻无辜遭杀,不得真名填偿,乞究追偿,迫切上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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