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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背德兴兵周师再败 揽权夺位陈主被迁

却说齐主湛检得元蛮书,立即动怒,便欲将蛮加罪。蛮急贿托幸臣替他求免,还算罢官了事。蛮为百年母元氏父,蛮得免诛,元氏仍居顺成宫,不过伤子枉死,更增一层悲伤罢了。先是周太师宇文护母阎氏,及周主第四姑,并诸戚属等,皆寓居晋阳。自宇文泰西入关中,只命护随去。后来晋阳为高氏所有,护母阎氏等均致陷没,充入掖廷。及护为周相,相隔已三十多年,护屡遣人入齐访问,未得音信。会因晋阳一役,杨忠败归,护复欲连同突厥,大举伐齐。齐主湛得知军报,颇有戒心,特遣勋州刺史韦孝宽,致书与护,示明护母消息,且言周、齐释怨,可归护母,否则立斩勿贷。护复书愿和,乞释母西归。齐主湛先遣还周四姑,并令人为护母作书,备述护幼时情状,又寄护前所着绯袍,作为证物,书词说得非常痛切。略云:

吾年十九适汝家,今已八十矣,凡生汝辈三男二女,今日目下不睹一人,兴言及此,悲缠肌骨。赖皇齐恩恤,差安衰暮,又得汝姑嫂等相依,稍足自适,但一念及汝,百感丛生。今特寄汝小时所着锦袍一袭,汝宜检看,知吾含悲抱戚,多历年祀。禽兽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与汝分隔!今复何福,还望见汝!世间所有,求皆可得,母子异国,何处可求?假汝贵极王公,富过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飘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同处,寒不得汝衣,饥不得汝食,汝虽穷荣极盛,光耀世间,与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养,事往何论;今日以后,吾之残命,唯系于汝。汝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云冥昧,而可欺负!杨氏姑今虽炎暑,犹能先发,关河阻远,隔绝多年,言不尽情,汝其鉴之!

宇文护既接见四姑,复得母书,禁不住嚎啕大哭。(还算有些孝思。)当下取过纸笔,且泣且书,大致写道:

区宇分崩,遭遇灾祸,违离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禀气,皆知母子,谁知萨保(护字。)如此不孝,上累慈母!子为公侯,母为奴隶,暑不见母热。冬不见母寒,衣不知有无,食不知饥饱,泯如天地之外,无由暂闻,昼夜悲号,继之以血,分怀冤酷,终此一生,死若有知,冀见奉于泉下耳!不谓齐朝解网,惠以德音,摩敦、(周俗呼母为阿摩敦。)四姑,并许矜放。初闻此旨,魄爽飞越,号天叩地,不能自胜。四姑即蒙礼送,平安入境,萨保于河东拜见,得奉颜色,崩动肝肠。但离绝多年,存亡阻隔,相见之始,口未忍言,唯叙齐朝宽弘,每存大德,云与摩敦虽处宫禁,常蒙优礼。今者来邺,恩遇弥隆,重隆矜哀,听许摩敦垂谕,曲尽悲酷,伏读未周,五中似割。蒙寄萨保别时所留锦袍,年岁虽久,宛然犹识,顾视之下,愈觉疚心。今齐朝霈然之恩,既已沾洽,爱敬之旨,施及旁人,草木有心,禽鱼感泽,况在人伦而不铭戴!有国有家,信义为本,伏度来期,已应有日。一奉见慈颜,永毕生愿,生死肉骨,岂止今恩!负山戴岳,未足胜荷。二国分隔,理无书信,主上以彼朝不绝母子之恩,亦赐许奉答,不期今日得通家问。伏纸呜咽,不尽所云!(备录二书,以全伦纪。)书毕函封,乃停泪发使,赍书至齐。齐主湛尚不肯放还护母,使更与护书,邀护重报,往返再三,乃拟遣归。太师段韶上言道:“周人反复无信,晋阳一役,已可概见。护外托为相,实与君主无异,既欲为母请和,何不正式遣使。若徒据移书,即送归护母,转恐示人以弱,不如阳为许诺,待至和亲坚定,遣归未迟。”(段婆胡为作此语?)齐主不听,即遣护母阎氏归周。护方因齐廷失信,请朝廷再为移文,忽闻慈舆已至,喜出望外,忙出都门迎入,举朝称庆。周主邕也迓阎氏入宫,率领亲戚,行家人礼,奉觞上寿。邕母叱奴氏,已尊为皇太后,至是亦略迹言情,握手叙欢,端的是母以子贵,宠荣无比呢。(为下文返照。)护因慈母归来,颇感齐惠,拟与齐互结和约。偏突厥木杆可汗,遣使至周,谓已调集各部精兵,如约攻齐。护不禁踌躇,意欲拒绝外使,转恐前后失信,有伤突厥感情;况母已归家,无容他虑,还是联络突厥,免滋边患。乃表请东征,召集内外兵众,共得二十万人。周主邕祭太庙,亲授护斧钺,许令便宜行事,且自沙苑劳军,执卮饯护,护拜命乃行。到了潼关,命柱国尉迟迥为先锋,进趋洛阳。大将军权景宣,率山南兵出豫州,少师杨剽出轵关,护连营徐进,行抵弘农,再遣雍州牧齐公宪(宇文泰第五子。)同州刺史达奚武、泾州总管王雄,屯营邙山,策应前军。

杨剽恃勇轻战,既出轵关,独引兵深入,又不设备,不料齐太尉娄睿又,带引轻骑,前来掩击,檦仓猝遇敌,行伍错乱,被齐兵杀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剽逃生无路,没奈何解甲降齐。(三路中去了一路。)权景宣一路人马,却还骁劲,拔豫州,陷永州,收降两州刺史王士良、萧世怡,送往长安;另使开府郭彦守豫州,谢彻守永州。尉迟迥进围洛阳,三旬不克,周统帅宇文护,使堑断河阳要路,截齐援兵,然后同攻洛阳。诸将多轻率无谋,还道齐兵必不敢出,但遥张斥土侯,虚声堵御。

齐遣兰陵王长恭、(原名孝,系高澄第五子。)大将军斛律光,往援洛阳,两人闻周兵势盛,未敢遽进,洛阳又遣人告急齐廷。时齐太师段韶,出为并州刺史,由齐主湛召入问计。韶答道:“周虽与突厥连兵,两面夹攻,但北虏狡猾,待胜后进,虽来侵边,实等疥癣,今西邻窥逼,实是腹心大病,臣愿奉诏南行,一决胜负。”(知己知彼,究竟还推段婆。)湛喜语道:“朕意亦是如此。”乃命韶督精骑一千,出发晋阳,自率卫兵为后应,亦从晋阳启行。韶在途五日,济河南下,适连日阴雾,周军无从探悉,韶竟与诸将上登邙阪,窥察周军形势。进至太和谷,与周军相遇,韶即令驰告高长恭、斛律光两军,会师对敌。长恭与光,立即应召,韶为左军,光为右军,长恭为中军,整甲以待。周人不意齐兵猝至,望见阵势严整,并皆惶骇。韶语周人道:“汝宇文护方得母归,何故遽来为寇?”周人无言可答,但强词夺理道:“天遣我来,何必多问!”韶又道:“天道赏善罚恶,遣汝至此,明明降罚,汝等都想来送死了!”(这是理直气壮之谈。)周军前队,统是步卒,遂踊跃上山,来战齐兵,韶且战且走,引至深谷,始命各军下马奋击,周军锐气已衰,霎时瓦解,或坠崖,或投溪,伤毙无数,余众俱遁。兰陵王长恭,领五百骑士,突入洛阳城下围栅,仰呼守卒,城上人未识为谁,不免疑诘。迨经长恭免胄相示,乃相率鼓舞,缒下弓弩手数百名,接应长恭。周将尉延迥无心恋战,便撤围遁去,委弃营幕车仗,自邙山至谷水,沿途三十里间,累累不绝,独周雍州牧齐公宪,及达奚武、王雄等,尚勒兵拒战。雄驰马挺槊,冲入斛律光阵中。光见他来势凶猛,回头急走,趋出阵后,落荒窜去,身边只剩一箭,随行只余一奴。那王雄却紧紧追来,相距不过数丈,光情急智生,把马一捺,略略停住,暗地里取弓搭箭,返身射去。可巧雄槊近身,不过丈许。雄大声道:“我惜尔不杀,当擒尔去见天子!”语未说完,箭已中额,深入脑中,雄不禁暴痛,伏抱马首,奔回营中。(莽夫易致愤事。)光幸得免害,当然不去追赶,也纵马归营。

天色已暮,两下里俱各收军。周将齐公宪部署兵士,拟至明晨再战,偏王雄负伤过重,当夜身死。军中越加匈惧,赖宪亲往巡抚,才得少安。达奚武入营语宪道:“洛阳军散,人情震恐,若非乘夜速还,明日且欲归不得了!”宪尚觉迟疑,武复说道:“武在军日久,备悉艰难,公少未更事,岂可把数营士卒,委身虎口么?”宪乃依议,潜令各营夤夜启程,向西奔还。权景宣得洛阳败报,亦将豫州弃去,驰入关中。及齐主湛至洛阳,早已狼烟净扫,洛水无尘。湛很是欣慰,进段韶为太宰,斛律光为太尉,兰陵王长恭为尚书令,余将俱照律叙功。惟尚恐突厥入塞,亟还邺都。嗣接得北方报,谓突厥亦已退军,更觉得心安体泰,又好酗酒渔色了。

当时齐廷有一个着作郎,姓祖名,有才无行,尝为齐高祖功曹,因宴窃得金叵罗,(酒器名。)为所察觉,又坐诈盗官粟三千石,鞭配甲坊,显祖高洋爱王廷才具,复召为秘书丞。又萌故智,坐赃当绞,洋加恩免刑,且仍令直中书省。他见湛势力日盛,有意逢迎,因赍胡桃油入献,且拱手语湛道:“殿下有非常骨相,后必大贵。”湛尚为长广王,不禁色喜道:“若果得此,亦当与兄同安乐!”拜谢而出。及湛入嗣位,思路前约,即擢为中书侍郎。旋迁任散骑常侍,与和士开朋比为奸,尝私语士开道:“如君子宠幸,古今无比,但宫车若一日宴驾,试问君如何克终?”(似为士开担忧,实是为己设法。)士开被他一说,惹得愁容满面,亟向商量计策,徐徐答道:“何不入启主上,但言文襄、文宣、孝昭诸子,均不得嗣立为君,今宜令皇太子早践大位,先定君臣名分,自可无虞。此计若成,中宫少主,必皆感君,君可从此安枕了!”(恐也未必。)士开道:“计非不善,惟主上年未逾壮,遽请他禅位太子,恐未必准议。”又道:“君先婉白主上,再由上书详论,不患不从。”士开许诺。适值彗星出现,太史谓应除旧布新,即乘间上言,谓陛下虽为天子,未为极贵,宜传位东宫,上应天道,且援魏主弘禅位故事,作为引证。(魏主弘禅位见二十三回。)湛得书未决,再经和士开从旁怂恿,方才定议。遂于河清四年孟夏,使太宰段韶,奉皇帝玺绶,禅位太子纬。纬在晋阳宫即位,改元天统。册妃斛律氏为皇后,就是斛律光的次女。王公大臣,遂上湛尊号为太上皇帝,军国大事,仍然启闻。使黄门侍郎冯子琮、尚书左丞胡长粲,辅导少主,专掌敷奏。子琮系胡后妹夫,故得邀宠眷,祖拜秘书监,加开府义同三司,大蒙亲信,见重二宫。

看官听着!这齐主湛年方二十九岁,春秋虽盛,精力不加,平居荒耽酒色,凡故宫嫔御,稍有姿色,多半被污,旦旦伐性,遂害得神志昏迷。此次禅位,也是乐得卸肩,再想高居深宫,享那一二十年的艳福。怎奈人有千算,天教一算,湛做了太上皇,反连年多病,就要长辞人世了。(和、祖二人之所以着急,想亦由此。)惟湛距死期,尚有三年,那陈主却寿数将终,勉强延挨了一年,竟尔去世。

先是陈安成王顼,自周还陈,受官侍中,兼中书监,寻且都督扬、南徐、东扬、南豫、北江诸军事,威权日盛,势倾朝野。御史中丞徐陵,独上书纠劾,陈主免顼侍中,唯仍领扬州刺史。会值天嘉六年冬季,天旱不雨,直至次年仲春,亢阳如故,陈主亦常患不适,乃改天嘉七年为天康元年,颁诏大赦,冀迓天府。到了孟夏,彼苍却已降甘霖,御体反更加委顿。安成王顼、尚书孔奂、仆射到仲举等,入侍医药,陈主已病不能兴,默念太子伯宗柔弱,未堪为嗣,乃顾语顼道:“我欲遵周泰伯故事,汝意以为何如?”顼闻言惶遽,拜泣固辞。(何必做作?)陈主又语奂等道:“今三方鼎峙,四海事重,应立长君,卿等可遵朕意。”奂流涕答道:“皇太子圣德日跻,安成王足为周旦,若无故废立,臣不敢奉诏!”(无非一时献谀。)陈主叹道:“卿可谓古之遗直了。”遂命奂为太子詹事,且进顼为司空尚书令。

未几陈主遂殂,遗诏令太子伯宗嗣位。总计陈主在位七年,改元二次,享年四十有五,史家称他明察俭约,宵旰勤劳,往往刺取外事,即夕判决,每令鸡人伺漏,传递更签,令掷阶上有声,谓借此足唤起睡梦。但谋杀衡阳王昌,骤立次子伯茂始兴王,无非欲为子孙计。偏是私心益甚,后嗣益不能久长。看官试阅下文,便见分晓。

且说陈太子伯宗即位太极前殿,大赦天下,追谥皇考为文皇帝,庙号世祖。尊皇太后章氏为太皇太后,皇后沈氏为皇太后,立妃王氏为皇后,皇子至泽为太子。进皇叔安成王顼为司徒,录尚书事,兼督中外军务,其余文武百官,俱各进阶。越年改元光大,中书舍人刘师知,与仆射到仲举等,同受遗诏辅政,常在禁中参决庶事。安成王顼,位隆望重,入居尚书省,为师知等所忌,密与尚书左丞王暹等通谋,拟迁顼出外。东宫舍人殷不佞,素来浮躁,亦预闻师知密议,遂驰语顼道:“有敕传出,谓四方无事,王可迁居东府,经理州务。”顼闻言将出,记室毛喜入白道:“陈有天下,为日尚浅,国祸荐臻,中外危惧。太后深维至计,召王入省,共康庶绩。今日所言,必非太后本意,王可立即奏闻,毋使奸人得逞狡谋!”顼再商诸领军将军吴明彻,明彻亦赞同喜言,乃托疾不出,且伪召师知入商,留与长谈,暗中却遣毛喜入启太后。太后沈氏道:“令嗣君幼弱,政事并委二郎,毫无他意。”喜又转白嗣主伯宗,伯宗亦说道:“这是师知所为,朕未曾预闻。”喜亟出报顼。顼拘住师知,自入后廷谒见两宫,极陈师知奸诈,并自草诏敕,请嗣主盖印,持付廷尉。令将师知逮系狱中,当夜赐死。(是殷不佞害他。)降到仲举为光禄大夫。不佞素以孝闻,但令免官,王暹处斩,由是政无大小,悉归顼手。仲举被贬,心不自安,又与右卫将军韩子高图顼,事又被泄,仲举、子高,并下狱被诛。

湘州刺史华皎,与子高向来友善,闻子高被戮,很是不平,遂遣人西入长安,向周乞师,并自归后梁,遣子玄响为质。周太师宇文护,即遣湘州总管卫公直、(宇文泰第六子。)大将军田弘、权景宣、元定等,率兵助皎。后梁亦遣柱国王操等会师,长江上游,同时大震。陈遣吴明彻为湘州刺史,令率舟师三万,溯流先进;复命征南大将军淳于量,率舟师五万继应;再由冠武将军杨文通、巴山太守黄法慧,从陆路进兵,杨出茶陵,黄出醴陵,共击华皎。并饬江州刺史章昭达、郢州刺史程灵洗,亦联兵进讨。更简司空徐度,为车骑将军,总督步军趋湘州。华皎遣使诱章昭达,被昭达执送建康。又转诱程灵洗,灵洗将来使斩首。皎乃会同周军,水陆俱下,与陈将吴明彻等相持。

两下至沌口交锋,西军用舰载薪,因风纵火,不料风势一转,火转自焚,吴明彻等乘势猛击,西军多半沉溺,大败而逃。道过巴陵,见岸上已遍竖陈军旗号,不敢登岸,径奔江陵。周步军统将元定,因水师败溃,也即退还。到了巴陵,适被陈军截住。陈军统领,便是大将军徐度。度已袭破湘州,驻军巴陵,狭路相逢,怎肯放过元定。定自知不敌,向度乞路,度佯许结盟,俟定释械往就,顺手缚住。定愤恚不食,竟至饿毙。余众竟为徐度所俘。后梁将军李广,还未知情由,冒冒失失的趋至巴陵,也为度军所擒。那吴明彻复乘胜攻后梁,得拔河东。程灵洗又进袭沔州。周沔州刺史裴宽,极力抵御,苦守数旬,终被灵洗攻入,擒宽归报。后梁柱国王操,退归江陵,忙整顿败残人马,堵御陈军。吴明彻自河东进攻,数月不下,仍收军退归。是役陈军大捷,俘获万余人,马四千余匹,都送交建康。

安成王顼,自居功首,进位太傅,领司徒,加殊礼,履剑上殿,入朝不趋。(帝位已将到手了。)始兴王伯茂,恨顼专政,屡构蜚言。安成王顼,索性夺据帝座,胁迫太皇太后章氏御殿,召集百官,废陈主伯宗为临海王,黜始兴王伯茂为温麻侯。当下颁发命令,多半是悬空架诬。略云:

昔梁运衰落,海内沸腾,天下苍生,殆无遗噍。高祖武皇帝拨乱反正,膺图御箓,重悬三象,还补二仪,世祖文皇帝克嗣洪基,光宣宝业,惠养中国,绥宁外荒。伯宗昔在储宫,本无令闻,及居崇极,遂骋凶淫,居处谅,固不哀戚,娴嫱角,就馆相仍,且费引金帛,令充椒,内府中藏,军备国储,未盈期稔,皆已空竭。太傅顼亲承顾托,镇守宫闱,遗诰绸缪,义笃垣屏,乃反遣刘师知、殷不佞等,显言排斥。韩子高小竖轻佻,推心委仗,阴谋祸乱,决起萧墙,元相不忍多诛,但除君侧,何意复密诏华皎,称兵上流,国诈忧惶,几移丑类。乃至要结远近,协乱巴湘,支党纵横,寇扰黟歙,岂止罪浮于昌邑,非惟声丑于太和。但贼竖皆亡,祆徒已散,日望惩改,尤加掩抑,而悖礼忘德,情性不悛,乐祸思乱,昏惹无已。祖宗基业,将惧覆陨,岂可复肃恭祀,临御兆民。式稽故实,宜在流放,今可转降为临海郡王,送还藩邸。太傅安成王固天生德,齐圣广深,二后钟心,三灵伫眷。自归国秉政以来,威惠相宜,刑礼兼设,指挥叱咤,湘郢廓清,辟地开疆,荆益风靡,若太戊之承殷历,中都之奉汉家,校以功名,曾何仿佛。况文皇知子之鉴,事过帝尧,传弟之怀,久符太伯,今可还申曩志,崇立贤君,方固宗祧,载贞辰象。中外宜依旧典,奉迎舆驾,入篡大统。始兴王伯茂,辜负严训,弥肆凶狡,嗣君丧道,职为乱阶,允宜馨彼司甸,刑斯屋澘人,姑念皇支,不忍稚刃,可特降为温麻侯,别遣就第。未亡人不幸,属此殷忧,不有崇替,将危社稷,何以拜祠高寝,归饘武园?揽笔潸然,兼怀悲庆!

这令下后,陈主伯宗,立被徙居别第;始兴王伯茂,曾为中卫将军,居住禁中,此时也单车出宫,使往婚第寓居。婚第在六门外,是诸王冠婚礼庐,向来是四达康庄,烽烟不设,谁意伯茂出了内城,竟来了一班盗众,持着凶器,把伯茂殴倒车中。小子有诗叹道:

都下何由集匪人,皇支遭击骤伤身;六朝天子多残悍,只顾尊荣不顾亲。

欲知伯茂性命如何,且待下回说明。

齐主湛在位五年,多失德事,独送归宇文护母姑,尚有以孝治人遗意。护不知感激,反与突厥连兵侵齐,背德不祥,其败也固宜。湛凯旋国都,遽信祖诡计,传位太子,上皇方壮,元子南面,果何为哉?陈主杀衡阳王昌,独留安成王顼,意者以兄子难信,不若母弟之可亲欤?迨病至弥留,谬言禅位,兄以伪言祔弟,弟亦以伪态对兄,彼此相示以伪,卒至嗣子失国,悍叔登基,防人者终出于所防之外,作伪果何益乎?到仲举、韩子高等,为主而死,死尚足称;刘师知亲逼梁主,不忠不义,其死盖已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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