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吉瞧了他一眼,低低地说:“起来吧,朕待会下了早朝便过去。”
离歌这才想起来,似乎从那次两人冷战了,太后与萧元吉,便甚少讲话。即便那次萧元吉以病占了上风,离歌也曾以为,太后会因此妥协。但是事实看来,太后却是还要与萧元吉商讨的。
尤其,最近太后不大搭理萧元吉,即便萧元吉去了长乐宫,太后也没说几句话,就会打发萧元吉走。而现在,太后居然主动要萧元吉过去,离歌真是奇怪了。
若真是为了萧元吉的生辰,何至于太后与皇上去烦躁?无端的,离歌隐隐有股不安涌起。又躺了一会儿,离歌才起身,就看到抱琴端着水盆推门进来。
抱琴将水盆放好说:“娘娘,秦妃娘娘来了。”
离歌诧异:“什么时候来得?”
抱琴道:“来了有一会儿了,就在外面等着呢。”
离歌立刻说:“你去说,本宫马上就出去。”
抱琴应道:“是。”便推门出去了。
离歌梳洗完毕,唤了宫婢进来服侍,出去的时候,看到秦妃正坐在一旁,啜饮着茶水。伺书则立于一旁,看到离歌,秦妃上前见礼说:“娘娘。”
离歌慌忙上前扶住她说:“姐姐无须多礼,昨日之事,本宫还要谢谢姐姐呢!”
秦妃抿唇一笑说:“那是娘娘您福泽无边,臣妾只是赶巧碰上了。”
离歌与她一起坐下了说:“那也要谢谢姐姐的赶巧了,否则,本宫如今可无法安坐于此,悠然饮茶了。”顿了一下,离歌又问:“姐姐,何以这么早前来?”
秦妃低声说:“昨日臣妾想来探望娘娘,得知皇上在,后来又听问甘泉宫宣了太医。臣妾以为,是您身子不舒服,所以皇上才会来。今日瞧见娘娘的气色,似乎好多了,臣妾便放心了。”
离歌一怔,随即想起来,昨日宣马太医前来,其实是为了给萧元吉看伤。
这事还要从左贵妃说起。左贵妃怀着龙嗣到离歌院中挑衅,但回到自己房中后却忽然感觉腹痛不止。经太医杜邦诊治后孩子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但却发现左贵妃体内曾吸入了麝香。杜邦医治无能被贬,太后又在林淑媛的藕香榭中发现了麝香香料。于是要赐死林淑媛。
然而事实的真相远不及此。左贵妃家室甚好掌握了一部分兵权,太后固然不能让她生下皇上的孩子,于是设计。本来太后是想陷害离歌,来个一石二鸟。却不料离歌失手打破了香炉,无意中毁掉了诬陷的证据。于是太后把矛头指向了林淑媛,因为平日里林淑媛与左贵妃走的最近,最容易下手。
离歌记着,那一日梨香园中林淑媛高声喊冤却无人相信。而左贵妃却一直觉得是赵离歌害死了她的孩子,于是打了离歌一掌,却被箫元吉挡了下来。多亏了这一挡,不然此时的离歌恐怕又是要香消玉殒了。不过碍于形势,皇上受伤这事要保密的,于是离歌便浅笑说:“本宫昨日是忽感不适,好在睡了一觉,今日感觉好多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离歌看看天色,便起身说:“该是时候去长乐宫了,姐姐,不如一起去吧?”
伺书闻言张口欲言,秦妃却先一步说:“娘娘,您还不知道吗?太后说了,今日所有人,都不必去请安了。”
“是吗?”离歌讶异,想来是自己贪睡,宫婢们还未来得及告知。
秦妃点头说:“因为今日林淑媛行刑,太后礼佛,一大早便去了佛堂祈福。”
离歌一惊,问道:“什么时辰行刑?”
秦妃道:“自然是午时。”
离歌知道,林淑媛难逃一死了。真是快啊,就要死了吗?
秦妃又说:“听说,昨晚上,林淑媛一个劲地说要见皇上和太后,还说,要见贵妃娘娘。”
离歌心知,太后与贵妃绝对不会去藕香榭见林淑媛的。但是,离歌想知道,若是萧元吉知道此事,他是否会心软去见林淑媛一面呢?
秦妃见离歌不语,低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离歌回过神来说:“没什么。”就见抱琴端了早膳进来,离歌便说:“姐姐可是用过早膳了?若是没用,不妨坐下来,与本宫一起用些。”
秦妃却是笑着摇头说:“谢娘娘,臣妾已经用过膳了。”
离歌点头,秦妃起身见礼说:“娘娘,既然您无事,臣妾这便告退了。”
离歌也不留她,看向伺书说:“伺书,送秦妃。”
伺书应道:“是。”随即对着秦妃说:“娘娘,这边请。”
待秦妃出去,椒盈方上前问道:“娘娘,您认为秦妃娘娘真的是碰巧晚去梨香院的吗?”
离歌却是浅笑着说:“不管是否巧合,秦妃也是聪明的人儿。”更为重要的是,秦妃选择了帮离歌,这便足够了。
离歌也没打算完全信任椒盈,所以留了个心眼,离歌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离歌没有再说话,椒盈似乎,有话要对离歌说。浅笑一声,离歌说:“姑姑有话,但说无妨,在本宫面前,无需遮掩。”
椒盈闻言急忙说:“奴婢不敢!”随即上前,低声对离歌说:“娘娘,杜邦死了!”
离歌指尖一颤,居然就这么死了!刚被贬出宫,就死了,这也太诡异了。沉声地,离歌问道:“怎么死的?”
椒盈说:“娘娘,是悬梁自尽。而且,还留下了遗书。宫里有人去查过了,的确是自尽,并且遗书的笔迹也的确是出自杜邦之手。”
离歌心一震,问道:“遗书都说了些什么?”
椒盈皱眉说:“大概是说,杜家世代为太医。如今自己非但被贬了,皇上还下令说永不录用。说是愧对杜家列祖列宗,无颜苟活于世。”
这么说,是真的想要寻短见了?只是,这时间上,的确是太过巧合了些。蒹葭和左芬啊,还是快了一步。
只是离歌不明白的是,既然换了太医,都没有瞧出什么不妥来,离歌怎会去查宫外的杜邦呢?蒹葭和左芬这手段,的确值得学习。要是离歌懂这一点,也不会出现蔷薇的事情了。
用了早膳,才起了身,就见板栗进来道:“娘娘,芬嫔在外头求见。”
离歌瞧向椒盈,显然,椒盈也是一脸的讶异。离歌道:“让她进来吧。”
一会儿,就看到左芬扶着香菊的手进来了,两人向离歌见礼说:“参见离妃娘娘!”
离歌轻笑一声说:“芬嫔肯来本宫这里,真是天大的好日子啊!”
左芬居然柔笑着说:“今日的确是个好日子,否则,嫔妾怎敢登娘娘宫门呢?”说着,她拂开香菊的手说:“你去外头候着,我和娘娘要说话。”
离歌不禁嘴角勾笑,真是主动啊。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屋里,顿时只剩下了离歌自己和左芬。
左芬起身,上前笑道:“娘娘,可听说了杜邦的事情了?”
离歌不禁一晒,椒盈才刚刚禀报,这左芬就来了。离歌嗤笑一声说:“本宫还在琢磨着,是谁那般狠心,连个被贬出宫的太医都不放过,想不到竟是芬嫔你呀!”
左芬一怔,随即轻笑说:“娘娘,可说错了。杜邦他自杀,那是因为无法继续为皇上效力,想不开,做了傻事。”
真是够得意的,离歌心知,左芬处在深宫,那么动手的人,必然是纪大学士的人。嘲讽一笑,离歌说:“你不必亲自动手,杜邦也是有家室的。随便拉一个出来威胁,想必杜邦自然会乖乖写好遗书,要自己的命。”
左芬面色骤变,随即恢复如常说:“娘娘这般冰雪聪明,怪不得能够将贵妃娘娘的事情,这般得当处理。”
离歌心底一笑,看起来,左芬还是以为那事是离歌做的。初始,离歌还怀疑是蒹葭与左芬一起动的手。因为不是对方,难免会相互猜疑。
可是,离歌查到了太后,而左芬,她那般聪慧,怎会将眼光全数集中在自己身上?果真因为,纪轻扬的原因,她的仇恨蒙蔽了她的眼睛吗?
左芬继续说:“不过嫔妾怎么也想不到,娘娘竟会那般心慈手软。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信的人无疑就是死人!”
离歌一脸的错愕,左芬又说:“可娘娘后来想清楚了此点,却也是晚了。”
离歌倏然心惊,咬牙说:“这么说,蔷薇是你的人?”
因为蔷薇是她的人,所以左芬知道香料在离歌的甘泉宫。但却不知道之后的事情,后来蔷薇被杀,左芬理所当然认为是离歌后知后觉,杀人灭口!
那么,林淑媛藕香榭中的香料,自然而然变成了离歌嫁祸,的确是嫌疑甚大。若不是离歌无意中摔破香炉,也是想不到太后身上。
见离歌不语,左芬又继续笑言:“嫔妾一开始担心,娘娘您会将此事嫁祸给姐姐。可事实证明,娘娘真是明智。知道嫁祸给林淑媛,要比嫁祸给我们姐妹顺理成章多了。”
离歌知道,她这么说的意思,是因为林淑媛与左贵妃走得近,最有下手的机会。当初太后那般做,也考虑到这一点了。
只是,离歌知道实情始末,并不代表要安然背黑锅。冷哼一声,离歌道:“本宫不知,芬嫔原来无聊到这个地步!”
左芬却是冷笑一声说:“娘娘,此话说得对极了。等林淑媛一死,这些话定是无聊之谈。嫔妾今日来,是想要告诉娘娘您,您动得了贵妃,却动不了姐姐。姐姐会安然无恙,生下龙嗣!您就睁大眼睛,等着瞧吧!”
离歌不在意地嗤笑说:“既如此,杜邦做了什么,竟令你不惜痛下杀手?”
左芬却是眸子黯了黯,随即低低地说:“他不是做了什么,而是为我大燕王朝做了天大的牺牲。”
离歌皱眉,左芬此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左芬蓦然抬眸,紧紧盯着离歌又说:“娘娘,您最好不要动姐姐。否则,嫔妾会拼尽全力,也要阻拦你,哪怕生命不要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