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应了是,福了一礼就出去拎顾言之了。慕容远又催促采薇和紫薇,“去准备热水,本宫要沐浴,吃食稍后再上。”
两人也忙不迭的应了,纷纷退出去。
蔷薇被她呵斥了,脸上却禁不住露出笑意来,拿了剪子来将亵裤剪开,打了清水给她洗了伤口,这才把裙子放下来盖上。
她一边弄一边念叨,“公主,皇上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才罚您的?奴婢听说的时候,这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皇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慕容远冷眼扫她,“这话以后别再提了,传出去,本宫可保不住你的脑袋!”
蔷薇嗫喏着应了,却还觉得愤愤不平,“这伤,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吧?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了,要是伤口感染了可怎么是好……”
说着,顾言之就被翠微真的用“拎”的姿势带了进来,忙不迭的跪在帘子外面,行礼问安。
这一整个下午,顾言之都在想,五公主召见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中午在太医院,他还在午睡,就被人打包弄到了这里来,只说公主要见他,可等了整整一下午也没见到人。
这……是怎么了?他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
顾言之小心的问,“公主叫微臣来,不知道是有何吩咐?”
慕容远冷笑一声,却并不答话,屋子里静悄悄的,一旁伺候的宫女们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采薇紫薇领着几个粗使嬷嬷抬了热水进来,屋子里才稍稍有些响动。顾言之不安的超里头望了一眼,隔着水晶帘子,只能看到几个忙碌的身影,而慕容远躺在软榻上,隔着纱帐不说,又背对着他,顾言之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再加上这一下午都被禁锢在西配殿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实在不清楚,可想到慕容远的脾气,他又没由来的担心起来……莫不是又惹了哪位贵人,被穿了小鞋吧?
西梢间的卧房被琉璃隔扇分割成了前后两间,靠着北墙一侧的那间布置成了净房,慕容远依旧是被底下的人抬着进去的,蔷薇亲自服侍她脱了衣服,还不死心的追问道,“公主,伤口,还是先别碰水吧……”
慕容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无不露着坚持——在她看来,这点小伤根本不足为据,只是跪在太阳底下整整一下午,她身上早出了不知道多少汗水!
蔷薇不再多言,待人将她轻轻放进浴桶之后,和采薇一起替她梳洗。
而中厅里,顾言之依旧跪在与西次间相隔着的水晶帘子外面,不敢动一下。翠微就站在他旁边,那怨愤的眼神几乎要将他射穿了!
他早领教过了翠微的手段,这会儿哪里还敢挣扎?
待慕容远熟悉更衣完毕,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衫出来,半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整个人清爽干净的躺在临窗的大床上,漫不经心的吩咐了一句,“让他进来吧。”
顾言之这才吁了一气,恭敬地捶着腰走进去,在她脚边跪下来,“属下顾言之,拜见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说完,就抬起头来打量她。
却见慕容远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对襟上襦并一条浅紫色的流仙裙,裙裾处用银线滚了边。又在外面罩了一件同样紫色的半臂短裳。
晶莹而清新的色泽,却衬得她如玉的面孔,越发寒了几分。
顾言之心头一凛,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语气中,不由自主的带了几分关切和焦急。
过了这么会儿,慕容远心头的怒火也已经压下去了不少,可听他这么一问,她不由得再次怒上心头,直勾勾的盯着面前关切的询问她的人,冷而厉的勾起了嘴角,“顾言之,本宫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顾言之讪笑一下,“公主过奖了,微臣、实在愚钝。”
“哦,是么?照现在看来,倒确实如此,之前是本宫高估你了。”她冷冷的笑着,声音也是冷冷的,听着并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顾言之心下稍安,忙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急急忙忙的把我叫过来,我可不信,只是为了这么不阴不阳的刺我几句。”
听了这话,慕容远忍不住嘲讽道,“你这会儿倒是聪敏了!本宫问你,皇帝的病情到底如何了?你身在太医院,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听不到,皇帝突然就好了、还上朝去了……顾言之,你好好想想要怎么给本宫交代!”
顾言之忍不住一抖,“属下惶恐,从未敢欺骗殿下,还望公主殿下明察!”
“顾言之!”慕容远气的一抖,指着他高声骂道,“你还敢不承认?你人在太医院,皇上的病情好转,可以上朝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提前通知本宫?!”慕容远连声怒斥,如果不是根本不知道,她怎么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今天这一场罚跪,全都是顾言之的错!
她恨恨的的瞪着顾言之,淡青色的杭绸直缀本是极为宜人的颜色,可此刻看来,竟是这般的讨厌人!
“这么小的一件事都办不好,顾言之,你让本宫如何信任你?以后有什么事,本宫还敢交给你办吗?!”
可这番训斥的话,在顾言之听来,却犹如天籁!
如果不是把他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不是把他当做自己人,公主又怎么会这样训斥他?!
顾言之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他乖顺的答话,态度诚恳,“是属下失职,属下甘愿受罚,任凭公主殿下处置!”
听了这话,慕容远奇迹般的笑了出来,不是那种冷冰冰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那志得意满的模样,整张粉嫩的小脸上都泛起了一层光。
顾言之心头一凛,还不及说什么,慕容远已经吩咐身边的翠微,“去把我床头那个描着海棠花的匣子拿过来。”
翠微应了一声就去了卧房,片刻之后捧了个巴掌大的匣子出来,淡青色的底漆上画着一枝艳红的贴梗海棠。
慕容远伸手接过,便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四个薇并顾言之。莹白如玉的手握着巴掌大的匣子,慢悠悠的打量着众人,神色极为有限。
可不知道为什么,翠微警敏的察觉到一丝危险气息,目光紧紧的追着她手上的匣子,片刻也不肯离开。
蔷薇倒是没想那么多,见她神色稍微好转,便抓住机会插嘴道,“公主,不如先让顾太医给您看看吧?这伤虽小,可也得尽快处理了才是。”
顾言之一听说她还受了伤,忙不迭的附和道,“蔷薇姑娘说的极是!”顿了顿,“公主有气尽管对属下来,可千万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公主凤体尊贵无双,为了属下而耽误了伤势就太不值得了。”
分明是谄媚的话,却被他说的极为正经,慕容远饶是心中还气着,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也好。”慕容远沉声道。
“这……”顾言之却迟疑了。诊脉什么的他作为太医却是责无旁贷,“敢问公主这、伤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