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匆匆而过,转眼已入了冬季。
八月底,南征大军到达前线,迎来第一场战役。虽然没有大获全胜,却成功的阻拦了清昭国入侵大军的铁蹄。而后两月,更是捷报频传,南征大军一连收复两座城池。
前玉阳关守军将领冷清淮更是当中负荆请罪,只求南征大将军继续任用他,好让他有机会一雪前耻,荡平清昭。
李启山不仅是个合格的将军,也是个合格的政客,他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更清楚什么时候应该话赶个为玉帛。他不仅亲自扶起了冷清淮,更是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口称这是摄政公主的恩德,给冷家军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这下不只是冷清淮,就连整个冷家军都感念那位远在帝都的摄政公主,此后的战役李家军更是如虎添翼。
然而清昭能集结蜀国的军队兵临城下,毕竟不是泛泛之辈。
先前被李启山父子打了个措手不及,才失掉两座城池,如今回过神来立刻就休整军貌卷土重来,玉阳关这里的战事,顿时陷入一片胶着的状态。
战报传回上京城的时候,天空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南书房里,慕容远命人将低保送给阁老们相继传阅,而后才道:“依本宫看来,这场战事定然会拖延许久。兵部尚书何在?”
被点到名的刘秀芝立刻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的望着慕容远,“老臣在。”
自打上一回被慕容远不留情面的训斥了一通,再加上他为冷家军求情一事惹得慕容远反感不已,刘秀芝这个兵部尚书已经是岌岌可危。
他心里更是明白,眼下只是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否则摄政公主一定摘了他的乌纱帽!故而这几个月,刘秀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差就丢了官位不说,还落不到好下场。
当下被点到名,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前方军饷可准备妥当?粮草可还足够?”
“这个……”刘秀芝一下支吾了起来,见慕容远就要瞪眼,他立刻推卸责任,“老臣已经把军饷和粮草的数额报给了户部,只是马大人说……”
“说什么?”
“马大人说今年各地收成不好,全国赋税比去年少了两成,国库有些吃紧,所以——”
慕容远还没说话,户部尚书马文博一脸铁青的从外面走进来,怒声斥道:“一片胡言!本官何从说过这样的话?刘大人,你诬陷本官是为不义,借口拖欠军饷粮草阻碍前方战事是为不忠,你这等不忠不义之徒,还有什么脸面站在南书房?!”
刘秀芝顿时面如死灰。
他瞪着眼睛看着一脸凶恶愤怒的马文博,脑子里一阵发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马文博在来的路上翻了马车摔断了肋骨吗?不是说只要他能把责任推到马文博身上去,之后的事情就没有问题了吗?
马文博怎么又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这边怎么都想不明白,马文博却是气得胡子都颤了。
这个年近五十的户部尚书,在户部一干就是二十年,从小小的给事中一路升到尚书一直,替皇帝管了这么多年的国库,若是有半点私心私利,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他的长相也一如他的性格,目光平和,面容硬朗,一看就是个耿直忠厚的人。
临出门时接到消息,说有人要暗算与他并且要栽赃陷害,他本来是不信的。可他这个虽然耿直,却并不傻,朝堂里的弯弯绕绕他只是不屑参与,但却并非完全不懂。
然后他就联想到了这几个月来格外活跃的靖王殿下,以及看似低调却暗地里做了不少的睿王殿下……他一个户部尚书有什么值得栽赃陷害的呢?无非就是关于钱了。
两位殿下入朝议政数月,一个管着工部、一个在礼部行走,虽然面上看起来忙碌有风光,可到底并没有接触到实质性的东西。
关于国家社稷,最实质的莫过于钱财和兵权了。
想到这些他的心都凉了半截,却也长了个心眼儿。
出门的时候,特地让夫人取了另一身官服给身形与他相似的小厮穿上,做了他的马车朝宫门而去,他自己则坐了一顶小轿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然后就果然出事了。
那替他的小厮被摔得断了两根肋骨,重伤吐血昏迷不醒,马文博被惊出一身的冷汗,却不敢再做停留,只吩咐家丁将人送去医馆,而他则悄悄转往云曦台。
被云曦台的侍卫送进宫的时候,是李君凌接待的他,没有让他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外听了一阵子。然后就听到了方才的那一番话。
这个刘秀芝,果然好狠毒,也不知道是谁指使的他,竟然昧着良心说出这番话来!
“公主殿下!”马文博铁青着脸大步走上前,行了跪拜大礼,郑而重之的说道,“老臣这里从未接到过兵部有任何关于军饷粮草的要求,更加没有提过国库空虚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刘秀芝胡言乱语,简直可恨,可这番话若是传了出去,指不定就要动摇军心!若是军心不稳,这前方战事如何维持,社稷安危如何保障?还请公主殿下明察,还老臣一个清白!”
慕容远看了一眼李君凌,对方点点头,她便知道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便笑了起来,“马大人忠心为国,勤恳有加,本宫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听信小人谗言?”
说着,她竟起身走过来,亲自扶起马文博,又安抚了几句。
马文博受宠若惊,一张端方耿直的脸上,却写满了激动之色!
慕容远心下满意,却并没有漏在脸上,而是转向了跪在一旁的刘秀芝,唤了侍卫进来,“把这个造谣污蔑同僚,企图动摇军心的不忠不义之徒,给本宫拿下!”
“公主——”刘秀芝惊叫,还要说什么,却被上前来的侍卫立刻拿东西堵了嘴,强硬的拖了下去。
阁老之中有平日里与刘秀芝私交慎密的,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有心替刘秀芝求情,却碍于公主殿下方才的那声指责,不敢再多嘴。
不忠不义……这样的罪名谁敢求情?又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
刘秀芝被下狱之后,原兵部左侍郎苏河立刻就被提了上来。
南书房里,看着片刻间就从兵部赶过来谢恩,立刻接替了刘秀芝的职位踏入内阁,并且和户部尚书马文博一起大刀阔斧的定下了前方军饷粮草一事的苏河,众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紧了紧。
他们这位摄政公主殿下,可真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