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台位于皇宫的东南角,是比南熏坊更高一头、仅次于皇宫的位置。自古以来,这里都是太子东宫的所在,可如今却是被改建成了公主府,不仅赐给了从前默默无闻的五公主居住,皇帝还亲自将公主府赐名为云曦台。
这样的荣宠,在本朝开国以来,都是前所未有的。
五进的大宅子,还带了一个大花园,一共分作三路。
东路是一个大花园连着一个小花园,中路由中间建于小山坡上的正院正房分隔正院分前后两层,西路则是几条夹道串联起来的跨院,一层套着一层,其中更有数个小花园点缀其中。
整个云曦台的布置都是按照慕容远的意思来的,她的屋子就设在小山坡上的点苍堂。小山坡上遍植翠竹,屋舍都掩映在丛林之间,正房的院子里更是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株近百年的紫藤花树,高大浓密的枝桠缠绕,半个院子都被这在了树荫底下。
花期刚过,远远望去树冠上还有着一层淡薄如纸的粉嫩紫色,在一片青竹掩映之间格外的活色生香。
慕容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初三。
昏迷了足足半个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吓坏了一大群人。
李君曜亲自在云曦台守了三天,才被窦夫人派来的人强行请了回去。
而宫里,皇帝更是派了凌霄殿的大总管元宝亲自领着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前来云曦台诊治,赏赐的药材更是流水一般的运进来。
皇后及以下的宫妃们见状,也纷纷送了药材等物。
只有身为姐姐的柠香公主,从头到尾连一个字也没有多问过,被旁人问到的时候,更是一副心烦不愿提及的态度,传到了外面,就成了四公主巴不得五公主死了才好的话,气得舒贵妃几乎要吐血。
而五公主原先在宫里的居所,景仁宫的含芳殿,却莫名的着起了火。留守在含芳殿的一众宫女太监无一幸免,等到大火被金吾卫和太监们联合扑灭的时候,只剩下十数具烧焦了的尸体,那场面简直惨不忍睹。
帝后更是震怒,言道奴才胆大妄为行刺公主,才导致上天降了惩罚,否则好好地含芳殿,那么多金吾卫守着,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着了火,还烧的什么都不剩?
而这一场活火灾过后,最为奇怪的是,与之毫不相干的二皇子却被皇帝传召到了凌霄殿,却没能得见圣颜,而只是在凌霄殿前跪了足足四个时辰才让走。
冷淑妃气得浑身发抖,可却什么都不能做。
慕容远醒来之后,顾言之就把这一切的情况简略的同她说了,又道:“公主腰腹上的两道伤口都不曾伤及筋骨,眼下已无大碍,接下来只要小心将养着即可。只是,眼下最为棘手的,却是公主的内伤……”
湘蓝领着拂风拂月在屋子里伺候,见慕容远要起身,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又拿了一个宝蓝妆花锦缎的大迎枕在她后面垫着,慕容远轻轻地靠在大迎枕上,一身素白的缭绫中衣衬得她越发的嘴唇苍白、面无人色。
只是一双凤眼依旧凌厉深沉,似乎丝毫没有没有被病痛折磨的丧失了精神一般。
听到顾言之的话,她就沙哑着嗓音追问道:“内伤?怎么回事?”
顾言之想了想仍是如实说道:“也算不得是内伤,只是——这次公主所中的毒,仿佛是有人特意针对着您身上所中的‘麒麟香’而下。麒麟香本是霸道无比的蛊中之王,能克天下奇毒,可是这一味毒药却偏偏是激发麒麟香的药性而来,目的便是要掏空公主的内体,却造成一副受了内伤难以治愈的假象……”
慕容远就挑起了眉梢。
顾言之继续道:“好在公主误打误撞,把毒血吐出来了一部分不说,又因着腰腹间的伤口伤及了胃部,使得毒素混着血一起被流了出来,微臣才能勉励一试。”
她就冷冷的笑了,“这么说来,我倒是要感谢那几个贱婢了!”
顾言之沉默着低下了头,这种情况,他也不好说什么。而且,他隐约听说过五公主同那位镇国公二公子之间的传闻,似乎那几个丫头,都是他送去的人……
可他想不明白,既然如此,那几个人怎么会帮着别人迫害公主?
难不成着李二公子,还有别的心思不成?
想到这里,他就想起了李君凌素来和三皇子交好、过从甚密,难不成他也是皇后一党?所以才会在五公主身边安插棋子,在必要的时候,直接取了公主的性命?
他就慌忙说道:“公主,要不要把二公子叫过来——”说到一半却自己打住了,虽说如今已经不在后宫里了,可这毕竟是公主府,公主又还未曾及笄,重伤初醒第一件事就是召见臣子,难免会给人留下话柄。
可慕容远却觉得他这话提的恰到好处,喘了几息,才道:“那就你去跑一趟吧!让李君凌晚上的时候过来,不要引人注目。”
“……”他稍稍迟疑,还是应了声,“是。”
重新把了脉换了药方,嘱咐湘蓝几个仔细煎药并按时让公主服药之后,顾言之就告退了。
如今太医院大半的太医都受了责罚,反而是他这个素来人人都看不起的小医官借机上了位,底下自然有一帮人不服,而且如进太医院人丁凋零,有好多事情他都要亲力亲为。
是以不敢在云曦台多留。
留了拂风拂月在这里照看,湘蓝亲自送了顾言之出门。
慕容远趁着精神好,就顺便问了云曦台的情况——本来计划好搬进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好好整顿这公主府上下的,可没想到她自己是昏迷着被抬进来的不说,还一连昏睡了半个月,除了之前修缮以及装饰的时候看过图纸意外,她连自己的地盘是个什么样子,都不曾看过。
拂风拂月听她问话,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东路是一溜跨院,湘蓝姐姐说日后就留作客房用了,所以只是吩咐人打扫干净之后,编排了人手看管着。”
“西路是个两进的花园,一大套着一小。咱们这里是整个公主府的中心地带,这点苍堂更是建在了小山坡上。后院子里还有一个三层高的瞭望台,站在台上,就可以将整个公主府的情形尽收眼底。等公主的身子好了,奴婢陪着您去看看!”说话的是拂风,圆圆的脸庞还带着婴儿肥,笑眯眯的有几分憨样,可说起话来却是条理分明,让人看着就很喜欢。
拂月就接着道:“湘蓝姐姐清点过了,咱们府里一共有婢女八十,粗使婆子一百二十人,内侍太监一百二十人,护院的侍卫是直接从金吾卫调过来的,一共三百人。”
“点苍堂各处每天十二时辰都有太监站岗值守,公主歇息的正房外面也有婢女十二时辰轮值守候,就连内室里,湘蓝姐姐也说了,不论公主同不同意,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能离了人。不过是我们几个轮值,带着小丫头亲自守着,绝对不会让之前的事情再发生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痛惜。
慕容远虽然并不理解她这种情绪为何而来,可却接受了她的好意——就算湘蓝几个不这么安排,她也要安排人跟在自己身边了。
她本以为仗着前世的能耐,自己应该能够从容应对一切,可经过这一次她才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的差距有多大。
她心高气傲,不习惯侍女太监们在一旁守着,尤其是睡觉的时候,所以她身边的人慢慢都学会了尽量减少在她面前出现的时候,也正是如此,她才三番五次的被人暗算。
从今以后,一定要避免这种,本来能够避免的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