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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啊,上帝,保护我,因为我从您那里得到庇护。我爱您,主啊,我的力量。主是我的靠山、我的堡垒、我的救星……”

梅甘修女抬眼瞥见费利克斯·卡皮奥正在注视着她,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

她真的害怕了,他认为。

自从他们的逃亡开始以来,他就看出了梅甘修女深深的忧虑。当然,这也只是正常的现象。她曾被禁锢在一所修道院那么多年,而现在她突然被掷向一个陌生、恐怖的世界。我们对这个可怜的姑娘得和蔼一些。

梅甘修女确实很恐惧。自从离开修道院以来,她就苦苦地祷告。

主啊,原谅我,我喜欢在我身边发生的这种刺激,而我知道这对我是邪恶的。

但是,不管梅甘修女如何苦苦祈祷,也无法阻止她内心的想法。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我曾有过如此美好的时光。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最令人惊异的冒险。在孤儿院时,她曾经时常计划大胆的逃跑,但那只是孩子的游戏而已。这次却是真事。她在恐怖分子手中,而他们正受到警察和军队的追捕。但梅甘修女并不感到害怕,她只感到一种奇特的兴奋。

在通宵赶路之后,他们在黎明时分停了下来。当海梅·米罗和费利克斯·卡皮奥一起研究地图时,梅甘和安帕罗·希隆站在他们旁边。

“从这儿到坎波城有四英里,”海梅说,“我们得避开它。那里驻扎着常备卫戍部队。我们要继续往东北方向走,直到巴利亚多利德。我们要在午后不久赶到那里。”

这很容易,梅甘修女心里愉快地想。

他们已经经历了一个漫长的、使人筋疲力尽的夜晚,没有休息过,但梅甘感觉极好。海梅审慎地催促大伙儿前进,梅甘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他是在考验她,等着把她拖垮。唔,他肯定会感到吃惊的,她心里想。

事实上,海梅·米罗对梅甘修女很感兴趣。作为一位修女,她的行为不是他所期望的。她被绑架,远离自己的修道院,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逃亡,但她似乎很享受这一切。她是怎样的修女呢?海梅·米罗心里感到奇怪。

安帕罗·希隆却并不以为然。摆脱她我将会很高兴,她心里想。她总是挨近海梅,让那个修女跟费利克斯·卡皮奥同行。

乡村荒凉而秀丽,夏季熏风柔和的芬芳轻抚大地。他们经过一些古老的乡村,有好些都荒凉而孤独,他们还见到一座古老的、被废弃的城堡高踞于小山之上。

在梅甘看来,安帕罗像一头野兽———毫不费力地滑过山谷,似乎永不疲倦。

几个钟头之后,巴利亚多利德遥遥在望,海梅命令停止前进。

他转向费利克斯。“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对。”

梅甘弄不太清楚安排好了什么,但很快她就弄清楚了。

“已经通知托马斯在斗牛场跟我们取得联系。”

“银行什么时候关门?”

“5点。时间很充裕。”

海梅点点头。“今天会是一次厚饷呢。”

我的上帝,他们要去抢劫银行,梅甘心想。

“汽车呢?”安帕罗问。

“没问题。”海梅向她保证。

他是打算去偷一辆,梅甘心想。这比她所料想的更使她激动。上帝不会高兴他们这样做的。

当这一伙人到达巴利亚多利德郊外时,海梅警告说:“我们都混在人群里面。今天是斗牛日,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我们别分开了。”

海梅·米罗关于人群的说法是对的。梅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人。街道上挤满了行人、汽车和摩托车,因为斗牛不仅招来了游客,也招来了附近城市的居民。甚至街上的孩子们也在表演斗牛的游戏。

梅甘被周围的人群、嘈杂声和喧闹声所吸引。她注意观察周围行人的面孔,想知道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很快我就会回到修道院,到了那里,我就再也不会被允许看任何人的面孔了。当我还能看时,我还是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的。

人行道上挤满了小贩,展示着各种小玩意儿、宗教纪念章和十字架,到处都是正在油锅里煎炸的油煎饼的刺鼻的气味。

梅甘突然觉得腹中十分饥饿。

费利克斯也说:“海梅,咱们都饿了,让我们尝尝那些油煎饼吧。”

费利克斯买了四个油煎饼,递给梅甘一个。“修女,试试这个,你会喜欢它的。”

油煎饼芳香可口。在她一生这么些年里,食物并不意味着享受,而只是为了上帝的荣誉而维持住身体而已。这一个是为了我的,梅甘心里不虔诚地想。

“竞技场往这边走。”海梅说。

他们随着人群穿过市中心的公园到达波音伦特广场,到这里以后,人流就一直涌向斗牛场。竞技场在一座巨大的三层土砖建筑物里面。进口处有四个售票窗口。左边标“明”,右边标“暗”。成百上千的人排队站在那儿,等着买票。

“在这儿等着。”海梅命令说。

当他朝五六个兜售门票的黄牛走过去时,大家都望着他。

梅甘回头问费利克斯:“我们要去看斗牛吗?”

“对。别担心,修女,”费利克斯叫她放心,“你会觉得那是激动人心的事儿。”

担心?梅甘因这个主意感到兴奋不已。在孤儿院时,她的许多幻想之一就是她父亲是个伟大的斗牛士,而她自己又读过许多关于斗牛的书,因此也熟谙此道。

费利克斯告诉她:“真正的斗牛是在马德里和巴塞罗那举行的。这儿的斗牛是由见习斗牛士而不是由专业斗牛士进行的。他们是业余爱好者,不曾被授予斗牛士头衔。”

梅甘知道这种头衔只能授予高层次的斗牛士。

“我们今天将要看到的斗牛士们,穿的是租来的衣服而不是头面人物的那种镶金的衣服。牛的角也给锉尖了,很危险,专业斗牛士是决不会跟这种牛斗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费利克斯耸了耸肩用西班牙语说道:“饿肚子比挨牛角刺更痛苦呀。”

海梅拿着四张票走了回来。“我们全都有票,”他说,“进去吧。”

梅甘感到激动之情油然而生。

他们朝巨大的竞技场入口走去时,从贴在墙上的一张布告旁经过。梅甘停下来注视着那张布告。

“瞧!”

布告上有海梅·米罗的照片,照片下面的文字是:

缉拿凶手

海梅·米罗

捕获者奖

一百万比塞塔

无论死活

这张布告使梅甘清醒地记起她在和一群什么样的人一起逃亡,恐怖分子已将她的生命掌握在手中。

海梅认真地看了一会儿那张照片,然后悍然取下帽子和黑眼镜,面对那张照片。“是很像呢。”他从墙上撕掉那张布告,折起来,放进口袋里。

“这有什么用?”安帕罗说,“他们肯定贴出了成百上千张呢。”

海梅咧开嘴笑了笑。“这一张特殊,它会给我们带来财富呢,亲爱的。”他重新戴上帽子和黑眼镜。

多么奇怪的议论,梅甘心想。她不禁敬佩起他的沉着来。她认为海梅·米罗的神态表现出一种坚定的能力,这使她感到放心。那些当兵的是决不会抓住他的,她心想。

“我们进去吧。”

这幢建筑物有12个相隔很远的入口。那些红色的铁门已被推开,每个入口都编了号码。入口里面,有卖可口可乐和啤酒的货摊;再过去是一些小间的厕所。看台上,每个区、每个座位都编了号码。一排排石凳组成一个整整的圆圈,圆圈中间就是铺沙的竞技场。到处都是商业招牌:中央银行……时装商店大街……史威士饮料……大众广播公司……

海梅买的是“暗”这边的票。他们在石凳上坐下时,梅甘好奇地朝周围望了望。情形不完全是她所想象的那样。她还是个小姑娘时,曾经看过马德里颇富浪漫色彩的斗牛场的彩色照片,又大又精致。眼前这只不过是一个临时凑合成的圆圈而已。竞技场很快就挤满了观众。

喇叭吹响,斗牛开始了。

梅甘从座位上将身子向前倾,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头大公牛冲进竞技场,一个斗牛士从竞技场旁边的小小木栅栏后面走了出来,开始逗弄这只动物。

“下一次将是骑马斗牛士出场。”梅甘激动地说。

海梅·米罗奇怪地望了望她。他曾担心斗牛会使她感到难受,她会引起别人注意的。可是,与此相反,她似乎玩得很高兴。奇怪。

一个骑马斗牛士朝公牛靠近,他骑着一匹披着厚毛毯的马。公牛低下头,朝马冲去,当它将角顶进那厚厚的毯子时,骑马斗牛士将一根八英尺长的矛插进了公牛的肩部。

梅甘入了迷似的观看着。“他在削弱公牛颈部肌肉的力量。”她解释道,回忆起多年前她曾看过的那本极其心爱的书。

费利克斯·卡皮奥惊异地眨了眨眼。“是这样的,修女。”

梅甘眼看着两只有鲜艳装饰的短扎枪猛插入公牛的肩部。

现在轮到不骑马的斗牛士了。他走进竞技场,把一件红色斗篷拿在身体的一侧,里面暗藏着一把剑。那头公牛转过身来,开始冲刺。

梅甘越来越激动。“他现在要挥动红斗篷了。”她说,“首先,双手拿红斗篷招引牛来冲刺;然后,是拿住中间;最后,将斗篷的一端全部松开来。”

海梅再也不能控制他的好奇心了。“修女———你是从哪儿学来这一套的?”

梅甘不假思索地说:“我父亲是个斗牛士呀。你看!”

动作是那样迅速,梅甘的眼睛几乎跟不上了。发了狂的公牛不断向斗牛士冲刺。牛每次接近他,他就将红色斗篷晃到一边,牛就追着斗篷顶。梅甘很担心。

“要是斗牛士受了伤怎么办?”

海梅耸耸肩。“在这种地方,镇上的理发匠会将他带到牛房里,为他缝好伤口。”

公牛再一次冲刺,这回那个斗牛士往旁边一跳,躲开了。人群中发出一阵“呸!”声。

费利克斯·卡皮奥抱歉地说:“修女,这不是一场精彩的斗牛,我很抱歉。你应当看看那些壮观的斗牛场面。我看过马诺莱特、科多韦斯和奥多涅斯。他们的斗牛技术使观众永远也忘不了。”

“我在书上看到过他们斗牛的事。”梅甘说。

费利克斯问:“你听说过马诺莱特的奇妙故事吗?”

“是哪个故事?”

“故事说,从前马诺莱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斗牛士,不比谁强,也不比谁弱。那时他正迷恋着一个少女。一天,他在竞技场上,一头公牛用角抵进了他的腹股沟。医生给他缝好后,说他以后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马诺莱特非常爱他的未婚妻,他不敢将这件事告诉她,怕她知道以后不再嫁给他。他们结婚了。几个月之后,她自豪地告诉他:她怀孕了。唔,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他的小孩,于是他离开了她。那个心碎的姑娘自杀了。听到这个消息,马诺莱特像发了疯一样。他痛不欲生,跑到斗牛场。从来没有斗牛士像他那样忘我,他拿生命来冒险,以求在斗牛中死掉,这样他终于变成了世界上最伟大的斗牛士。两年以后,他又爱上了一位年轻的女士,并且娶了她。婚后几个月,她向他自豪地宣布:她怀孕了。这时马诺莱特才弄清楚:原来是医生弄错了。”

梅甘说:“这多可怕。”

海梅大声笑起来。“这是个有趣的故事,我怀疑它是否具有丝毫的真实性。”

“我希望这是真的。”费利克斯说。

安帕罗在一旁听着,脸上表情冷漠。她早就怀着忿恨之情注视着海梅对这个修女越来越感兴趣。这个修女最好留神点。

穿围裙的食品小贩在走道里来回走动,叫卖食品。其中一个走近海梅他们坐着的这一排。

“肉卷饼喽,”他叫道,“热肉卷饼喽![1]”

海梅举起一只手来。“这儿来一个。”[2]

小贩熟练地将一个用纸包着的卷饼越过人群扔到海梅手里。海梅取了十比塞塔给坐在旁边的人,请他递给小贩。当海梅将包着的卷饼拿到膝上小心地打开时,梅甘注意察看。在纸包内有一张纸条。他看了一遍,又看一遍。梅甘注意到他咬紧了牙关。

海梅将纸条塞进衣服口袋里。“我们要离开了,”他简短地说,“一次走一个。”他转向安帕罗,“你先走,我们在大门口会面。”

安帕罗一声不吭,站起身来朝旁边走去。

接着海梅朝费利克斯点点头。费利克斯站起身来,跟着安帕罗。

“发生了什么事?”梅甘问道,“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我们要到洛格罗尼奥去。”他站起身来,“看着我,修女。我要是不停步,你就朝大门走去。”

海梅走上通道,开始向出口走去。梅甘紧张地注视着他。周围似乎并没有人注意他。当海梅从她的视线中消失时,她站起身来,开始离开座位。听到一阵吼声,她转身望了望斗牛场。一个年轻的斗牛士被那头野蛮的公牛抵翻在地,鲜血涌到了地面。梅甘闭上眼睛默默祷告起来:啊,神圣的耶稣,宽恕那可怜的人吧。他不会死,他要活着。上帝已经严厉地惩罚了他,但他不要死去。阿门。她睁开眼睛,转身急忙走了出去。

海梅、安帕罗和费利克斯在门口等着她。

“我们走。”海梅说。

他们开始离开。

“出了什么事?”费利克斯问海梅。

“几个士兵开枪把托马斯,”他简短地说,“打死了。警察抓住了鲁维奥。他在一次群殴中受了伤。”

梅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特雷莎和露西娅两位修女怎么样了?”她焦急地问。

“特雷莎修女我不知道。露西娅修女也被警察扣留了。”海梅说,接着他又转向其他几个人,“我们得赶快。”他看了看表,“银行这时正忙着呢。”

“海梅,也许我们该等一等,”费利克斯建议,“现在就我们两人去抢劫银行,会很危险的。”

梅甘听了他们的谈话后心中暗想:危险也无法阻止他。她猜对了。

他们三人在前,朝竞技场后面宽敞的露天停车场走去。梅甘跟在他们后面。费利克斯在观察一辆蓝色西亚特轿车。“这一辆应该可以。”他说。

他在车门的锁上摸索了一会儿,弄开了门,把头伸进车内。接着又蹲下在轮子下弄了一会儿,引擎发动了。

“上车。”海梅对他们说。

梅甘犹豫不决地站在那儿。“你们在偷车?”

“看在耶稣基督的分上,”安帕罗悄声说,“你就别表演修女的那一套了吧。上车。”

两个男人坐在前面,海梅开车。安帕罗爬到后面的座位上。“你来不来?”海梅问她。梅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进到车内,挨着安帕罗坐着。车开了。她闭上眼睛。亲爱的主啊,您要将我带往哪儿去?

“也许这样讲会让你好过一些,修女。”海梅说,“我们不是偷这辆汽车,而是以巴斯克军的名义没收它。”

梅甘欲言又止。不管她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他的初衷。海梅驱车前往市中心时,她只是默默地坐着。

梅甘心里想:他要抢劫银行,在上帝的眼里,我跟他一样有罪。她在胸前画着十字,开始默默地祷告。

毕尔巴鄂银行位于圆形广场塞万提斯街一幢九层公寓的底层。

轿车驶到这幢公寓前面时,海梅对费利克斯说:“别熄火。要是遇上了麻烦事儿,就开走,跟其他的人在洛格罗尼奥会合。”

费利克斯吃惊地注视着他。“你说什么?你打算一个人进去?那不行。力量悬殊太大,海梅。那太危险了。”

海梅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咧嘴笑道:“要是他们受到伤害,就受到伤害吧。”说完他跨出了汽车。

他们望着海梅走进银行旁边的一家皮货店。几分钟后,他带着个公文箱出来了,朝车里的人点点头,走进了银行。

梅甘几乎连呼吸都很困难了。她开始祷告:

祷告是召唤。

祷告是倾听。

祷告是进入。

祷告是出席。

祷告是耶稣照耀我们的

一盏明灯。

我平静而安宁。

她是安宁,可并不平静。

海梅走过了通向银行大理石门厅的两组房门。他注意到入口处高高的墙上安着一部保安摄影机。他漫不经心地朝它瞟了一眼,然后朝室内看去。柜台后面,有楼梯通往二楼,那里就是银行职员伏案工作的地方。现在快到下班时间了,银行里挤满了顾客,大家都渴望赶快处理完事务。在三个出纳窗口前面排了三排长长的队伍。海梅注意到好几个顾客都带了包裹。他走到一排队伍后面,耐心地等着轮到他来办理业务。

当他到达出纳员窗口前时,他举止文雅地笑了笑说:“晚上好[3]。”

“晚上好,先生[4]。今天我们能为您在哪方面效劳?”

海梅靠着窗口,拿出那张折好的通缉布告,递给那位出纳员。“请看看这个好吗?”

出纳员笑了笑说:“当然可以,先生。”

他打开布告,当他看到那上面是什么时,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看着海梅,眼里饱含惊恐。

“非常像,不是吗?”海梅柔和地说,“正如你从布告上看到的,我曾杀过许多人,所以,再加上一个,对我来说真是没有一点关系。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完———完全明白,先生。完———完全明白。我有家。我求求您———”“我尊敬家庭,所以,我要告诉你我叫你做些什么来挽救你的孩子们的父亲。”海梅将公文箱推向出纳员,“我要你将它填满。我要你赶快做,不声不响地做。如果你确信金钱比你的生命更重要,那么你就跑到前面去报警吧。”

出纳员摇摇头。“不,不,不。”

他开始从现金抽屉内拿钱往公文箱里面装。他的手颤抖着。

公文箱装满以后,出纳员说:“给您,先生。我———我向您保证我决不会去报警。”

“你非常聪明,”海梅说,“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说你聪明,朋友。”他转过身去,朝站在队伍末尾的一位带着褐色包裹的中年妇女指了指,“你看见那个女人了吗?她是我们一伙的。她那个包裹里面装有一颗炸弹。警报一响,她就会立刻引爆炸弹。”

出纳员的脸色更得苍白。“请别让它爆炸!”

“在她离开银行以后,你还得等上十分钟才能行动。”海梅警告说。

“我用孩子们的生命保证。”出纳员悄声说。

“下午好。”[5]

海梅拿了公文箱朝门口走去。他感到出纳员的眼睛在盯着他。

他在那个带包裹的妇人身旁停了下来。

“我必须称赞您,”海梅说,“您穿的这件衣服对您再适合不过了。”

她羞红了脸说:“噢,谢谢您,先生———谢谢。”

“不用谢。”[6]

海梅转身向出纳员点了点头,然后从容走出银行。等到那位妇女排队办完她的事务然后离开,至少也得要15分钟,那时,他和他的同伴早已远走高飞了。

看到海梅从银行出来朝汽车走来,梅甘出于宽慰,几乎要晕过去了。

费利克斯·卡皮奥咧嘴笑了。“那个家伙逍遥法外了。”他转向梅甘,“修女,请你原谅。”

梅甘一生中还从来没有如此高兴地看过任何人。她心里暗想:他抢到了,是他一个人干的。以后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别的修女们。接着她想起她不能将这事告诉任何人。回到修道院以后,陪伴她度过余生的将只有寂寞。这给了她一种奇特的感觉。

海梅对费利克斯说:“挪过去,朋友,我来开车。”他将公文箱丢在后排的座位上。

“一切都进行得顺利吗?”安帕罗问。

海梅笑了起来。“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我得记住要感谢阿科卡上校,感谢他的名片。”

汽车开始沿街道行驶。在第一个拐弯处———图德拉街———海梅向左拐弯。一名警察蓦地出现在汽车前,伸出一只手来示意停车。海梅踩住刹车。梅甘的心开始猛跳起来。

警察朝汽车走过来。

海梅平静地问:“出了什么问题,警官?”

“先生,问题是你将车错误地开上了单行道。你惹上麻烦了,除非你能证明你是法盲。”他指了指街道进口处的标志,“这条街是清楚地标明了的,希望汽车驾驶员都能尊重这样的标志。这就是它为什么要悬挂在那儿的原因。”

海梅表示歉意说:“一千个对不起。我跟我朋友在非常认真地讨论一件事情,所以没看到那个标志。”

警察将身子探进驾驶室窗口。他在观察,脸上带着一种迷惑不解的表情。

“请让我看看你的执照。”

“当然可以。”海梅说。

他伸手摸到了夹克衫下面的左轮手枪。费利克斯则随时准备进入战斗。梅甘屏住了呼吸。

海梅假装在口袋里摸索着。“我知道它就在这个口袋里的呀。”

这时,广场那边传来一阵尖叫声,警察转身去瞧。在街道拐角处,一个男人在打一个女人,用拳头朝她头上和肩上猛揍。

“救命呀!”她喊道,“救救我!他要打死我啦!”

警察犹豫了一下,对汽车里的人命令说:“在这儿等着。”

他转身朝男人和女儿跑去。

海梅挂上挡,踩了油门。汽车在单行道上疾驰而去。来往的人群阻挡了他们,喇叭对着他们忿怒地吼叫。驶到拐角处时,海梅拐弯上了桥,汽车出城驶上了阿尔霍纳的桑切斯马路。

梅甘望着海梅,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她几乎无法呼吸了。

“要是那个男人不打那个女人,那你们会———那你们会杀了那个警察吗?”

海梅懒得去回答她。

“那个女人没有挨打,修女,”费利克斯解释说,“那是我们的人。我们不是孤独的。我们有许多朋友。”

海梅的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我们要甩掉这辆车。”

他们正在离开巴利亚多利德郊区。海梅将汽车转向去布尔戈斯的620号公路,这是通往洛格罗尼奥的要道。他小心地将车速保持在被限定的标准。

“我们一到布尔戈斯,就把这辆车甩掉。”他宣告。

真是无法想象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梅甘心想,我从修道院逃了出来,逃脱军队的追捕,现在又藏在一辆偷来的汽车中,跟恐怖分子们在一起,他们刚刚抢劫了一家银行。主啊,您到底还想要怎样处置我?

注释

[1]. 原文为西班牙语。

[2]. 原文为西班牙语。

[3]. 原文为西班牙语。

[4]. 原文为西班牙语。

[5]. 原文为西班牙语。

[6]. 原文为西班牙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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