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知道。不过,最近我一直加班加点,忙得冷落了妻子。你知道她今天早上对我说了什么?她说:‘比尔,就算你能晋级,加高薪,也用不着这么卖命呀。’”说着,他笑了笑。
拉腊身子朝后靠了靠,打量着他。“不到明年你不该加薪呀。”
惠特曼耸耸肩。“谁知道一年后会发生什么事?没准昆士区的那笔生意就会让我们陷入困境呢。老伊迪丝·本森没准会听到什么使她改变主意的事呢。你说呢?”
拉腊一动不动。“明白了。”
比尔·惠特曼站起身。“考虑一下吧,想好了通知我。”
拉腊强作一笑。“好的。”
她神情阴沉地盯着他走出办公室。
“天哪,”凯勒说,“这算什么名堂呢?”
“敲诈。”
次日中午,拉腊和保罗·马丁共进午餐。
拉腊说:“保罗,我遇到了麻烦,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把比尔·惠特曼的话告诉了他。
“你认为他真的想回到那老女人身边去吗?”保罗·马丁问。
“不知道。不过他要是真去了,建筑委员会可就够我受的了。”
保罗耸耸肩。“我可不在乎他,他可能只是虚张声势吓唬人。”
拉腊叹道:“但愿如此。”
“你想不想去雷诺[3]?”保罗问。
“我倒是想去,不过脱不开身。”
“我不是要你脱开身,我是问你是否想到那儿买下一家饭店和夜总会。”
拉腊端详着他。“你不是开玩笑吧?”
“听人说有家饭店将要丢掉营业执照。那地方真是棵摇钱树。风声一传出,人人都想买下来,所以只好拍卖。不过你要是有兴趣,我想我可以促成你买到手。”
拉腊犹犹豫豫地说:“我也拿不准。我着手建设的项目太多。霍华德·凯勒说,除非我能还清一些贷款,否则银行再不肯借给我钱了。”
“你用不着找银行嘛。”
“那找……”
“垃圾债券呀。好些华尔街公司都提供这种债券,而且还有储蓄与信贷公司。你承担百分之五的股本,储蓄与信贷公司以高益证券的形式承担百分之六十五,余下的百分之三十,你可以去找愿投资夜总会的外国银行。这类银行有很多,至少不下六家,瑞士的、德国的、日本的都有,任你挑选。它们都愿意以商业本票的形式承担这余下的百分之三十。”
拉腊开始激动起来。“听起来太棒了。你真的认为你能为我买下那饭店。”
保罗莞尔一笑。“算我给你的圣诞礼物。”
“你真行。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好呢?”
“我一点都不清楚。”他打趣说。不过,他很清楚,他迷上了拉腊。她使他重又焕发了青春,使他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妙动人。我决不想失去你,他心里说。
拉腊走进办公室时,凯勒正等着她。
“你去哪儿啦?”他问,“两点有个会议要……”
“给我讲讲垃圾债券吧,霍华德。我们从未搞过这种东西。债券是如何分级的?”
“好吧。最高等级是三个A,像电报电话公司就属这个等级。接下来依次是AA,A,BAA级;最低等级是BB级。这种信用等级的债券就叫垃圾债券。常规债券一般付百分之九的息,垃圾债券是十四。干吗问这个?”
拉腊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
“要买夜总会,拉腊?天哪!是保罗·马丁想买吧?”
“不,霍华德,要是我打定主意的话,要买的是我。巴特里帕克地产有回音没有?”
“有。她不肯卖给我们。”
“那地产不是说好要卖的吗?”
“可以这么说。”
“别跟我兜圈子啦。”
“那地方归一位医生的遗孀所有,她叫伊芙琳·罗伊斯。城里的每一个房地产开发商都出了价要买那块地产。”
“有人出价高过我们了?”
“不是那么回事。那老太太对钱没有兴趣,她的钱多得数不清。”
“她对什么有兴趣?”
“她想替丈夫树碑立传,显然她以为她嫁给了艾伯特·施韦策[4]呢。她想让他光耀千古,不想使她的财产染上丝毫的粗俗或商业习气。听说史蒂夫·默奇森一直在试图说服她卖出这块地产。”
“哦?”
拉腊坐在那儿,足足有一分钟没吭声,再次开口时,她问:“霍华德,谁是你的私人医生。”
“什么?”
“你的私人医生是谁?”
“西摩·本尼特。他是中城医院主管大夫。”
第二天早上,拉腊的律师特里·希尔正坐在西摩·本尼特大夫的办公室里。
“我的秘书告诉我你有急事要见我,而且与看病毫无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讲,”特里·希尔说,“这事与看病密切相关,本尼特大夫。我是代表一个投资集团来的,他们想建一家非赢利性诊所。我们想以此关心那些看不起病的穷苦人。”
“那可是个了不起的主意啊,”本尼特大夫说,“需要我做点什么?”
特里·希尔把设想告诉了他。
次日,本尼特医生在伊芙琳·罗伊斯家用茶。
“他们让我代表该投资集团先和您谈谈,罗伊斯太太。他们打算建一家漂亮的诊所,想以您已故丈夫的名字命名。他们把这诊所看成是敬仰他的圣所。”
罗伊斯太太顿时容光焕发。“是吗?”
他们就投资集团的计划讨论了一小时,末了,罗伊斯太太说:“乔治一定会喜欢的。你告诉他们,就说我同意了。”
六个月后,工程动工了。完工后,整个街区蔚为壮观,好不气派!高大的公寓楼鳞次栉比,还有一个大型购物中心、一家综合影剧院。远处,一个偏僻角落里有一幢砖瓦小平房,平房正门上挂着一个不起眼的牌子:乔治·罗伊斯内科诊所。
第十八节
圣诞节,拉腊没出门。她倒是收到了十几份请柬,可保罗·马丁说是要来。“今天,我得同尼娜和孩子们一起过节。”他解释说,“不过,我还是要过来看看你。”
她不知道,这圣诞佳节,菲利普·阿德勒在做些什么。
这是一个风轻雪柔、如诗如画的日子。白雪给纽约披上了一层银妆,全城包裹在一片宁静之中。保罗·马丁来时,拎着一只购物袋,里面全是给拉腊的礼物。
“为了取这些东西,我不得不在办公室打了个弯。”他说。这么说,他是瞒着妻子来的。
“你给我的太多了,保罗,你用不着带东西来的。”
“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嘛。这就打开吧。”
他这么急切地想看到她的反应,使她大为感动。
礼品都是精心挑选的,都很贵重。一条从卡蒂埃珠宝首饰店买的项链、从赫耳墨斯妇女用品店买的真丝围巾、一本从里佐力书店买的书、一座古董旅行钟,还有一只白色小信封。拉腊拆开一看,“卡梅伦雷诺饭店夜总会”几个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她抬头看着他,惊讶不已。“我得到那饭店了?”
他自信地点点头。“你会得到的。下星期开价。到时你会很满意的。”保罗·马丁预告说。
“我对经营夜总会可是一窍不通啊。”
“别担心,我会派几名专业人员来替你经营。饭店嘛,你可以自己管理的。”
“真不知该怎么谢你,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他攥住她的手说:“记着:天底下没有我不愿为你做的事。”
“我一定记着。”她神情严肃地说。
保罗看着表说:“我得回去了,但愿……”他欲言又止。
“什么?”
“算了。圣诞快乐,拉腊。”
“圣诞快乐,保罗。”
拉腊走到窗前,凝视窗外。雪花正漫天飞扬,天空此刻成了一张精美的雪幕。拉腊心绪难宁,她走过去打开收音机。播音员正说着:“……现在,作为节日特别节目,波士顿交响乐团为您献上E降调贝多芬第五钢琴协奏曲。钢琴独奏:菲利普·阿德勒。”
拉腊全神贯注地听着,她想象着菲利普坐在钢琴前,潇洒、高雅。音乐声停时,她心里说:我得再去见他。
比尔·惠特曼作为工程建筑总监是同行中的佼佼者,他从建筑业的最底层一跃而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他工作稳定,薪水可观,可他并不满足。多少年来,他眼睁睁看着房产经营者们获取了巨额收入,而他只不过拿一笔可怜的薪水。可以这么说,他暗自思忖,他们某种程度上是在赚我的钱。老板得蛋糕,我得到的只是面包屑。可是拉腊·卡梅伦瞒过城市规划委员会的那天,一切都变了。她骗得了社区管理处的许可,而这完全可以毁掉她。如果我把真相告诉社管处的人,她将彻底完蛋。
不过比尔·惠特曼不想那么做,他自有更好的打算。他要用这事作为达到他目的的手段。他要什么,女老板将会给他什么。这一点,他有把握。那天他去找她要求晋级加薪时,她就差点支持不住。她别无选择。开始嘛,我只小敲一笔。比尔·惠特曼愉快地想着,然后嘛,再狠狠地敲,敲她个半死不活。
圣诞节后第三天,东区购物中心工程又开始施工了。惠特曼环视一眼偌大的工地,暗自说道:这将是棵真正的摇钱树呢。这一回,我可是也要大敲一笔啰。
工地上到处是笨重的设备。大吊车正铲起成吨的土,倒入一旁的卡车里。一只控制着那锯齿形大铲斗的吊钩似乎出了点问题,得加固一下。硕大的吊臂悬在半空。惠特曼于是朝司机室走去,头上方就是那又大又重的铲斗。
“喂,杰西,上面怎么回事?”他喊道。
司机室那人咕哝了一句什么,惠特曼没听清。
他朝前移了移。“什么?”
悲剧就在刹那间发生了。链条滑脱,笨重的铲斗猛地砸在惠特曼身上,把他击倒在地。人们朝砸烂的尸体跑过去,但一切都无能为力了。
“安全阀滑脱了。”司机后来解释说,“哎!真是倒霉透了。我非常喜欢比尔。”
拉腊得知消息后,立即给保罗·马丁打电话。“听说比尔·惠特曼的事了?”
“是的。从电视上看到的。”
“保罗,该不是你……”
他大笑起来。“哪来的这等糊涂想法!是电影看得太多了吧。记住:好人最终总是会胜的。”
拉腊心里琢磨:我算不算好人呢?
争着买雷诺饭店者不下十余人。
“我什么时候投标?”拉腊问保罗。
“别着急。我不叫你投你就别投。让别人先跳跳。”
拍卖是秘密进行的,所有竞买者投的标都一一封存,到周五才能启封。星期三快过了,拉腊仍未投标。她给保罗·马丁打了个电话。
“别急。”他说,“什么时候投标我会告诉你的。”
他们保持电话联络,一天达数次。
下午五时,离投标截止时间只有一小时时,拉腊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时机已到!目前最高出价是一亿两千万,我要你再加五百万。”拉腊惊愕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如果那么干,我会赔一大笔钱的。”
“相信我。”保罗说,“你买下饭店就开始装修,这样可以节约一笔开销。负责装修的工程师会把这笔钱用支票付给你的。这样不仅可以补回你的五百万,还能赚点。”
第二天,拉腊接到通知:她的投标成交了。
现在,拉腊和凯勒正赶赴雷诺。
那饭店名叫雷诺宫,又大又豪华,拥有一千五百个客房,此外还有一个光彩耀眼的大型夜总会。此时里面空荡荡的,拉腊和霍华德·凯勒正在一位名叫托尼·威尔基的男人陪同下参观。
“这所夜总会的老板倒了个大霉。”威尔基说。
“什么霉?”凯勒问。
“哎,好像是几个伙计从钱箱里拿走了一些钱。”
“做手脚。”凯勒插话。
“可不。当然,老板对此一无所知。”
“那自然。”
“可是有人告了密,赌博管理委员会吊销了这里的执照。真是太糟了。那地方可是棵摇钱树啊。”
“我知道。”凯勒早已研究过账本。
实地考察结束后,只剩下拉腊和霍华德时,她说:“保罗说得对,这真是棵摇钱树。”她察觉到霍华德脸色不对,“怎么啦?”
他耸耸肩。“不知道,我只是不喜欢我们卷进这等生意。”
“什么叫‘这等生意’?这可是只下金蛋的鸡啊,霍华德。”
“谁来经营这所夜总会呢?”
“我们会找到的。”拉腊闪烁其词。
“到哪儿找?女童子军吗?只有赌棍才能做这种生意。这种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你呢?”
拉腊默不作声。
“我敢说保罗·马丁肯定认识。”
“别把他扯进来。”拉腊说。
“我很想那么做,我还想你也别扯进这种生意里。我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好主意。”
“昆士区工程,你不也觉得不是个好主意吗?还有休斯敦街购物中心。可它们不都在赚大钱吗?”
“拉腊,我绝没说过它们不是赚钱的生意,我只说过我觉得我们操之过急了。你见什么都吞,可你至今还一样都没消化掉。”
拉腊拍拍他的脸。“放心吧。”
赌博管理委员会官员们殷勤备至地接待了拉腊。
“能在我们这地方见到一位美丽的年轻女人,可是件稀罕事。”主任说,“你的到来令我们精神倍增。”
拉腊看上去的确很漂亮。她身穿乳白色真丝衬衫,多娜·卡兰牌米色羊毛裙,还系着一条保罗圣诞节送的真丝围巾。她答道:“谢谢!”
“我们能为你做点什么呢?”一名委员问。他们心里全都清楚她来这里的目的。
“我来这里,是因为想为雷诺做点什么。”拉腊诚恳地说,“我想为它建一座全内华达州最大、最漂亮的饭店。我想在雷诺宫上再加盖五层,建一个大型会议中心,以吸引更多的游客前来赌博。”
委员们一一交换了眼色,主任说:“我想此类场所无疑会给本城带来很大的实惠。当然,我们的职责是确保此类场地的经营绝对光明正大。”
“我未必就是漏网罪犯。”拉腊笑着说。
他们被她的玩笑弄得忍俊不禁。“我们知道你的底细,卡梅伦小姐,你真是可敬可佩啊。不过,经营夜总会,你可是毫无经验啊。”
“那倒是。”拉腊承认说,“不过,话要看怎么说,我想,物色一个令贵委员会满意的合格的雇员肯定不会太难。当然,欢迎各位赐教。”
一位委员开口问:“至于财务活动,你能保证……”
主任打断他:“那不成问题,汤姆。卡梅伦小姐已提交了财务报表,我将保证给你们人手一份。”
拉腊坐在原处,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