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妃嫔被禁足,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怕就怕这禁足之路没有个期限。
万贵妃突遭横祸,消息传开,震动了整座后宫。
桦嫔把剥好的葵花籽放在手边的小碟里,抬眼问良妃:“姐姐说,万贵妃真的挟持了遥光么?”
“宫里的很多事,都是无头公案。”良妃也剥了两颗葵花籽。心想,皇帝的心思多用来理政,而皇后,表面上只会顺从皇上的圣意。是谁做的又有什么要紧。
“也就是说,姐姐不信是万贵妃喽。”桦嫔浅笑吟吟。
“你想啊,严贵妃自出冷宫风头一直不低。皇上看她的面子,连杨嫔都放了出来。”良妃眼眸一转:“万贵妃有什么理由这时候和皇后过不去,让严贵妃得利?”
有些不懂,桦嫔轻微抿唇。“怎么我听姐姐的意思,似乎不……待见严贵妃娘娘。”
“人家身娇肉贵,位高权重的,我有什么资格不待见。”良妃很不服气的样子。
“臣妾入宫不久,不知姐姐从前和严贵妃是否有什么过节?”桦嫔拉着她的手,柔柔的问。
良妃没有做声,只是眼底慢慢涌出泪意。
“姐姐……”桦嫔很是奇怪。
“没什么,不提也罢。”良妃叹了口气,却久久的沉思。
末了,她拿着湿帕子擦了擦指尖。“我之所以能为妃,是因诞育过一位公主。而我之所以只能为妃,是因为……有人夺了我孩子的命去。”
桦嫔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何你出事,我会比你更紧张更难受了吧?”良妃垂下头,神色黯淡:“经历过的痛楚,哪怕时隔多年,仍历久弥新。”
“姐姐是怀疑严贵妃?”桦嫔有点不甘心。
良妃怔怔的看着她,声音哽咽:“我不是怀疑她,我是……没有证据指控她。”
她忽然激动起来,双手握的桦嫔有些痛:“你知道么?我的孩子很可爱的,那么软绵绵的。她只是个女儿,还那么小,还不会笑呢。为什么要这么狠心的让她死?”
“姐姐,好痛……”手腕像要被折断了一样。桦嫔疼的咧嘴:“你别这么激动。”
良妃猛得松开手,连连致歉:“对不住了妹妹,我一时……陷入痛楚之中。弄疼你了吧?要不要紧,传太医来瞧瞧。”
桦嫔一个劲儿的摇头。说真的,刚才的良妃,让她觉得好陌生。和平时闷声闷气的样子完全不同。“我没事。姐姐别难受了。”
“这一次你的孩子出事。我起初也怀疑她。但……种种迹象表明另有其人。”良妃垂下头,阴冷的勾起了唇角:“严贵妃不可靠,皇后也不可靠。你我都不是得宠之人,想要在这宫里站住脚,怕也只能依靠万贵妃。哪知道……”
良妃还没有行动,就让严卿抢了先机。
好好的,后宫里突然又多了一位严妃。还是她最怨恨严贵妃的亲妹。
“不行。”良妃嚯的一下站起来,袖子扫落了剥好的瓜子瓤。
“姐姐!”桦嫔猜到她会有所行动,忙劝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咱们还是……”
“我得去见一见万贵妃。”良妃打定主意,凝眉道:“雪中送炭的情谊最可贵。想来万贵妃娘娘是不会拒绝的。”
从入宫,良妃就一直很照顾自己。桦嫔心里不安,也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和她产生分歧。“那天在伊湄宫,要不是严贵妃娘娘帮我……”
“你就是这个样子。”良妃才不想听她为严碧说好话。“她那是在博取皇上的垂注,想当好人。你可千万别被表象蒙蔽,千万别上她的当啊!”
不愿再多待下去,良妃转身道:“我就不陪妹妹了,得回去好好想想计策。”
“姐姐听我一句劝,皇上禁足了万贵妃,这时候你去冒险多有不妥。万一被人发觉,怀疑你是同谋,那只会得不偿失。”桦嫔拉住她,语重心长的说:“姐姐也忍了这么多年,来日方长对么!”
“我等不了了。”良妃甩开她的手。“你也看见了。皇上身边的人从来只会有增无减。而你我的容颜却是一年一年的衰驰。现在不动手,以后……我们这些没有孩子的妃嫔,还有什么以后?”
直到送走良妃的侍婢萱彩返回来,桦嫔都没回过神。好好的,良妃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啊?也不是恨了一天两天了。
“娘娘,您没事吧?”萱彩看她脸色不好,关心的问。
“你叫人偷偷盯着良妃,有事及时来告诉我。”桦嫔叹了口气:“我是怕姐姐选错了大树乘凉,难以栖身。”
————
回伊湄宫,严一凌就觉得不太舒服。
不知道是饿得,还是在密室里被吓着了。反正脑子昏沉沉的。
“奴婢去请太医过来给您瞧瞧吧?”素惜不放心。“趁着还不严重。”
“先给我点吃的吧。”严一凌有气无力的说。“饿的难受。”
“好。”素惜忍不住埋怨:“那徐贵嫔也是的,好好的非要叫您去赏什么花。要不早就回来用膳了,还能饿成这样。”
严一凌冲她一笑,神秘道:“徐贵嫔以后会和咱们并肩作战。”
“啊?”素惜吃惊不小。“她?她不是独来独往惯了么?那副金刚钻脾气小姐您能受得了?”
想起密室里徐天心追着遥光打的样子,严一凌又觉得好好笑:“那只是表象而已。是你不了解她。”
“好吧。”素惜没再问什么,转身往小厨房拿吃的去了。
奉临走进来的时候,严一凌已经睡着了。他特意吩咐素惜别叫醒她,只是默默的走到床边。
睡梦中的她,那么温柔纯丽。他忍不住,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庞。
素惜远远的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的不是皇上宠爱小姐。而是,皇上宠爱小姐时的表情。
那到底是什么内涵的表情?
“不必说朕来过。”奉临略坐了一会儿,起身匆匆离开。
“是……”素惜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狐疑,就听见床上的人唤她。“走了么?”
“小姐醒了?”素惜一惊:“那刚才皇上……”
严一凌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装睡可真是累。“皇上不是吩咐你不必告诉我么。既然不必说,我就只当不知道好了。”
“这是为什么?”素惜很不理解。“去毓秀宫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怎么,怎么感觉就不一样了。”
严一凌有点小小的失望。但总算还好。
“你不知道,其实我回宫时就在想,皇上会不会过来。”
“小姐的意思是……”素惜真是不懂了。“有什么话您明白的告诉奴婢吧。这些曲里拐弯的东西,比后宫里犄角旮旯的诡计还难猜。奴婢都糊涂了。”
“好吧,告诉你。”严一凌抖擞了精神,坐得笔直。“皇上如果真的宠我,他会选择一个舒服的时候,来陪我把酒弄月,赏花听琴。但是很明显,他在这样的时候过来,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我诬陷了万贵妃。”
“可奴婢不觉得皇上有多么在意万贵妃啊。”素惜是真没觉出来。
“关键不在于皇上对万贵妃如何。”严一凌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而是皇后。他是想知道,遥光的失踪是不是我安排的。为了摆脱嫌疑,才嫁祸万贵妃。”
“不会吧?”素惜有点不信。“奴婢冷眼旁观,皇上待小姐您是真心的。”
“也许是有点真心。”严一凌并没有和严碧一样,爱上这个多疑而薄情的皇帝。所以她看的很清晰。“但这点真心,根本敌不过皇上对皇后的深情。”
说白了,满宫妃嫔都是配角。
皇后笑大家都跟着笑,皇后生气大家都帮着跺脚就对了。
这才是皇帝愿意看见的其乐融融。
“嘶——”
“素惜,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怪怪的?”严一凌说的津津有味。忽然觉得耳旁有点凉凉的。
“小……小姐……有……有……”素惜颤的厉害。
“什么啊?”严一凌奇怪的不行。“你怎么了……蛇啊!”
素惜不回答,严一凌也找到了答案。一条花蛇不知怎么爬上了她的床,用尾巴勾在床梁上来回的晃。还歪着头吐着长长的信子,奇怪的看着她。
“小……姐你别……动,奴……奴婢……去……找人来!”素惜吓得嘴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来不及了。”严一凌哭脸看着那蛇,严肃的问:“是徐贵嫔让你来找我的?她有什么要紧的事?”
那蛇好像能听懂似的忽然松了尾巴,啪的一下掉进严一凌怀里。
想死的心都有了!
严一凌边哭边颤抖着从蛇身上解下一个布条。“蛇大爷,慢走不送。”
素惜差点就疯了。那蛇真的从小姐怀里钻出来顺着床梁爬回去,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小姐,它真的听得懂?”
“嗯。”严一凌委屈的点了点头。随即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我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要紧的事,要麻烦……蛇,送消息过来。”
目光一扫,她的脸色瞬间就不那么好了。严一凌急的从床上跳下来:“走,素惜,快和我去看看杨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