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把沈音苒打的浑身发抖。就好像很多年前,她只是卑贱的丫头,被人驱使,被人羞辱,动辄就会招致一顿毒打。可是无论在多么艰难的时候,她都没有放弃过,她也是沈家的女儿,凭什么别人有的,她不能有!
“表姐你坐着,好好听我讲下去。”沈凉悦看着一脸败相的皇后,清新而笑。“于是有那么一晚,母女二人就计划好了,放一把火,在那皇子也在府里的时候。这粗陋卑贱的丫头,一旦救了皇子,再不济也会飞上枝头。可惜,那贱婢没料到自己的女儿心肠会如此狠毒。她不光是想要救皇子,还干脆将自己的亲姐姐杀死,交换了衣服。彻彻底底的取代了她的身份。”
沈凉悦走到皇后身边,心里只有钦佩。“自己的亲姐姐也能下得去手,还做得这样干净利落。一个八岁的女孩子……怎么能不让人佩服。而她们的母亲,发觉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到底是自己的亲骨头,那女儿也是没有选择。没想到苦心的筹谋,竟然是这样的下场,气急了,也痛极了,她便捧着女儿的尸首,在火力哀嚎……”
“嘘!”沈凉悦闭上了眼睛,声音十分的轻:“表姐,你听啊,你听见那哭声了吗?你仔细听听看,那哀嚎的声音何曾停止过?宫里传闻,说咱们的皇上特别畏火光,想来他畏惧的不单单是只有火光,应该还有那伴随着火光的凄厉之声,只怕这才是真正叫他畏惧的。”
说话的同时,沈凉悦一把扯开沈音苒的袍子,拼命的往下撕。“表姐,你还真是聪明得很呢!你怕你肩上的胎记,会是你这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耻辱标记。于是你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忍着疼自己烧掉了那块皮肉……你真是太有毅力了。我只是好奇,看着你母亲和姐姐死在眼前,你的心就真的不会痛么?不错,你是得到了皇后的位置,可是这么多年,你心里踏实过么?”
沈音苒冷着脸,无比阴戾的目光充满了恨意。“说了这么个精彩的故事,可是你有什么证据?”
“沈家的人,如你所言,可不都是死的。还有一些苟延残喘的呢?你们母女的计策再好,你再怎么用心去模仿真正的沈音苒,你终究不是她。沈府里有瞎子,但也有耳聪目明之人。有些没有发现你的伎俩,有些只是不愿意说出来。想来也是,一个烧火丫头的手,即便是再细嫩,焉能与千金小姐相比。你做了八年的粗活,针黹会么?琴棋书画又模仿的了么?可是后来为何没有人揭穿你?你想过么?”
不等皇后开口,沈凉悦接着道:“那是因为沈家的人都是贪婪的。他们明白,死的那个已经替你死了,若不让你活着,那才真是枉费了他们的心思。总归,你体内有贱婢的血,也同样有沈家的血,他们心想着放你一马,来日你也必然为沈家带来荣耀。我说的没错吧!”
沈凉悦只觉得好笑:“于是表哥信了你这么多年,以为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但事实呢?事实上,是你害得他胆小懦弱,几乎不被先帝看中。是你害得他十几年梦魇不断,心里一直翻来覆去的被这件事折磨。他以为是他贪玩,害死了那么多性命,可是……这一切都是你编织的网,为了飞上枝头而不惜一切的毒计。”
“这些不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你有什么证据?”沈音苒双眼通红,却没有泪。“你以为这样说,本宫就会不去追究你做的那些事么?就算本宫不去追究,皇上又会不会放过你?”
“说了这么多,表姐你还是没有明白。”沈凉悦长叹了一声:“我心里根本就不爱皇上。我接近他,不过是为了斗垮你。可是倘若这些事情,被皇上知道了。他心里会更恨我,亦或者你?表姐,咱们都是女子,女子若深爱一个人,便是愿意倾尽所有的。你与皇上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难道你希望皇上想起你的时候,只想作呕么?”
“作呕?”沈音苒被这两个字吓得失魂。“皇上不会的,皇上他不会的!”
“你杀了真正温婉可人的沈音苒。你害的皇上多年梦魇。你取代了与皇上亲梅竹马的沈家大小姐身份,成为了真正的皇后。你……睡在皇上的身边这么多年,满脑子却是怎么谋算他,怎么欺骗他的歹毒计策。表姐,换位想一想,你若是皇上,你会喜欢这样的女子么?你若是皇上,你能由得这样的人日日出现在你面前?”
沈凉悦低下头,笑容寡淡而坚毅:“还是让我告诉你吧。若是我,我只要一想到你,我就会想吐。恨不得将你的皮剥去,碾碎你的骨头。”
“你敢!”沈音苒完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恼羞成怒的她,猛然从自己的鬓边拔下一根金簪。“你信不信我马上就能叫你闭嘴!”
“信。”沈凉悦毫不迟疑的回答。“为了你想要的一切,亲娘和亲姐都能杀,我又算什么?你不光可以要我马上闭嘴,你还能叫我背负谋害皇后的罪名,让我的孩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可是表姐,我必须告诉你。有句话说的很好,光脚的不怕穿鞋。我已经一无所有,皇上不会叫奉翊死,我这条贱命,随便怎么样都行。因为我有我自己的选择和我自己爱的人。你却不同。”
“你又想说我没有子嗣是么!”沈音苒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这样被人耻笑。
“不光是没有子嗣。还没有恩宠。有的不过是皇后这个虚名。”沈凉悦很是鄙夷。“可是万一这件事情被泄露,皇上看清了你的本相。想来,是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再活下去。到时候,被记入史册的那个沈音苒,其实应该是你的亲姐姐。而你留在皇上心里的,就是一滩脓水,一想到就会作呕,吃不下饭的脓水。”
沈音苒举起金簪,朝着沈凉悦就要刺过去。
沈凉悦没有躲:“我早就活够了,你杀了我吧!反正从姑母死在我眼前的那一刻起,你我就注定是死敌。不是我死在你手里,就是你因我而身败名裂。或者,让我再说的清楚一点,是你给我陪葬。”
刺进沈凉悦胸口的簪子忽然停住。
那一下,是有些疼,但是沈凉悦明显感觉簪子没刺进去多少。“表姐你怕了?这可不像是你啊。”
沈音苒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猜的。”沈凉悦自然不配合。“编的,胡诌的。怎么,难不成表姐你都信了?”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沈音苒怨毒的目光,近在咫尺。
“那你自己去查吧。“沈凉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不过表姐,你可千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个故事太过精彩,也太过凶险了,倘若从头到尾就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可就没意思了。所以,我把它写下来,一遍又一遍的写。然后交给一些我信任的人,替我保管。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他们一定知道是你所为。到那个时候,这故事便是藏不住了,一定会在我下葬之前就被皇上知道,如此,表姐咱们就能一起上路了。”
“你这是威胁我!”沈音苒也没想到,这个被藏匿了二十多年的秘密,竟然被沈凉悦挖了出来。
“谈不上威胁。我只是知道表姐你最惜命。”沈凉悦饶是笑了笑。“时候也不早了,您想见皇上,就该趁早去。再晚一些,就要夜深了。殿上的灯烛也燃的差不多了。再说一会儿话,怕是要暗的看不清人脸。表姐,还是当机立断好了。”
到这个时候了,沈凉悦忽然觉得该感谢那去毓秀宫告状的奴才。若不是他惊动了皇后,只怕这件事情也未必能如此顺利的收场。“表姐,臣妾乏了。”
————
“皇上怎么过来了?严一凌听汪泉禀告,还有些不信。
直到那熟悉的身影走进来,她才发觉是真的。可是这会儿了,皇上不是该夜审樱妃么?
“好几日都没有过来,朕想你了。”奉临温和的笑着,眉目之间没有一点别的情愫。“这几日都没过来,你睡得怎么样?”
严一凌笑容明和:“臣妾睡得很好。”
心想皇上肯定是还不知道樱妃的事。只是皇后的性子,不像是这么拖泥带水的。
“当真睡得很好么?”奉临有些不信。“虽然你宫里的奴才每日送糕点过去,也都是这么回的。但朕就是担心你。怕你是为了打消朕的顾虑,才故意这样交代她们的。如今见了面,朕要你自己说。”
轻轻的托起她的下颌,仔细的看着她的眼睛。奉临眼里的光彩十分的温润。
这个时候,严一凌只是在想。皇上会怎么对待樱妃呢?
“皇上,皇贵妃娘娘。”外头是小侯子的声音。
严一凌的心嘭嘭的跳了起来。
“什么事?”奉临有些不满的问。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打扰。
“皇后娘娘让人送了一对安枕的玉如意过来,说是给皇贵妃娘娘用。”小侯子谨慎道。
“玉如意?”严一凌心想,送玉如意过来,莫非是皇后要如她的意?这樱妃还挺有本事的么!“皇后日前送了一双玉如意给莫嫔,如今又送给臣妾一对。”
“皇后贤惠。”奉临轻咳了一声示意小侯子进来。“盼望着你也能和莫嫔一样,早些为朕再添个孩子。”
严一凌笑得很是勉强:“皇上您真会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