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苗邬梅来到我房间叫我起来。我认床,所以这一夜睡得很轻,苗邬梅来到我房间的时候我就被开门的声音吵醒了。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苗邬梅的气色显然比昨天好点。
“默默快起来,一会你爸爸带你去个地方,晚了就不好了。”苗邬梅的声音很柔,显然她想尽力做好一个母亲,而我却觉得更加陌生。
我应允了一声,也不问去哪,就算问了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得去,索性就不问了,由他们安排。苗邬梅从柜子里拿出衣服给我,是一条连衣裙。我看了看裙子,看了看她,轻轻吐露,“我不想穿裙子。”
苗邬梅也不问为什么,便将裙子收起来,重新拿出一套短袖和中裤给我。轻轻抚摸我的头发,就下楼了。
我磨磨蹭蹭的开始穿衣服,叠被子,去洗手间梳洗,整理好一切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泠默就是故意这样的。
走到饭厅,很明显看的泠正东眼神里的一丝不悦,我懒得理会,王姨将早餐端到我面前,煎鸡蛋、火腿、烤面包还有一杯牛奶。“谢谢。”声音很轻。
泠正东看着我这样慢慢吞吞,不温不火的说道:“默默多吃点,等会带你出去买东西。”泠正东眼神里的一丝不悦消失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对她的亏欠。所以自己没有资格去责怪她,只能够责怪自己。
我慢慢的吃着东西,王姨的手艺不错,而且昨晚没怎么吃,早就饿了,把盘子里的都吃完了,皱着眉头将牛奶一饮而尽,我讨厌牛奶。
我知道泠正东对我的餐桌礼仪彻底失望了,本来也没有指望他对我抱有希望。
看着我狼吞虎咽的解决掉所有的食物,苗邬梅温柔的问我说道:“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
我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见状,苗邬梅也不再多说什么。
泠正东看了一眼时间,便走了出去,苗邬梅示意我跟上他。我知道我什么都不需要问,只要照做就好,反正又不会被卖掉,有什么可担心的。
对于这个陌生的城市,我并不熟悉,也不知道泠正东要带我去哪,只是感觉到一阵恶心,因为我晕车。
终于泠正东注意到我所表现出来的不适,连忙打开了车窗让我透气,果然好了很多。
“晕车怎么不提前说。”泠正东微微皱着眉,语气里有些责备。
“我又没坐过车,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晕车。”我淡淡的说道,眼睛看向窗外。
再一次的沉默,泠正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车停在百货商店门口的时候,我疑惑的看着泠正东,好好的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泠正东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耐心的给我解释说:“默默不是说想要学美术吗?现在来买需要的东西,然后我带你去老师那里。”
听不出他语气是喜是悲,但至少我知道,他是心甘情愿的。
墨绿色的画板,白色的素描纸,2B铅笔,橡皮,小刀。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刚开始,不需要太多的工具。
此后,我背上便多了一个墨绿色的画夹。
泠正东将我带到一间画室,我看到大约有10来个年龄不同的人在用笔往纸上描绘,他们最大的是17岁,最小的是8岁。一个妇女在他们之间走来走去,提醒这个,注意那个。她便是教素描的老师,看着不怎么面善。姓李。
李老师似乎注意到我们的存在,便向我们走来,泠正东和她攀谈了一会便留下我独自离开,他离开时告诉我说:“默默用心学,等会我来接你回来。”
我向他点了点头。
李老师找个了地方让我坐下,然后支好画架,把白色的素描纸夹在木板上,放在画架上。自己削好铅笔,她抓起我拿笔的手腕,开始教我排线条。
一条条排过去,整张纸被涂上了灰色,有点泛光。就这样,一直排线排下去。很快,两个小时的学习结束了。
我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将画板背到背上,走出去,泠正东已经在等我了。
“怎么样?”泠正东坐在车上问我,手驾驶着方向盘。
“还好。”我淡淡的回答道,我注意到泠正东打开了车窗。
气氛陷入沉默与尴尬,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说的,那个称呼我始终叫不出口。很快到家了,苗邬梅没有在家,可能是下班还没有回来吧。
终于到家了,我回到房间将画夹竖靠在窗户上,换下沾满铅末的衣服,下楼吃饭,王姨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又是米饭。
我看着它,微微皱眉,并不准备动筷,泠正东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在专心吃饭。
“怎么了?”王姨端汤过来看到我不吃饭,便问了我一句。泠正东听到王姨的声音,抬起头来看着我。
“为什么又是米饭?”声音不低不高,掩饰不满的情绪,很平静的说。
泠正东有点差异的问我说道:“你不喜欢吃米饭吗?”
我摇了摇头,如实回答说道:“不是不喜欢,而是中午我习惯喝稀饭。”
“王姐,以后中午就别做米饭了,熬粥吧。”泠正东吩咐王姨,然后对我说:“你现在将就着吃吧,熬粥又来不及了,一会儿饿了再吃点零食什么的。”
我没有说话,而是离开了饭桌,他们以为我生气了,泠正东语气有些着急的说道:“默默你去哪?”
我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去厨房拿了一个大碗,然后在他们不解的目光里把那碗米饭倒入大碗里,然后在大碗里盛入汤,用勺子开吃。
在他们不解的目光里做着这一切,听到他们都轻叹了一声,是怕我不吃饭会饿到,还是怕出事,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行为在他们的眼里看来异常的奇怪,但我什么都不在乎。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又怎么能够安稳的度过了这么多年。
吃过饭,泠正东去了公司,留给我了一些钱,告诉我说无聊的话可以出去转转,但不要走太远。不放心的叮嘱了我一些要注意的事,然后出去了。
我回到房间,拿起那些换下来的脏衣服去洗手间进行清洗。王姨看到便有些絮絮叨叨,“有脏衣服怎么不告诉我啊,我洗就可以了,干嘛要自己动手。”王姨试着从我手里拿过衣服,我不肯给。
“我习惯了,我自己可以的,你去忙吧。”拒绝了王姨,继续洗。
王姨叹气便离开了,这丫头,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那个时候的泠默,用自己的方式固执着,仿佛就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将衣服晾挂在阳台上,想着回房间吧。突然想到了泠宸,那个我素未蒙面的哥哥。他的房间在哪呢?
凭直觉打开了我旁边房间的门,这个房间的格调以黑白色为主,布局和我房间差不多,不过很简洁,没有那么多饰品。
白色的书桌上放着一个装有哥哥相片的相框,还有一个是装有婴儿相片的,我很好奇的拿起来看,相框后面竟然有名字,是泠默。原来,这是我得照片。
桌子上摆着一本表面是黑色的本子,随手翻开一页,一条问题立即引起了我的视线:“孤独症患者是否真的是星星的孩子,外星人留在地球上的孩子?”我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写这种奇怪的问题,也没有兴趣继续深究,翻别人东西始终不对,轻轻合上本子。
一切很干净,没有什么灰尘,看来王姨每天都有打扫。后来我才发现,打扫哥哥房间的不是王姨,而是苗邬梅。
这间房子不像我第一次看到我房间那样陌生,反而觉得有些亲切,这会不会就是哥哥疼爱我的方式呢?我不得而知。却不知不觉流下了泪水,这能够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吗?
此时还是离开比较好,我拉开门,飞快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就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唯恐别人发现。
平复心情,打开画夹,拿出铅笔和画纸,开始排线条,除了做这个,我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更何况我什么都不会。
是不是我没有哥哥会的多,所以留在爷爷奶奶身边的是我呢?庸人自扰,还是杞人忧天?
哥哥都已经不在了,我也答应哥哥替他陪在父母身边,那为什么我还会有那么多顾虑呢?
扶额摇摇头,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我看到了哥哥的面容,还有淡淡的忧虑,这一次睡得很安稳。
脑海里却浮现了五个字:孤独症患者。
很快到了晚上,苗邬梅和泠正东都回来了,饭桌上,苗邬梅简单的问了我的情况,我觉得一切都还好,苗邬梅笑了。
“默默,要不要再学一项乐器呢?”苗邬梅询问我。
我在犹豫,不知道她所说的都是些什么,毕竟我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
苗邬梅看到我的犹豫不决,她说:“不急,你考虑几天,妈妈就是想让你多学点东西,技多不压身嘛。”
我点点头,默默的想着,是不是因为准备花在哥哥身上的钱没地方花了,所以才花在我身上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有那么多顾虑。是因为害怕吗?害怕这些瞬间化为泡影吗?
我不知道。
这就是泠默到季家的第一天,苗邬梅和泠正东的反应倒让泠默觉得自己好像住在这里一样,但我知道,不是的。或许是他们没有时间陪我适应吧。
这个房子巨大而空洞,让我觉得莫名的害怕。随便一处都能够闻到淡淡的哀伤,哥哥他,怎么会突然死掉呢?
苗邬梅和泠正东并没有同我讲有关于哥哥的事,可能提起哥哥会让他们感到伤心吧。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主动去问,而是等待他们告诉我。
在这个所谓的家里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是不是这只是一场梦呢?梦醒后所有的一切都成空了呢。
那,这场梦该怎样醒来呢?这样的真实,应该不会是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