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慢吞吞出现,便快速地跳到半空。一团浓厚的黑云遮了一半月色,显得星空明亮。
余新站在被夜风吹得不停晃动的篝火前,被点名说明三皇子的情况。四周冷眼下,余新冷汗布满背脊,好在军人的秉性让她依旧挺直脊梁:“三皇子,薨了。”
“啥?”王女深怕别人听不到似的大声嚷嚷,胳膊肘顶顶陈永年,“你们这些人说话,怪里怪气实在听不懂。三皇子中毒死了,什么红了不红了。”
嘈杂的喜宴因为王女这句话突然间寂静下来,不出所料,所有人的眼神都放在了余新脸上。又不过片刻,又看向三皇子死掉毁了联盟后,最大的得利者,陈永年脸上。
正在沉默中,刁钻的许忠终于想出办法。比余新更快走到陈永年面前,手指几乎抵住陈永年的鼻子,大声怒斥:“陈永年,你这个不忠不义的逆贼。借着假死远遁,现在为了破坏皇上和平原的联盟,甚至不惜杀害三皇子!”
“我?”陈永年一怔,忽仰头笑了起来,“我陈永年绝对不会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何况,我为何要破坏皇上同平原的联盟,平原和我情同手足。”
王女拿着酒壶,仰起头将酒水直接灌入口中,稍停片刻,才点头道:“三皇子真是可怜,袖子上绣着年字。明明想讨个口彩,可哪里想到,非但不吉利,还把命送了。”
陈永年一愣,薄唇慢慢抿起,像是怒极了忽地勾起笑容:“真是可怜的很。我因为身份的关系,远遁在雪山。今儿个就我同几位下属出来。论起来,怎么可能下手去害三皇子。”
“休得狡辩!怎么需要你亲自下手,你手下去办便是。”
“哦,原来许大人的意思,皇上送三皇子嫁入平原,居然都没个护卫。随随便便都能让人下手么。”
“你!”
就见陈永年一甩袖子:“虽说我已脱离萧国,但总是旧臣。三皇子身故,殿下若是允许,还请让我祭拜。”
“那是当然。只是今日喜宴却成了丧礼,实在对不住各位来赴宴的贵宾。”王女举起酒盏向四周敬酒,“我先干为敬,还请原谅今日怠慢。”
在一阵回礼奉承甚至窃笑声中,陈永年双手负后,身后跟着文礼言留在雪山的甄本,和亲卫原净,在王女手下的带领中,往放着毓秀的金顶帐篷方向去。
平原每顶帐篷门口,都有架起一人多高的火架子,可偏金顶帐篷没有。手掀开帐篷一角,就见里面黑漆漆的,有两个人影一动不动地面对面坐在椅子上。
甄本惊呼一声,倒吸口凉气:“陈将军,这,当心有诈。”
领路人嘿了声,“抱歉抱歉,咱们平原习惯,死人待着地方,是不能点全亮的。还请陈将军多多包涵。”她顺手将油灯递给甄本,“想必陈将军要祭拜皇子,我就不打扰了。”
陈永年说了声“有劳”,掀起帐篷闪身走了进去。甄本和原净对视一眼,无奈中也只得跟着进去。进去后,就听见有人在打呼噜。三人脚步猛地停了下来,甄本火把往那声音方向照去,才看见睡着的人是平原巫医,而他对面坐着的,正是三皇子的遗体。
陈永年猛地怒火腾腾燃烧起来。平原人也太过怠慢毓秀了!往前站了一步,就见毓秀因为中毒,死后相貌变青,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怖。人已经僵硬,斜靠在椅背,被硬掰开的手指,因为僵硬收缩成爪,小指还勾着衣袖。
甄本虽说跟着文礼言反了,但对待三皇子还是有故主的情谊。意识到平原人根本不把三皇子当回事,早就怒火冲天,现在借着看守人的怠慢,更是怒气冲冲地打了下去:“大胆大胆!”
巫医哎哟几声,捂着脑袋匆匆站起,揉着醉醺醺的眼,哎呀一声:“原来是陈大人,啊,哦哦,我先退下先退下。”
陈永年沉默地看着巫医离开,不管甄本低吼,轻轻握起毓秀的手,自然也看到绣在袖子内侧的“年”字。微微叹了口气:“真是痴儿。”转念一想,自己也是如此。为了得不到的人,不惜用尽手段,也要去争取。
环顾帐篷中,在最里面有张本就准备给毓秀的床。横抱起毓秀,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床上。脱下披着的斗篷,刚想盖在他的身上,忽然就见到毓秀胸口的地方,露出信封一角。飞快将信封拿了出来,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写给他的信件。不免又叹了口气,顺手放在袖袋里,再将斗篷盖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