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蒙蒙亮,山上的空气透明稀薄,让人站在山边,便会忍不住伸个大大的懒腰,呼吸几口清爽气息。
文礼言很早就起来了,这是她很小就养成的习惯。她身体并不像表面上看得那么好,之前和皇帝说得身体病弱,也不全是假话。因此,她一直觉得早些起来,晚些睡觉,倒是能将一天当做两天在用。
山上的风也比平地要来的大一些,卷起她空落落的袖管,随风鼓起。文礼言皱皱眉,不过瞬间又将独臂的事情甩到脑后。单手运起大刀,虽是艰难,可因为将全身力量,都放置于这只手上,却比之前健全时,刀锋来得狠厉。
耳边听到身后有细碎脚步声起,不动声色依旧练武的样子,猛然间一个飞跃转身,大刀就劈了下去。人在半途中看清来人是谁,沉默笑了声,刀锋一转,劈在那人身边。
“做什么鬼鬼祟祟的。”文礼言轻声笑问,眼神越过来人肩膀看向后面,见没人跟着,又问,“来得正好,有什么动静?”
那人低下头,轻声轻气回答:“是。今日陈将军还想给宫里送信,信是送给三皇子的。”
“真是所见略同!”文礼言轻声呼了声,因为和陈永年撞了脑洞,让她非常的兴奋,“信上说了什么?”
“下官只匆匆一瞥,见是说,陈将军向三皇子自承身份,还请三皇子留意宫内。”那人顿了顿,“似乎陈将军和三皇子以前通过信。”
文礼言啧了声,深深吸了口气,冒出点遗憾的神色:“我还当他同我想得一样,原来还是为了那人。”笑嘻嘻地摇头,“那封信呢?”
“已经让人送去京畿,刚下山。”
“这样啊,”文礼言拉长语调,“跟我来,重写一封,给三皇子送去。”
“是,是,您的意思是……掉包?”
从陈永年驻扎的雪山到京畿,同京畿到雪山后面的平原,时间差不多都是十多天。陈永年派出的人也好,余新的人也好,都是快马加鞭日夜不停。而武王爷被特命伪装成行商,一路上装模作样,还有一大波的商品,慢吞吞的赶路,等她堪堪走到一半时,陈永年送给三皇子的信已到了毓秀手里,而余新和她的人马也已经离平原不过一两日的路程。
这个时间也恰恰好是萧纬关照李子树开始散播流言的时候,一切刚刚好的像是天意的安排。
毓秀得到的信中,陈永年深情款款,只是因为碍于性别,使他借假死远走他乡。又是非常不经意地提起,皇帝最近威逼他藏身的地方,可若是毓秀能帮他结交雪山平原的头人,倒是能够让他轻松不少。而萧纬散播的流言却是,武王爷半路上,便遇到马匪偷袭,险象环生,若是有平原头人从后围魏救赵,说不定能救皇姐于水火。
他此生最在乎的两个人,竟然都需要他去平原和亲才能获救,一面是悲哀自身命运,一面竟是冒出从未有过的,被需要的自豪感。毓秀咬着帕子,捂在被子里狠狠哭上一场,才高傲地仰着下巴,穿上最好看的衣裳,顶着红肿肿的双眼去见萧纬。
皇帝恰是在皇后那里说话,毓秀冲了进去,先嚷了一声:“你为什么不救皇姐!”
尹秀靖想拦,回转头看见皇帝挑起眉毛,将劝说的话咽了下去。慢吞吞打开折扇,画着傲竹的扇面,对着萧纬轻轻扇着。
萧纬先是“咦”了声,才是不耐烦地皱眉,“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像是对尹秀靖说话,又像是故意说给毓秀听,“哼,若不是有人不愿意嫁去平原,哪里需要武王爷冒险。”顿了顿,手指轻敲茶几,“不过,武王爷说一力承当,就算有什么事,那也是求仁得仁。”
“皇上,”尹秀靖淡淡勾起笑容,停下话语,歪头想应对的话时,折扇不由转了弯对自己扇了几下。零星垂下的发丝,顺着风起微微扬起弧度,倒像是在他脸边勾勒出温柔的笑意。“我逾越说一句,现在咱们关起门说话,就像民间兄弟姐妹的,三皇子是家里老小,总难免因为得宠,脾气急一些。皇上您不要见怪他。”
尹秀靖说完,心砰砰乱跳,见萧纬并不反对他的比喻。反而那副冷冰冰似笑非笑的眼神,在面对他的时候,仿佛逐渐转暖,藏着他闹不明白的情绪和疑惑。
尹秀靖大着胆子继续说道:“三皇子,皇帝虽是至尊,但也是你的阿姐,更是武王爷的二妹,怎可能不管。你好好的说,皇上好好的答,岂不是什么误会都能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