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晴芷咯咯地笑着,很是开心,恢复了小姑娘一样的天真童音,把裙子的下摆拢了拢,不沾上一丝血迹,在婆婆旁边蹲了下来,“皇宫大内珍藏的匕首,削铁如泥,名唤寒影,四年前怀王转赠给了叶将军。别挣扎了,白费力气。那刺中心房的一刀,我反复练习了一个下午呢。”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几步,熔铸在脸上的讨好笑容一瞬间收起,变成了和叶央如出一辙的傲气,头微微扬起,“想知道为什么吗——我才不是什么习槿!我原来有名字!我姓叶,我有个姐姐,我有家!你?你算什么东西?”
很遗憾的是,刺中心脏的死法太快,婆婆未能听见她的后一番话,死不瞑目地咽了气,眼睛还睁成怨毒不甘的样子。
叶晴芷漫不经心地走过去,叹了口气,从婆婆脸上扯下了那个黄金面具,托在掌心仔细观看。在面具下巴的位置上,沾了一丝婆婆的血,月色下闪着微光,整个由黄金打造,看着很薄重量却不轻,只在两眼的位置有孔洞,除此之外,都是无波澜的空白,连一丝装饰的花纹也没有。
“啊呀啊呀……。”叶晴芷第一次摸到这个东西,新奇得很,全然不在意自己脚边就有个死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陆续有人沉默着走进正堂,零零散散几十人,站在了火光月光都照不亮的地方,围成一圈黑影,一言不发地打量这一幕,将屋子挤得满满当当。有胆大的,还试探着靠近。
“统统退后!”那些俱是羽楼中人,叶晴芷手握面具厉声喝道,“现在我才是羽楼的新主人!”
不安分的家伙们动作一僵,站在原地。
“姐姐说了,路是自己走的,命是自己活的……。”她念叨着这句话,缓缓戴上了面具,那一道血痕像是媚气入骨的笑,“如今我是羽楼之主,没有什么能掌控我!”
“拜见主人。”几十人终于明白过来,纷纷跪地,虽然看不清脸庞,但晴芷明白,他们的嘴角一定弯成和自己从前一样讨好的弧度。
这让她很满意,俯身从死去的老主人身上搜出了若干个小瓷瓶,揣在怀里。没了面具,那人也只是个普通老妪,身形佝偻,估计走起来还颤巍巍的。
“既然奉我为主,那么我说的话,你们要听。”晴芷细嫩的嗓子,下达命令都和撒娇差不多,“现在收手,我是国公府的二小姐,要养活你们几个不成问题。”
有个脑筋灵活地家伙往前走了一步,站出人群,躬身问道:“主人是说……要背叛……可我们已将东西送到了大祁的皇宫里,恐怕过不了多久皇帝便会如计划中一般暴毙,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主人真的要……。”
“你过来。”叶晴芷抱膝坐在太师椅上,缩成一团,冲那人勾勾手指。
老主人胸口还插着匕首,她似乎没有什么能伤人的东西,于是那个面目模糊的人大胆走近,但才走了没几步,突然脸颊青黑,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登时咽气!
“啧,又没有老门主百毒不侵的本事,还敢离我这么近。”叶晴芷轻轻笑了笑,弹了一下指甲,“我人小声音也小,麻烦各位仔细听好。从前投入老主人麾下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现在有了新去处,若你们一如既往地效忠于我,自然会保各位平安,若不甘心的想接着做那谋反的勾当……很抱歉我并没有什么兴趣,更何况老主人竟敢勾结库支。”
她的双眸一一扫过那些看不清脸的属下,摊开手道:“个人对库支蛮子有恨无爱,你们若想重操旧业,只管去另奔新主。”
说完话她静默片刻,很耐心地等了等,还是无一人敢有动作。
所有人都清楚,这时候哪怕后退一步,等待自己的,便是新主人毫不留情地杀戮。
他们是恶人中的恶人,各种阴狠手段不一而足,更何况羽楼之中为了控制行动,所有人都服毒效忠,每一旬毒发时才能得到解药。
而现在,所有解药都在晴芷那里。
“很好,很好。”她抚掌点头,挥挥袖子,声音经过面具阻挡,毫无波澜,“你们都滚罢,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围在屋子里的人三三两两,消失在这座院落的黑暗处。叶晴芷抬头,透过头顶上那个孔洞看了一会儿月亮,才低下头拔出匕首寒影,甩了甩上头的血迹,离开这里。
往定国公府走时她很高兴,脚步飘飘忽忽,还差点被府中的护院发现。
是什么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坏人的呢?从小在西疆一起长大的两个人,都姓叶,一个成了众人敬仰的将军,一个投入了因刺杀开国皇帝而险些被诛杀殆尽的羽楼。
对于羽楼的老主人,给她吃给她穿,还教授习武药理,晴芷当然很感激。
不过感激只是一方面,并不影响她刺出匕首的速度。她是个坏人,从来都缺乏有恩必报等优秀的品质。
“原来将军的堂妹,也勾结反贼啊。”三更半夜,定国公府某处阴暗的角落传来一声调笑,素和炤从墙根后闪出来,把书生样的白衣穿得分外妖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觉得眼熟,守了几天,果然没错。”
叶晴芷一手抓着匕首和黄金假面,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愠怒开口:“你跟踪我?”
“杀我至亲,还下了魂色销逼我就范,只是跟踪,未免太便宜你了。”素和炤笑嘻嘻的,却谁都能听出愤怒,“我没有靠近那个院子,只是看你走了进去。”
他话音未落,叶晴芷便冲了上来,瞬息之间双方已过了三招!
“当时你跟着云枝来送茶水,一路上只有她的脚步声,却没有你的,果然是个高手。”素和炤退开几步,声音拔高一些,“可惜将军竟然没有留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