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掩上天台的门,一下子人就笼罩在黑暗之中,眼前都是漆黑和茫然,我一向夜视很差,当黑暗包裹住我的眼睛,好像整个世界之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走在前面的那个人的脚步声。
很多年前的时光,就如天上的那些凌冽的湿意毫无预兆的迎面而来,八年前我是一个面目清秀,性格模糊的女孩子,八年前,我曾经跟在这个冷漠阴郁的男孩子身后,走过一段黑暗的,长长短短的楼梯,祈祷没有尽头,四年前,我从没想过,这样一走就会四年光景。
定了定神,我想去摸手机照亮脚下的路,还未摸到手机,黑暗中那个冷清却温情的声音传来,“夏弥,怎么了?”
我微微的窘迫,“太黑了,我看不清楚。”
看不清的是脚下的楼梯,因为还有浅度的近视,我扶着墙,小心翼翼的下了两个台阶,脚还悬在空中未踩下去的时候,手边一股很奇怪的热源慢慢的靠近,我的手背触到了手心的温热还有五指缠叠的坚定。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张皇的瞪大了眼睛,黑暗中的璟,微微的仰起头含笑看着我,他的手指牢牢的把我的手禁锢在手心中,“这样,即使看不见,也不用担心。”
说不出什么感觉,麻木,震惊,或是欣喜,那一瞬间,连我自己都不得而知,我只是呆呆的站着,干涩的声音从嗓子里溢出,只化为短暂的呼吸声。
我甩开他的手:“瓃,你到底想怎么样?”
而他看着我,一字一顿缓缓的说道,“对不起,我知道的太晚,所以现在想尽量的对你好。”
“什么?”
“我说,后来,湘雅都告诉我了。我喜欢的她原来都只是你的剪影,小野丽莎,格子衬衫,纸玫瑰……我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我的世界坍塌了。后来湘雅离开了,她以为等我知道了真相就会去找你,然后我和你就能在一起……别说是她,当时就连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慢慢地我发现,原来她已经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脑海,抹都抹不去。”
我把头压得很低很低,良久才说:“璟,你很喜欢她么?”
他看了我一眼,满眼的伤感:“落叶归根,我只能这么形容,她让我有了牵挂,有了羁绊,让我知道什么是舍不得。我爱自由,但是未成料到的是世上会有一另个人,会让我对她的在意,左右了自己。”
“可是她不爱你啊!”我喊了出来。
“我知道,但是这不妨碍我爱她。”
“值得么?”
“人生么,如果尝过一回痛快淋漓的风景,写过一篇杜鹃啼血的文章,与一个赏心悦目的人错肩,也就够了。”
“瓃……你知不知道,其实我……”
“我知道,夏弥,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所以我才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才会决定弥补你,尽量的对你好。”
“你这叫对我好?你这叫对我好?璟……”眼眼泪不能抑制的从眼睛里倾泻出来,沿着手指缝隙,滚到下巴脖颈,甚至手臂腿上,她咬住嘴唇,说不出话,默默的流泪。把年少仅存的最后一点爱恋和自尊,永远的锁起来,世界上本没有童话,没有灰姑娘,只有活在自己世界中的灰姑娘,我忽然就明白了,原来一直都只是一个人的游戏。
路灯昏黄的灯光下,雪花,伴着雨点,静静飘落。
心底最后的悲伤都被冬天吞噬,最终眼泪和悲伤会被生活同化成没有色泽的苍白,包括她,也是,苍白。记忆中那一地的爱恋,也跟着早去的秋天离去,剩下的,也只是曾经的痕迹。
“夏弥,对不起,她已经刻进了我的生命。”
从楼中出来,冷气迎面扑来,天空中的细微的雨点幻化作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飞扬,在飞舞飘散的雪花之间那些记忆中的,杜撰的,幻想的,希望的,跨越九年,全部都在现实中和如今最残酷的时光破碎了。
时光都好像流转了起来,他寡淡清冷的眉眼,他电话里沉稳平和的声音,我的爱意悄悄的,紧紧纠缠,比盛夏的阳光还要浓密,这样的纠缠进行了这么多年,直到他说,我已经刻进了我的生命,我才明白,原来入戏的太深,终是要从虚幻中走到现实。蓦然回首,原来已是百年身。
终于明白,他和我,和时光,擦肩而过。
越来越接近春节,连机场也是一股不同寻常的狂热气氛。我买了回墨尔本的机票,仓皇逃离这座血淋淋的城市。
我在座位上忽然想起什么,便发了一个信息给季轩铭,兴许他在忙,没有回复,过道人越来越少,我掏出手机打算关机,忽然,屏幕极速的闪亮,璟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那么熟悉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夏弥,对不起……”
握着手机的手指麻麻的,张开嘴,嗓子里却全是支离破碎的音符,我脑中一片空白,旁边有空姐面带微笑的跟我说,“小姐,请您关闭手机,谢谢。”
我迅速的合上手机,通话,戛然而止。
飞机缓缓的在跑道上前行,忽然一阵强大的冲力,脱离地面吸引巨大的力量,我的脊背很沉重地压靠在座椅上,只是瞬息,已经腾空而起。
那些记忆深处的东西,如果可以与这座城市一起埋葬在时间的洪流中,该多好。
再见,璟,再见,眼泪终于不可抑制的狂奔而下,再见,我永远无法提起,又不能忘记的璟。
回到墨尔本,季轩铭第一时间就来接机:“夏弥,提前回来了啊!累么?先去吃饭吧,。”
我想想,自己好像还欠他一顿饭呢:“我还欠你一顿番茄火锅呢。”
好久没见他,好像都有些生疏,不过看上去他倒是神清气爽的样子,一定是吹空调滋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