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孙涟漪点了点头，看到高延宗一时间呆愣的表情，以为他是不愿意，忙就拉着他的手臂晃动了起来，语气诚恳神情真挚，“五爷，不管多贵，这银子我都会还你的！”
“你要如何还我？”高延宗抿嘴一笑，放下茶杯的手就是抓住了孙涟漪的。“我想让你还我什么，你应当清楚，可你……一直没答应。”
孙涟漪忙就是又把手收了回来，尴尬地低下了头，“我……我可以去采药卖药，也可以再去跳舞，总能还上的。”
“舞，我是绝对不会再让你去跳了！”在这一点上面，高延宗尤其坚持，“至于采药嘛，你要卖多少药材，才够赎回小菊的，你应当也能估摸个大概，没个几十年也得十几年，我把银子借你了你这么久才能还我，我多不划算呀！”
“五爷！”孙涟漪急得都站起来了，“你想让我怎么还？除了嫁给你，其他的都可以。”
“可是我就只想你嫁给我，其他的……”高延宗掩嘴偷笑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不然，你先亲我一下，说不定我开心了，就……”
孙涟漪看着高延宗那得意的模样就是有些气不过，却又因为她有事求他，不好使性子地转身就走，于是不得不听他的话。
她轻咬了一下薄唇，才又坐下与他齐平，不情不愿地凑了上去，“你……你先把眼睛闭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钱的，那就是大爷，比五爷还贵气！”高延宗简直是乐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他还伸手勾了孙涟漪的下巴一下，“你这么漂亮，我哪舍得闭上眼睛呀？”
“好！”孙涟漪敢怒不敢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没发脾气，可就是当她要吻下去的时候，高延宗却是按住了她靠近的肩膀，孙涟漪一阵愕然。“你不肯帮我？”
“不，我会帮你，过几天有空了，我就去趟‘醉客轩’给小菊赎身。”高延宗忽而笑了起来，“至于回礼嘛，我让你先欠着，等你越欠越多，到时候不只得把你的人赔给我，连心都得给我才够！”
孙涟漪望着高延宗，他虽是一脸不正经地笑着，可是眼神真挚，并没有丝毫欺骗或者调戏她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颔首垂眸，此刻竟是有些感动，“五爷，你是好人，我代小菊，先谢过了。”
“你才是好人……”高延宗也是感慨，“赎了小菊，我就带到这儿来，让她继续跟着你。”
“不了。”孙涟漪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五爷宽厚，再给她点儿银两让她去做些能糊口的小生意，或是烦请夫人给她找户老实人家嫁了，就是粗茶淡饭也是自由安稳的日子，好过再继续伺候人。跟着我就更不必了，我只怕就是个不祥人，谁跟着我谁就……”
孙涟漪想起茉儿，竟是一时哽咽，喉头一紧说不出话来。
“你哪里不祥了？要是没有你救我，我早就死了，你简直是我的福星！”高延宗忙是紧抓着孙涟漪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涟漪，你当初救了茉儿，茉儿又救了三七和村子里其他的人，现在，你又要救小菊，这些，都是你的功德。”
“哪是什么功德呀？”孙涟漪一阵苦笑，她知道这话说出来，高延宗只是当她自谦，至多也就是想到她是因为一时半刻和小菊的遭遇感同身受而五味杂陈。
孙涟漪自己却清楚，她或许只是在对那些可能间接死于她手上的无辜之人赎罪而已，“我能多救一个，便是多一个，乱世浮萍，皆是不易。”
高延宗轻轻地笑了笑，拉住了孙涟漪的手，郑重地说道，“你这般慈悲心肠，让我不爱你都难。”
孙涟漪扑哧一声就又是笑了，她突然抬首在高延宗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忙就是趁着他发愣的时候挣脱了他的双手，跑出了门口，才回眸朝着高延宗笑道，“五爷，银子我会还的，先给你利钱。”
高延宗愣住了，孙涟漪跑远了他才回过神儿，摸着自己的脸颊，忽而傻笑了起来。
兰陵王府的早膳，也是难得的十分热闹。
高长恭和郑氏都是比较好静的人，恩爱非常莫逆于心，很多事情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懂了，并不怎么说得太多。这些年，兰陵王府上的其他人也是习惯了，便都是谨言慎行的。
高延宗却是个好动的主儿，尤其是现下孙涟漪就坐在他的旁边，他心里高兴，几乎就是说个不停。“四哥四嫂，我现在真的认得好多草药了，都是涟漪教我的！”
“以前涟漪在府上，就是懂医理药材的。当时小桐病了，请了大夫来看，吃了好久的药也没见好。”郑氏也是跟着聊开了，“后来涟漪跟五弟走的那天，告诉陆儿说小桐是体虚受不得补药过猛，我才寻思着给小桐断了一、两天的药，结果第三日她就是能下床，精神也好多了。”
“是吗？”高延宗忽而有些尴尬，他心想着当年在兰陵王府重遇孙涟漪时，她可是正在给高长恭的汤里下药，按她当时所说的药性，估计那段时日小桐会突然卧床不起，就是和孙涟漪有关系的，所以她自然是知道如何治好小桐的‘病’，又或者说，那应当叫做‘解毒’。
虽说高延宗已经不再怀疑孙涟漪的身世了，可她身上的确还有太多的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高延宗隐约有些担忧，他不自觉地侧过头看了看孙涟漪，对方却像是没听到他和郑氏的交谈一般，只低着头小口地抿着茶水喝。
“五弟，你再瞅着涟漪姑娘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高长恭无奈地摇了摇头，挥着手让下人把吃完的碗盘收走了。
四个人仍是没离桌，正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屋外就是有个侍从走了进来。
他并未被通传，也没有请安，一出现便是神色凝重地直接走到了高长恭的身边，在对方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
高长恭的神色就是变了一些，虽是脸上即刻又微笑了起来，可笑意却不及眼底，“夫人，我有点公务要处理，先出去一趟，你招呼五弟和涟漪。”
“好。”郑氏点了点头，对于高长恭的公事，她向来是不多问的。
“四哥，我跟你一起走吧。”高延宗其实也看出了高长恭神情的变化，却不想让其他人发觉，连忙装作随意地朝着郑氏和孙涟漪说道，“四嫂、涟漪，我昨个儿没回府上，该回去说一声，正好也想换身衣裳了再过来。”
“五爷有事便是先去忙吧。”孙涟漪这才开口，莞尔一笑。
“是呀，你们男人就去忙你们男人的事！”郑氏推着一步三回头的高延宗出了门，“涟漪跟着我，你还担心什么呀？我们可是有一大堆女儿家的悄悄话要说呢！你别打扰我们了！”
“四嫂，那就麻烦你照顾了。”高延宗说完，又看了孙涟漪一眼，才是转身跟着前面等候的高长恭一起走了。
孙涟漪望着两人的背影都远了，脸上的笑意才慢慢褪去，眉头微微蹙起。
高延宗能想到的，她都大概猜到了，可他没主动问起，也就是他现在的所知所得，还没有到要与她摊牌的时候，即使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高延宗也不会断然把她推进危险之中。
他对她的情，是孙涟漪最大的‘免死金牌’，她笃定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高延宗不会让她身上的谜团给第二个人知道，可这份情、这份信任，却也是她心里对他最大的愧疚。
孙涟漪不愿再多想，她与高延宗之间，走一步算一步吧，她现在更在意的，是方才来找高长恭的那个侍从，她记得是昨晚送狼牙离开的其中之一。
孙涟漪在‘醉客轩’与狼牙并无交集，可看高长恭和高延宗的反应也隐约知道，他绝不只是个普通的小贼而已，极有可能是哪国的细作，如若是周国的人，她要不要救呢？
“涟漪？”郑氏瞧着孙涟漪在发愣，就是上前去关心地问道，“是昨个儿回来的太晚，没休息好吗？”
“许是的，有点儿认床。”孙涟漪顺势就装作疲累的样子，还打了个哈欠。
“那就去睡会儿吧，等五弟回来了，我再去叫你。”郑氏毫无心机地轻拍了拍孙涟漪的肩膀。
“好，谢王妃。”孙涟漪屈膝行了个礼，然后便微笑着出了门，却并没有直接往她自己的房里走去，而是在花园里绕了绕，看着四周无人，才快步走到了一座假山的后面。
她昨个儿离开‘醉客轩’之前，在她住的房外窗户上留下了讯息，如果宇文家的暗使看到了，就已经知道她进了兰陵王府，今日也会在这僻静之处的墙外等她的。
孙涟漪早前在兰陵王府待过一段儿时间，宅子里里外外的构造都摸清楚了，她知道花园这边角落人烟稀少，而外面却是较为热闹的一条街，很多摊贩，方便暗使的乔装。
她走到此处静候了一会儿，见的确无人跟来，才从衣袖里拿出一根极小的竹笛，凑到唇边，有节奏的吹了一小段儿。
又等了一会儿，墙外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孙涟漪屏息凝神地听着，眉头一直都微微地皱着，难以舒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