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陶追上来，在背后冷不丁来了句：“少吃点吧，早上电梯都超重了。”
林柚曦一愣，回过头去：“你怎么知道？”
“我当时就站在后面啊。”郑陶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
林柚曦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吃饭重要，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对了，你昨晚照我说的做了吗？”
“做什么？”
走到食堂排队打饭，今天有她喜欢的鱼香茄子，还有葱烧虾。林柚曦吸吸鼻子，口水已经咽了好几次，恨不得直接冲到窗口抢一份立马就吃。
“在家的东北角放一碗清水转运啊。”
听到这里，林柚曦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看上去很倒霉的样子吗？”
郑陶知趣地耸耸肩：“当我没说咯。”
拿到饭后，林柚曦激动得差点叫了出来，恨不得直接埋头吃进嘴里。因为她眼睛一直盯着餐盘，没注意郑陶的脚，一脚踩了上去，郑陶再次大叫起来。
“不好意思！”林柚曦想要低头道歉，餐盘又撞上了郑陶的胸口，汤汁弄脏了他白色的衬衫。
“……”
林柚曦怔怔地看着酱色的汤汁浸染透郑陶的衬衣，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郑陶睁大眼睛，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林柚曦。
“这可是……限量版的衬衣……”
周围的空气好像在一瞬间凝固了，身边的人也感觉都静止了下来，只剩林柚曦和郑陶。林柚曦紧张得都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她大脑飞快地运转着，想着要如何把此事搪塞过去。
就在她还没有动作的时候，后面排队的吴菲儿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手里拿着纸巾对着郑陶就“上下其手”。
“唉，你干吗……”郑陶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心想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大庭广众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他拿过她手里的纸巾，低声说了句，“我自己来就好。”然后转身朝食堂外走去。
“你还愣着干吗？”吴菲儿伸出手在林柚曦眼前晃了晃，“还不跟着去，他那件衣服我估计值这个数。”说着吴菲儿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千？”林柚曦吓得脊背一直。
吴菲儿双手抱在胸前，很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了句：“一万。”
“……”
林柚曦直接把餐盘塞给吴菲儿，拔腿就往食堂外面冲。郑陶正站在食堂外面洗手的地方，打开水龙头“哗啦啦”地用水洗衬衣脏掉的地方，转头瞥见林柚曦，眉头都几乎拧了起来。
“那个。”林柚曦走过去，两只手在空气中比画着，“我帮你吧。”
郑陶眉毛一挑：“今天下午我还要穿这件衣服去见客户，你现在让我怎么去？”
“……你脱下来我回去帮你洗好。”林柚曦声音低下去，“至于今天下午我会帮你找件合适的衣服穿的。”
最后，在下午上班之前林柚曦双手奉上了一件新衬衣。郑陶打开包装看了看，质地差了很多，但是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总不可能回家再换吧？郑陶家离公司远得很，他也没心情再开车回去。
“这该不是你在外面路边摊随便买的吧？”郑陶拿出衣服，看了眼林柚曦，“我要脱衣服，要看吗？”
林柚曦脸一红：“谁要看啊。”说完转身走出郑陶的办公室。
林柚曦这时才感到身体一阵乏力，早上中午都没吃饭，刚才又去商场买衣服，为了买到跟郑陶身上那件衬衣差不多的款式，她脚都快要逛断了。那件衬衣当然也不是什么地摊货，花了她整整八百块大洋！林柚曦刷卡时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她还从来没给自己买过这么贵的衣服，冬天最贵的衣服也就四百多块，还是咬着牙买的。八百块，差不多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但林柚曦现在更担心的是，如果郑陶咬住自己不放，硬要她赔偿那件什么限量版的衬衣，她真的会疯掉。不就是件衬衣吗，又没有镶金，又没有戴银，穿一万块钱在身上要是不小心刮烂了多糟心啊！
“换好了。”郑陶打开门，“进来吧。”
林柚曦一进去，迎面就飞来一件衬衣。
“衣服就交给你了。”
林柚曦点点头：“嗯，好，我会给你洗干净的。”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下。”郑陶在后面叫住她，“你把发票给我啊。”
林柚曦回过头：“什么发票？”
郑陶指指身上的衣服：“你买衣服没拿发票吗？”
林柚曦愣住。
“看来想给你报销都报销不了了。”郑陶叹了口气。
“有有有！”林柚曦激动地掏出发票来，“发票在这里呢！”那样子就跟中了五百万大奖似的。
郑陶看了眼上面的价格，啧啧两声：“这破衣服居然八百块，你确定没被坑？”
“……确实是八百块，你该不会耍赖不想给了吧！”林柚曦激动起来，把郑陶吓了一跳。
“都说了报销，我是那么言而无信的人吗？”说着他掏出皮夹，数出八张大钞来。
林柚曦接过的时候非常没骨气地露出了个谄媚的笑容：“谢谢了。”
虽然八百块很轻，但林柚曦拿在手里却感觉仿佛拿了十几斤铁般沉重。然后她突然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梦里的林柚曦好像又回到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背景是她家里。她和弟弟两人坐在饭桌旁等待开饭。母亲买了他们最喜欢吃的甜皮鸭，弟弟说他待会儿要吃两个鸭腿。林柚曦说：“不可以这么自私，鸭腿要让给妈妈吃。”
弟弟的小嘴翘得老高，不乐意地用脚踢了林柚曦的凳子一脚，然后两人争吵了起来。
母亲从厨房出来，不耐烦地问：“两个小祖宗，又怎么啦？”
“姐姐打我。”弟弟刚才还是一副凶恶嘴脸，一见到妈妈就立刻眼泪汪汪一副可怜相。
“才没有，是你先踢我凳子的！”林柚曦得理不饶人，转头对妈妈说，“弟弟太自私了，说要吃两个鸭腿。”
话还没说完，一旁就传来“哇”的一声，他居然哭了！
“人家就是想吃嘛……”声音嗲声嗲气的，犹如一只受了伤的楚楚可怜的小兔子，说着还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林柚曦见弟弟这样心里一阵火大，装什么无辜啊！
可是母亲却说：“他要吃就让他吃，跟弟弟抢什么抢。”
“我没有抢……”这句话变成心里无声的反驳，林柚曦心里委屈得快要掉下泪来。可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哭了就输了。
不能哭，哭了就输了。
梦里的林柚曦还是哭了出来，此刻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林柚曦也通过梦境小声啜泣了出来。她的记忆回到更远更远的时候，那时候父亲总是喜欢牵着她去池塘边钓鱼，父女俩坐在池塘边，无声沉默，却彼此默契心灵相通。那个时候弟弟还没有出生，家里所有的爱都只在林柚曦身上。然后呢，脑海里的情景天旋地转起来，一切都破碎了，一切都被打散重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失去了那些宠爱，不得不努力去学会坚强了呢？
不能哭，哭了就输了。
当林柚曦学走路摔倒了，当林柚曦考试考砸了，当林柚曦被同班同学欺负，每次哭鼻子告诉父亲时，父亲都会摸摸她的头说，不要哭，哭了就输了。柚曦可不能输给他们哦。
“柚曦，柚曦。”
林柚曦动了动，眼睛终于睁开来。眼前先是一阵模糊，然后渐渐清晰。男友秦致皓的脸浮现在眼前。
“你终于醒了。”秦致皓松了口气似的笑笑，“真是吓死我了，接到电话说你住院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唔。”林柚曦挣扎着坐起身来，手上吊着吊瓶。
“医生说你血糖偏低，以后早上记得吃东西。”秦致皓说着走到桌边，从保温盒里倒出一碗温热的粥，“知道你不喜欢喝清淡的东西，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吃其他的，趁热喝了，出院后我给你做红烧鱼。”
当秦致皓把盛着白花花的粥的勺子递到嘴边时，林柚曦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经常和自己吵架斗嘴，也总是做出令自己生气伤心的事来，但他到底对自己还是温和体贴的。
林柚曦喝了口粥，咂咂嘴说：“我不要吃红烧鱼，我要吃甜皮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