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擦干眼泪,撅着小嘴仰头看着贺尘花。夜晚的风依旧有些凉意,迎面掠过洛洛的脸,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漆黑清澈的眼睛不再那么无辜的睁大,反到多了些慧黠凌厉,让人下意识的心虚。贺尘花尴尬的躲开洛洛的目光,企图让自己的存在感小一点,或者干脆隐身比较好。可是寂静无声的空气却像挠人的丝儿,挠的贺尘花浑身不自在,终于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沉默,讷讷的开口:“洛洛,你别怪我,我花两万两赎你出来,自、自然是急用——”
“……”
“呃,你别怕,不会有人伤害你,就是——就是有点麻烦,你得帮我——”
“……”
“你气我吗?别生气好不好?”贺尘花从没这么软声软气的哄人,只觉得浑身别扭。特别是旁边贺尘雪那灼灼的诡异目光,害他想掉头走人。
“……”洛洛犹豫的想了想,柔柔的点头:“嗯,我不生气,花花哥也不用解释,不过你要告诉我明天会出什么事——”
“别叫我花花!”贺尘花对那两个字儿尤其敏感,黑着脸生气了。
“那我该叫你什么?”
“随便——”
“花——”
“除了花花,其他随你叫!”贺尘花瞪着洛洛倔强的小脸,脸微微有些发红。
“……”洛洛为难地搅着手指头,把目光放到贺尘雪身上。
“看我干嘛?”贺尘雪没好气的别开脸,仰头看月亮。
“……”似乎感受到了未来小叔子的强烈敌意,并且预见到了未来生活的困难重重,洛洛忍不住红了眼睛,可怜兮兮的瘪着嘴看向贺尘花。
后者心坎儿蓦地的一软,怜惜的摸了摸洛洛的脑袋,声音竟比老大还温柔:“洛洛别难过,不用理他——”
“……”
“若你愿意,就叫我二哥吧——”
“嗯——”洛洛揉了揉眼睛,感激的点点头。看着转身欲走的两人,赶紧一把拽住贺尘花的胳膊:“二哥,你还没告诉我,明天会出什么事——”
“……”贺尘花浑身一滞,满脸愕然。没想到这丫头记性竟这么好?!那他们兄弟拐了这么半天不都白费力气?!
两兄弟对看一眼,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
“二哥——”清脆无辜的声音,让人实在无法戒备。
“洛洛——”贺尘花琢磨了片刻,硬着头皮开口:“明天你会见到我爹、我娘、我妹妹、我奶娘,大哥的奶娘,三弟的奶娘,四弟的奶娘——呃,还有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这么多人啊——”洛洛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有些期待。
“嗯,很多人——”贺尘花坚定的点点头:“洛洛别怕,有我在,就算他们做些奇怪的事情,说些奇怪的话,你也不用害怕,知道了吗?”
“嗯——”洛洛拼命的点头,小脸上微微有些兴奋之色:“他们都是好人吗?他们会喜欢我吗?以后我要与这么多人同住吗?”
“呃——”贺尘花为难的挠挠头,转头向弟弟求救。
“他们——”贺尘雪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愣了片刻,蓦地点头:“他们当然是好人!不坑、不蒙、不拐、不骗——”这样应该算是好人吧……
“总之,虽然他们会做奇怪的事情,不过再怎么奇怪也不至于弄死你!你放心好了!”
“……”
“……”
“……”
诡异的安静弥漫在三个人之间。
“我困了,我回去睡了,你们也早些休息——”贺尘雪及时的打了个哈欠,头也不回的溜了。
“等、等等我——”贺尘花手足无措的看看洛洛:“洛洛,别、别怕——”说罢,急急的追上贺尘雪,一溜烟不见了。
“明明是你们在怕——”洛洛无辜的看着跑远的身影,困惑的甩甩头。她不怕,一点也不怕……至少那个时候是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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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灰蒙蒙地清晨,就像老水伯送走洛洛的那天早上。只是雾气更重了些,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洛洛乖巧的端坐在车厢里,双腿并着,双手搭在膝盖上,挺直着背,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贺尘雪脑袋里忽然蹦出一句话——“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少、少爷——”老水伯老了,脑袋不再像年轻时那么灵光,所以早上一抬头看见洛洛,吓的活生生打了个哆嗦。他记得他明明已经把这丫头赶走了哇……
“嗯?”贺尘雪无聊的支着腮,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心情有点复杂。
“那个——”老水伯指指洛洛,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好奇的问:“她怎么跑回来了?”
“买回来的——”懒懒的调调,带着点不甘心。
“买?”老水伯一愣,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声儿:“三少爷,您要喜欢这丫头,那天留着她不就得了,干嘛还特地又买回来——”
“不是我买的——”调调急转直下,气闷不甘的声音让人听着怪心疼的。老水伯擦擦汗,快速的瞟了洛洛一眼:“不、不是您买的?那——”
“我买的,水伯,怎么了?”贺尘花终于笑眯眯的开口,挥着没什么风的折扇,一脸无辜的看着老水伯。
“二、二少爷?!”老水伯张大了嘴巴,吓的好半天才回过神儿。赶紧闭上嘴巴,摇摇头,缩角落里自闭去了。
“吁————”马车恰在这时缓了下来,车轮子“咕噜咕噜”响了几声儿,稳稳的停在了一座大气的院门前。
巍峨的石青色院墙,像极了钦州城的城墙,高的吓人,看的洛洛直往后退。漆着古铜色铁皮的大门,并不像一般大户人家那样华丽,反而带着阴沉沉的铁锈,有一种苍凉肃穆的感觉。酒红色的牌匾上,镀着两个端庄的黑色字体——贺府。
“怎么了?进去啊——”贺尘雪拉了拉发愣的洛洛,转头找另一辆马车上的人。车帘子一打,从那辆马车上下来的是春风满面温润平静的老大贺尘风,以及面无表情、美若冰莲、抱着个奶娃娃的贺尘月。
“羊——噗噗——”奶娃娃依旧热衷于吐泡泡,“咯咯”笑着往洛洛的方向挣。贺尘月耐不过他的挣扎,静静的走到洛洛身边。于是奶娃娃乐了,挥舞着小手吐着泡泡,小脸蹭着洛洛的胳膊,滚来滚去。
洛洛没有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抿着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顺势将他抱入怀中。
“哇!!不准你抱端端!!”忽然响起一声娇斥,绵软好听,让人不禁想起软软的糯米球。只不过这个软软的声音听着实在有些凶悍泼辣。
洛洛如此想着,不禁好奇的转头找声音的来源。只是她从没想过——可怕的意外往往是极其非常出其不意的!如果能让她重新选择一次,那么她绝对不会转头找人!!绝对不会!!!!
“啊————啊——————啊!!!!!!!!!!!!!!!!!!!!!”
清脆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恐惧无比的委屈无比的羞愤无比的难过无比的害怕无比的颤栗无比的怒气,一声一声的回响在贺家门前,像灰色的冤魂一般飘荡开来,久久不散……久久不散……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