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羽写完后便静静地站在一边,也不多说话,等到一炷香的时间过了,考官派人将这些闺秀们的作品收了上来,随机抽出一份,开始看。
这也是为了体现公平,一共请了五位裁判,其中有张贤安这样的大家才子,也有里南书院的大儒,这些裁判看着作品,或是皱眉,或是击掌,若是有裁判觉得不错的,便会当场拿出来宣读,而被宣读作品的作者就会受到在场众人的关注。
白灵羽百无聊赖地等着,忽然听见张贤安击掌道:“这首词好啊!极好!”
见张贤安都是一副欣赏的样子,在场的其他裁判连忙凑了过来:“不知张公子手上的作品是?”
张贤安一副激动的神情,清了清嗓子,道:“就由白小姐为诸位念一念这首词吧。”
白灵羽闻言走了出来,对在场的几位裁判施了一礼,这才袅袅婷婷地站在一边,接过张贤安手中的纸张,学着白灵澄的声音,念了出来。
“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白灵羽怎么说也是经过现代教育的,如何有感情地朗读一首诗词自然不在话下,她的声音很轻柔,故作哀怨,尽显小女儿情态。
张贤安不疑有他,倒也觉得这首词写得极好,若是不趁此机会吹捧一下白灵澄,以后父母又如何肯让自己娶一个商户之女回家?
“这首词极妙!‘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首句便渲染出了愁的气氛,也算点题!‘人比黄花瘦’,更是借用了前朝诗人王维的典故!处处显愁,贤安认为,这首词应居首位!”
张贤安见白灵羽的词做得妙,立刻不遗余力地向诸位裁判推荐着。其他几名裁判相互讨论之下,倒也对白灵澄的文才大为佩服,当场便做了决定,若是没有人作出比《醉花阴》更好的诗词,那么此次的状元就是白灵澄了。
张贤安暗喜,看向白灵羽的目光也更加火热了一些。他当然知道作出这首诗的并不是白灵澄,这才让他更感兴趣,当然,若是能借此捧高白灵澄的地位那就更好了。
倒是那位里南书院的大儒隐隐皱了皱眉,他见多识广,这首词怎么看都像是闺怨词,不像是少女做的,倒像是已经成婚的夫人作品。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白灵羽,倒也没有点破。
剩下的诗词没过多久便都看完了,不过白灵羽的《醉花阴》珠玉在前,其他闺秀的作品也只有黯然无光的份儿。当裁判宣布这次及笄礼的诗词比赛是白灵澄获得了魁首时,底下的大家公子们看向白灵羽的眼光都带了几分火热。
看着其他公子哥的样子,张贤安莫名地觉得不喜。不过想到自己竟是这场比赛中唯一指定白灵羽真实身份的人,倒也觉得兴致涨了几分,带着几分玩味的望着白灵羽。
这场诗词比赛结束之后,及笄礼并不会很快结束。相反的是,这段时间大家小姐们都会戴着斗笠在青山湖中游玩,若是有公子有心想要追求这位小姐,便可以上前搭讪,但不能做出任何失礼的动作,若是借此机会私定终身被人发现,更会被视为不守妇道。
所以诸位闺秀公子们都很注意身份,正所谓发乎情止乎礼,便是如此了。
白灵羽可不打算要趁这个机会做点什么,白灵澄之前也交代过,比赛结束之后立刻回家,免得露馅。
白灵羽也是这样想着,不顾众多公子哥失望的目光,正打算坐上回府的马车时,却听见一阵清朗的声音传来。
“白小姐慢走!”
来人却是张贤安,他正是有心来围堵白灵羽的。虽然他打算娶得人是白灵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去骚扰白灵羽。白灵澄本身长相就美貌端庄,张贤安笃定白灵羽的相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若是以后能娶到这白家的姐妹花……纵是张贤安这样的才子也忍不住心头火热。
白灵羽微微一笑,果然,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张贤安颇为欣赏白灵羽的诗才,他并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遇到白灵羽,才发觉人生遇见了知己。至于白灵澄,要不是看见她的容貌还不错,对自己又是百依百顺,他一介书香世家的才子怎么会搭理商户人家的女子?
想到这里,张贤安便摆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带着最完美的微笑,看向了白灵羽:“还请白小姐留步。”
白灵羽笑笑:“不知张公子有何事?”
张贤安摆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道:“白小姐留步,贤安仰慕白小姐的文采,特意想来讨教一下。”
白灵羽自然不想同张贤安有过多的纠缠,斗笠遮住了她的表情,张贤安看不到她的神色:“张公子,小女子家中还有要事,不方便在此逗留,还望张公子见谅。”
张贤安虽然有些失望,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勉强白灵羽,只能黯然地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告辞了。”
见张贤安转身要走,白灵羽忽然低声道:“张公子留步!”
白灵羽的声音很小,只有她和张贤安听得到。张贤安一愣,白灵羽连忙抓住这个机会,将腰间系着的玉佩扯了下来,轻轻丢向张贤安的方向。
张贤安看着地上的玉佩一愣,随即便是狂喜,捡了起来,紧紧攥在手中,眼神火热,这是不是代表白灵羽对自己也是有情意的?
也不怪张贤安太过自恋,他的确是临安城数一数二的才子,在不少有女儿的父母眼中都是极佳的夫婿。
张贤安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望向白灵羽登上马车的眼光有些痴迷,全然忘了还有不少人偷偷观察着这里的情况。
而白灵羽倒是不慌不忙,悠悠然登上了马车,任由白府的车夫带着自己回家。
美人已经离去了,张贤安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又恍然发觉还有不少人对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连忙慌慌张张地离去了。
张贤安却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表现已经引起了围观人群的注意。
“刚刚,莫不是我看错了?似乎白家大小姐把自己的贴身玉佩送给了张公子?”
“你肯定没看错!我也看到了!照我说,郎才女貌,配得很啊!”
“呸,你懂什么,那白家小姐很显然和张公子早就认识了,白家小姐刚刚作出的那首词,也很明显是在写妇人的闺怨。呵,说不定这白小姐早就和人家私定终身了!”
这年头,私定终身可不是什么佳话。古代人对女人贞洁的看重,女儿家若是和男子私定终身,除非男方答应娶她,不然就是浸猪笼的命运。即便男方愿意娶,嫁过去的日子也未必会好过,婆婆的嫌弃和左邻右舍的鄙夷就足以杀死一个女人了,世俗的眼光会让这个女人寸步难行。
白灵羽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她本知道白灵澄本就同张贤安有所勾搭,一首“闺怨诗”,一个私定终身的举动,白灵澄便是百口莫辩了。这正是她自己报复的方式,就算她让白灵澄成功扬名,那也是臭名远扬的下场。
回了白府,在大堂见过了白灵澄和白青峰。白青峰早就派人去打探了消息,自然知道白灵羽大放光彩是事情,这就代表白灵澄将会在临安有着极高的才名,不怕挑不到好夫婿了。
白青峰看向白灵羽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满意,他和蔼地道:“羽儿,你这次的表现很好,爹爹这次给你带回了淑芳斋的珍珠耳坠,快去试试。”
白灵羽心中不屑,面上却仍显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谢谢爹!”
白灵羽带着白青峰的赏赐回了自己的房间,丝毫不介意白灵澄暗暗丢过来的眼刀。
从床下拿出了一个小匣子,白灵羽细细数了一遍里面的财产。这是她恢复二小姐身份后攒下来的,足够这次计划所用的了。
只是,现在并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及笄礼的第二天,白灵羽所作的《醉花阴》便闹得沸沸扬扬。
古今以来,才子一抓一大把,而才女却很是少见,这首《醉花阴》一出,顿时吸引了无数自诩还有点诗才的人的目光。
“这首《醉花阴》的确是近年来为数不多的佳作,更何况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的确是妙哉,妙哉。”
这位才子的言论很快就遭到了另一位才子的反驳:“哼,这首词分明是描述闺怨的,文笔虽好,不过却不像是白小姐能写得出来的。照小生推理,这首词要么是白家小姐请的代笔,要么就是白小姐不守妇道,品行不佳,啧啧,实在不是良人所选。”
“胡说八道!”又一位士子反驳道:“写词未必是要有感而发,白小姐是目睹了其他夫人的闺怨,这才写下词句也说不定啊!”
争吵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虽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但却成功地让不少本来打算上门提亲的人家迟疑了脚步。
不管如何,他们实在是无法接受一个德行上有失的女子做自家媳妇的。外面的风言风语传得厉害,在富家小姐们之间也在流传着白灵澄不守妇道的谣言。
原因自然简单,白灵澄在及笄礼上艳压群芳,夺了所有人的光芒?珠玉在前,又有谁肯多看她们几眼?这就把白灵澄恨上了。自然,白灵羽深刻地知道一个道理,枪打出头鸟,只要这个时候再稍微地推波助澜一下,就能把白灵澄打得永无翻身之日。
白灵羽乔装打扮一番,穿上了男子的衣服,又将面容画得硬朗一些,去街角找了一位人牙子。
这位人牙子倒是没什么人认识,不过胜在人脉广,不仅认识街头巷尾的乞丐,一些大户人家里面的家仆也是他卖进去的。白灵羽之所以认识这位叫做焦老三的人牙子,还是靠的夏茶。夏茶当年也不过是来白府做丫鬟的,正是焦老三帮忙牵线搭桥,和焦老三是同乡,相互间也还算照顾。
焦老三也只能感慨人生世事无常,对白灵羽倒是恭恭敬敬的。他看夏茶的女儿眼神清明,不卑不亢,以后定然会飞上枝头变凤凰,他当然不愿意轻易得罪,更何况白灵羽给出的价钱还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