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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薛姨妈见了,面有得色笑着对贾母道:“我原说住在老太太那里挺好,就不必费事建什么园子了,只蟠儿总说老住在亲戚家也不好,就算我想图个热闹,偶尔回来住住也是好的,再说我们家原也不缺这点银子。所以就建了这园子,我怎么拦都拦不住,也就只得依他了。今儿我腆着脸请您过来,老太太可别笑话啊,只当寻个野趣儿吧。”

原来薛蟠近年来和三皇子水鸿走得很近,这水鸿现管着工部,薛蟠倒得了不少好处,越发赚了些,想着母妹在贾府寄居也非长久之计,故建了这园子。

贾母笑道:“姨太太太客气了。这亲戚不是要时常来往才亲吗,谁敢说什么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如何也是蟠儿的一片孝心不是?如今蟠儿也学好了,也不在外头惹事,姨太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以后姨太太家里住闷了就往我们那里去住上几日,我们那里住烦了就往家来住上一阵,这日子可不过得神仙似的?”说着喝了口菊花沏的茶。

凤姐也笑道:“是啊,姑妈您看看如今是越过越顺溜了,等过两年蟠儿再娶上门媳妇,宝妹妹再嫁个如意郎君,姑妈也就是老封君了,谁还不捧着您啊。”贾母也笑着附和着。

“托老太太吉言,果然这样可就好了。”薛姨妈笑着道:“只是我们家虽然有钱,可这宝丫头兄妹两个总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总是我一桩心事。”说着看了看王夫人,朝她使了使眼色。

王夫人会意,笑着对贾母道:“姨太太还有件事要求老太太呢。”贾母笑呵呵地道:“我们自家亲戚何必这样客气,姨太太有什么事尽管说来听听。”

薛姨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平日看林姑娘很好,我心里很爱惜她。又和蟠儿年纪相当,我就寻思这也是门好亲事,我们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了不是。”

听她这样说,凤姐、李纨等皆神色一变。贾母微怔了怔道:“姨太太看得上林丫头原是她的福气。我本不该拒绝,只是这孩子命中不该早嫁,况且她又三灾八难的,我也不忍心让她这时就嫁了出去。只想着等她将身子养好了再说。”薛姨妈正要说话,贾母又笑道:“偏我这里她们三个姐妹都是这次应选的秀女,不然我这里女孩子倒多。倒是宝丫头,我看她平日倒是个安静的,算起来比宝玉还大上两岁吧,年纪也不小了,姨太太很该给她订个亲了。女孩子家不比男人,年纪大了就不好了。”

说着又问鸳鸯:“姑娘们都上哪了?我还想四处走走呢,怎么倒都散了?”鸳鸯忙回道:“方才见老祖宗和姨太太在说话,就都出去了。我这就让人叫去。”

“那你还不快去。”贾母催促着道。一面又对薛姨妈道:“姨太太见笑了,我这些女孩子们平日娇惯坏了,不比宝姑娘事事妥当,很有当家主母的样子呢。”

她们姐妹见贾母等在那里说话,便都出来自便,宝钗忙着招呼大家,惜春正看着株黄菊出神,迎春、探春姐妹却在一从菊花中说话,宝钗正打发人拿了各色应时果品送到众人跟前。探春笑道:“我们这里倒不必忙,老太太、太太她们还在里头说话呢。”

宝钗笑道:“我方才就送过去了。老太太说不必在里头照应,让我来招呼你们,那里有妈妈呢。”迎春笑道:“你果然周到。”

宝钗笑了笑道:“你们随意看看,我去那里看看林妹妹,一会儿我带你们别处走走。”探春笑道:“你去吧,我和二姐姐正有些累了,正要在这里坐坐呢。”

黛玉此时却在亭中和宝玉说着话。宝玉因见黛玉只在那亭中坐着,并不去赏花,便过来道:“林妹妹你怎么不去看看花?”

黛玉淡淡道:“你去吧,我只在这里便好。”

宝玉纳闷道:“平日你不是最爱菊花吗?那回菊花诗你也一举夺魁,怎么今天这满园黄花你倒不去赏了呢?”

“这菊本是山野之物,移至园中本已不妥,何况这满满一园子。本来这些草木,最重的本是天然二字。便是人工雕凿,也须浑然天成,不显穿凿才好。做到如此,无论什么花,若牡丹、芍药、梅、兰等无一不好,便是那些不知名的草花也是好的。从前我上京时,看见外头一片黄澄澄的油菜花,那香气、那场景,又比这些牡丹之类不同。你再看看这里,哪还有一点‘蕊寒香冷蝶难来’的意趣。”黛玉叹道。

“妹妹这话说得大有道理,我倒不知如何应答了。依妹妹这样说来,这世间万物便没有不好的?”宝玉有些不解道。

“这话说的是。原也是如此,只要是真,便是好了。只是这个‘真’字却着实难得。即如你我在这里说话,你怕我生气,便也无法真正做到‘真’了。”黛玉淡淡地道。

二人正说着呢,却见宝钗从那边过来,宝玉忙使了个眼色,黛玉便不说了。

“你们在这里作什么呢?我看你们倒说得热闹。”宝钗笑道。宝玉看了看黛玉,回答道:“没什么,因看姐姐这里菊香成阵,不免说到那时的菊花诗来。”

宝钗笑道:“妹妹脾性最合这菊了,不如今日再作上几首,让我们也好好参详参详?”

“姐姐这话可是错了,如今姐姐在这园子里住着,便是熏也熏出些好诗来,我们可都要甘拜下风了。”黛玉抿着嘴笑道。

“说起这我倒想起个笑话,香菱在这里倒很做了几首诗呢!我倒还劝她,正经这也不是我们该做的事,便是我们,也只是随意玩玩罢了,她倒真这样上起心来。”

宝玉笑道:“你也太看轻自己。那日我把你们的诗念给北静王他们听,谁不称赞你们的才气呢?”

“这就是你不该了,且不说闺阁文字哪好随意外传,便是不论这个,我们原也不博这虚名。”黛玉有些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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