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一听登时应道：“据你这么说我们姑娘是不该来要这笔债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姑娘凭什么不要！再说这些年的费用，我们老爷早就另外拿了银子过来，还有那些年每年往这里送的银子，我们主仆几个就算是穿金戴银也都尽够了！这些还都罢了，还有我们从苏州带来的那些珠宝首饰、古玩字画，哪一样不是稀世奇珍，你敢说不是你拿去送给审里的元嫔了！”
王夫人被雪雁这么一说顿时楞在那里，无言以对，雪雁又道：“你拿了这么多东西还不算，还要在府里到处散布消息说什么姑娘无依无靠投奔来的，吃喝都是你们供应，害的姑娘背地里流了多少眼泪。还有那个宝姑娘，到处说姑娘的坏话，一心想把她逼死。你们又怕姑娘还不死，又让那个宝姑娘假惺惺送了燕窝过来，那里头掺了什么你们自己知道！还好我们发现的早这才没有事。后来你又嫌我们姑娘碍眼，老太太一死，你就趁二老爷不在家，逼着她紧着搬出府去，也不顾她的死活。若不是二奶奶照应着，姑娘还不知要怎样呢？”
贾政从前虽在京中任职，却常年不管家中之事，虽知王夫人向来不甚喜欢黛玉，却不知道她在背后还作了这许多手脚，如今听雪雁这样一说，更是惊怒交加：“有这样的事！你也太歹毒了，不说你用了林姑爷这么多银钱，就算只是亲戚你也不能这样啊！”
“二老爷，您这可就错了，就是因为她用了我们老爷的银子她才越发要如此。我们姑娘一死，这些银钱不就再没有人来催要了吗？”雪雁冷笑道，“这些还不算，还有更狠的呢，后来听说我们姑娘没死，又想出个损招，想把我们姑娘送进宁安王府去好给她的宝贝儿子换个官位。逼得我们姑娘不得不血溅当场，若不是当时正好碰上北静王，我们姑娘早就香消玉殒了。二老爷，从前这些我们都没说，如今事到如今二太太还要这样，我倒要请二老爷来评评理，究竟我们姑娘有没有做错了什么！”雪雁说到伤心处，不禁流下泪来。
黛玉也红着眼道：“雪雁，快别说了。舅舅他自有明断。”
贾政听完这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见王夫人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当下也不问她，只是叫道：“周瑞家的何在！”
周瑞家的连忙越众而出，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贾政强忍怒气，勉强问道：“刚才雪雁说的可是真的？”
周瑞家的嗫喃道：“这，这有些是真的，可有些我们起先也不知道，后来才知道的。”贾政大怒，拍案骂道：“尔等竟敢如此胡作非为，亏我平日还这样信任你，把整个家都交给你管，你竟作出这等不仁不义、心狠手辣之事来。好，今日我就当着郡主的面，把你休回娘家，从今往后我们夫妻情断，再无瓜葛！”
贾政说着，一面又跪在黛玉跟前道：“罪臣管家不严，致令郡主受了这许多委屈，郡主放心，这借据您暂且收着，罪臣就算是卖尽家产也要还上这些银子。”
黛玉忙道：“舅舅快请起。我也知道如今家中境况，若非方才二太太逼人太甚，今日原本也不想将此事说出。如今舅舅也不必急着还这钱，还是办好当前的事再说。”说着也不再逗留，便要离开。
王夫人此时方才如梦初醒，刹的站起来指着黛玉恶狠狠的骂道：“这下你如意了！你这个小妖精，我就知道你回来就没安好心。哼，我到底前世造了什么孽，从前是你娘，只和我作对；后来好不容易她嫁了，又早早死了，我才高兴些。谁知道老太太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竟把你给接回来。哼，你以为你现在荣华了富贵了？别高兴的太早，可能你走出去就被人弄死了呢！”
南宫浩听她说的实在不象话，上前“啪啪”给了她两个嘴巴，打得她鲜血直流。
贾政忙令下人们：“你们还楞着作什么，还不快把这个疯女人给拉下去。”南宫浩还想再打黛玉微微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们走吧。”便不再停留，径直出来上了车轿。
雪雁也跟着上了车，“姑娘，就这样轻易放过她？”黛玉摇摇头道：“如今王家已然败落，你以为她被舅舅休回去还有娘家可回吗？只是我看舅舅还不一定能真把她休了呢？”
雪雁奇道：“方才二老爷不是已经将话说出口了吗？当着这么些人的面，难道他还能将话收回去不成？”
黛玉笑道：“难道你不闻古有‘七去，三不去’之说吗？三不去者，谓：一，经持舅姑之丧；二，娶时贱后贵；三，有所受无所归。如今她三者占其二，自然不能将她休掉。舅舅素来依礼法而行，必定不能有违。”
“什么？还不能休掉，这么说我们刚才那些话岂不是白说了？早知道这样，就要叫南宫大哥再多扇她几个耳光。哦，不，不，还要狠狠地打她一顿才解气。最好是把她打得残疾，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样才好呢。”雪雁气哼哼地道。
黛玉“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不出我们雪雁姑娘还真狠啊！不过你放心吧，依我看来，二舅舅虽然不能将她休出门去，可还能将她贬为妾室。到时你说说，以她的脾气岂不比要她的命还更难受？再说还有那张借据，只怕她这些年来积下的那些体己都帖上还不够呢。”黛玉慢悠悠地道。
“哦，我怎么没想到这层呢。还是姑娘聪明。”雪雁拍拍头道，一会儿又笑道，“姑娘几时也变得这样狠辣起来？”
“看你说的，难道我就该哭哭啼啼心慈手软让人欺吗？还是我就该好歹不分，一味当好人？”黛玉笑道：“她到了今天还不悔改，也就怪不得我了。还有凤姐姐，亏了她这些年替她卖命，临死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还有那些埋怨。她今日闹出来也好，也算是替凤姐姐出了口恶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