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京城的倚红楼却正是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候。
倚红楼的头牌姑娘芙蓉正满面忧色,恹恹的望着梳妆镜中自己娇媚却落寞的容颜,心里不禁想起那个总是让她牵肠挂肚却又对她若即若离的男子,虽然如今的结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然而芙蓉的心里却依然难以避免的涌起莫名的哀伤与淡淡的愁绪。
鸨母李妈妈只是随意的敲了敲门,也不等芙蓉回答便直接推门而入。
李妈妈看见芙蓉仅着一件桃红色家常衣衫,披散着一头乌黑的秀发,脸色略苍白,尚未梳妆,不由得无奈的摇了摇头,直言劝说道:“你已经接连两日不曾好好的吃过东西了,也不愿梳洗打扮,甚至也不肯出门接客。难道,你还真打算给图公子守身不成?”
见芙蓉默不作声,李妈妈心里又急又气,恼怒的训斥道:“你可别傻了!那位图公子一看便是出身高贵的满人,显然家中必定早有妻妾,到倚红楼不过是来寻欢作乐的而已。纵使他是你的第一位恩客,你与他能够有缘做几日露水夫妻也便到了极致了。况且,那位图公子莫说根本不曾有过为你赎身的念头,就连包养你的想法都不曾对我提过半句。可是你倒好,不但不知早些收收心,反而放任自己一头栽进去!真是枉费了我对你多年的教诲!”
李妈妈轻叹一声,好言好语的相劝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世间男子皆薄情。与其依靠男人,还不如趁着自己年轻貌美的大好年华,好好接客,多给自己攒些银钱要紧!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了,什么情啊爱啊的,都是狗屁!只有这沉甸甸的金元宝和银票,才站得稳、敲得响!才是你此生最好的依靠!”
芙蓉用手中的锦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头道:“李妈妈说的是!这几日,倒是芙蓉糊涂了……”
“你能够想通这些事情,我也总算可以放心一些了!”李妈妈见芙蓉终于松了口风,心中一喜,连忙打蛇随棍上,凑在芙蓉身边兴致勃勃的建议道:“今儿倚红楼来了一位姓乔的外地商贾,听说家中还是苏州首富,出手极为阔绰。尽管那位乔老爷已过不惑之年,但是却生的一幅斯斯文文的好相貌,一看便是风雅之人。乔老爷眼光极高,寻常的姑娘根本连看都肯不看上一眼,刚一进来便指名要见咱们倚红楼里的头牌姑娘呢!你赶紧用些膳食,好好的梳洗打扮一番,给我好好的招待乔老爷,事后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芙蓉想起心上人的绝情,终于心灰意冷,点头同意了李妈妈的建议。
等到芙蓉梳洗打扮过后,身着浅粉色襦裙,画着艳丽的桃花妆出现在乔老爷面前的时候,着实令见过不少美人的乔老爷惊艳了一番。
李妈妈一见乔老爷目不转睛的望着芙蓉,那闪烁着欲火的视线仿若黏在芙蓉身上一般,不禁掩口而笑,对芙蓉使了一个眼色,嘱咐她多敬乔老爷几杯酒,随后便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并且不忘仔细的替两人关好房门。
见乔老爷对芙蓉极为满意,李妈妈原本还做着数银子数到手软的美梦,然而不过一刻钟功夫,却听手下的龟公忐忑不安的前来报信,称不知那乔老爷用了什么手段,竟将一向柔婉怯懦的芙蓉折磨得又哭又叫,那凄厉的叫声实在令人不寒而栗,也不知会不会闹出人命来。
李妈妈皱了皱眉,匆匆赶到芙蓉的房门前,只见乔老爷衣衫不整的推门而出,怒斥道:“不过是一届残花败柳,还在这里给爷装什么三贞九烈!叫得比杀猪还难听,真是晦气!”
李妈妈只当芙蓉还念着旧情,因此才对伺候其他男人百般抗拒,心中早已经把芙蓉鞭打了几百遍,脸上却堆满了笑容,连连向乔老爷道歉,随后又安排了两位容貌出众、颇具才艺的姑娘前去服侍乔老爷。
成功的安抚了乔老爷这位金主,李妈妈脸色一变,怒气冲冲的闯进芙蓉的卧房,正要厉声怒骂,却发觉仰面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芙蓉的有些古怪。李妈妈狐疑的走上前去,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摸了摸芙蓉的鼻息,随即身子狠狠一抖,吓得后退三四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床榻上的芙蓉身着的轻薄沙衣此时已经凌乱不堪,身下更是污浊一片,秀美的双眼紧紧的闭着,苍白的嘴唇已经被自己的贝齿咬出血来,却是生机已断,魂归离恨天。
侍候芙蓉的小丫头糯儿跪在一旁哭个不停,一直恳求李妈妈为芙蓉做主,还说自己刚刚亲耳听到芙蓉大声呼痛,声音凄厉,必定是受了乔老爷的凌虐才会丢了性命。
李妈妈见一向乖巧听话的芙蓉年纪轻轻便落得这般下场,心中也有些难过。然而想到那位财大气粗的乔老爷,李妈妈又着实不愿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情形下得罪一位颇有财势的恩客。
当晚,李妈妈又亲自向两位服侍乔老爷的姑娘询问乔老爷可有什么特别的嗜好,两位姑娘却纷纷红着俏脸,称乔老爷是一位懂得怜香惜玉的风雅之人,不但不曾为难过她们姐妹,之后更是出手阔绰得给了不少赏银。
李妈妈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更加认定芙蓉必是由于自己心里的执念才会如此抗拒服侍其他恩客,又或是得了什么急症,才会忽然暴毙。
尽管芙蓉是京城颇有名气的倚红楼里最为美貌的姑娘,却也仅是一位出身花街柳巷的女子罢了。原本她的死,应该仿若一粒微小的尘埃落入海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引起便逐渐被人们遗忘于脑后。然而世人又怎会想到,芙蓉的死却引起了当今皇上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