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时,在宫人们的忙碌下,乾清宫内宫宴的准备皆已完毕。直到御膳房负责呈膳的宫人们将为宫宴准备的冷膳、热膳按照规矩全部摆好以后,诸位妃嫔皇子、宗亲大臣们才在宫人的指引下陆续走入乾清宫,按照身份与品级依次入席。
荣妃、德妃坐于东头桌,成嫔、和嫔坐于东二桌,惠妃、宜妃坐于西头桌,宣嫔、密贵人坐于西二桌,谨贵人与曾经为康熙诞育过皇女的庶妃张氏、王氏、刘氏分别坐于东三桌与西三桌。诸位皇子、公主与宗亲大臣们则从第四桌开始分坐于东西两侧。
德妃望着乾清宫内宫宴的布局,心中疑惑丛生:原本按照宫中的规矩,年兮兰身为如今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嫔,理应单独坐于距离皇上最近的东头桌。然而不知何故,宫人们却将自己与荣妃带到了东头桌。如今众人皆已入席,竟然不见宫人们为深受圣宠的熙贵妃留有座位,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德妃面上与荣妃谈笑自若,心中却暗自琢磨着康熙如此安排座位的缘由。德妃猜想年兮兰必定是由于某些原因,以至无法出席今日的宫宴,因此宫人们才会按照康熙的吩咐如此安排坐席。
德妃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于心中猜测了数个令年兮兰无法出席今日宫宴的原因,无论是不小心动了胎气、亦或是感染风寒、身体抱恙,还是不会伺候而得罪了康熙,这些原因都令德妃感到开心不已。
和嫔身着香色旗装,与谨贵人及三位庶妃一样皆梳着倾斜的把子头,精致的妆容越发衬得和嫔娴静淡雅,仿若一朵临水而居的水仙花。
一向与世无争的和嫔微微眯着双眼,淡淡的扫过诸位妃嫔的座位,微微勾起唇角,溢出一抹略含讥讽的浅笑,对身旁的成嫔感叹道:“今日这座次排得倒是极为有趣,也不知乾清宫的宫人们到底是怎么办差的?竟然会忘记为身份尊贵、深受皇上宠爱的熙贵妃安排座位!若是不小心得罪了熙贵妃,只怕到时候又会惹得皇上龙颜震怒,还不知道有多少宫人要跟着倒霉呢!”
和嫔说话的声音虽然并不算大,却刚好可以令坐在她身旁的妃嫔们能听得一清二楚。
荣妃如今已经心如止水,对于和嫔的讽刺与抱怨,只是一笑置之,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没有听到。德妃表面上仍然带着温婉大方的浅笑与荣妃闲话些家常,其实暗中却一直留意和嫔的言行。
谨贵人见和嫔竟敢极为大胆的当众出言讽刺熙贵妃,心中顿时畅快不已,只觉得熙贵妃必定是已经引起了众怒,因此连一向与世无争、人缘极好的和嫔都看不过去了。
成嫔听闻和嫔所言,顿时拧紧了眉头,紧张的四处望了望,随后扯了扯和嫔的衣袖,压低声音小声道:“妹妹今儿是怎么了?先是穿了一件不得体的衣裳,如今又大胆妄言!妹妹莫不是糊涂了?不管妹妹心里如何委屈,也不该在乾清宫宫宴之上说出这样不知深浅的话来!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传到皇上与贵妃娘娘耳朵里,到时候纵使不责罚妹妹,只怕也会丢给妹妹一只小鞋穿,也够妹妹难受的了!”
和嫔垂下眼帘,抿了抿嘴唇,“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就是气不过嘛!凭什么她刚刚入宫一年有余,不仅已经儿女双全,将所有好处都占了去!她如今不仅得了尊贵的位份,怀有身孕还勾着皇上不放!这让宫中其他妃嫔怎么活?”
成嫔被和嫔一番抢白吓的脸色苍白,若非宫宴之上被众多眼睛盯着,成嫔都恨不得一把捂住和嫔惹是生非的嘴巴。
一向与和嫔交好的成嫔伸手狠狠的在桌下拧了和嫔的大腿一把,正要出言再劝,却忽然听闻太监尖细的嗓音朗声道:“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恭请皇上、贵妃娘娘升座。”
正在此时,乐师们奏起宫乐,康熙携年兮兰在李德全与木槿等宫人的簇拥下缓步走入殿内。在场众人纷纷起身跪地行礼,向康熙与年兮兰请安。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然而在场的诸位妃嫔皆已清清楚楚的看见年兮兰并未身着香色旗装,而是穿着了一件与康熙身着的帝王常服同色的宝蓝色旗装,外罩同色比甲,旗装领口与袖口处以金丝绣线绣着代表吉祥的云纹,乌黑的青丝梳成规矩的八把字头,中间戴着浅紫色的绒花,绒花两侧则佩戴着康熙所赐的白玉金丝镶红翡点翠石榴花簪以及金丝点翠榴花步摇。虽然年兮兰此时的腹部已经明显隆起,然而却丝毫没有疲惫憔悴之感,脸上带着柔和恬静的浅笑,虽然脸上只着淡妆,却更加显出年兮兰不同寻常的美貌来。
德妃借由跪地行礼的姿势深深垂下头去,以此掩饰自己脸上难以控制的狰狞表情。
说来也巧,今日虽然妃嫔们皆以为年兮兰会身着香色旗装出席,然而荣妃与惠妃分别选了枣红与深红色旗装,宜妃则穿了一件紫红色旗装,和嫔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穿了件香色锦袍外罩淡蓝色比甲,成嫔、宣嫔、密贵人、谨贵人以及三位庶妃皆穿着浅蓝、浅碧、淡粉等鲜亮的颜色,却仅有德妃一人挑选了宝蓝色旗装前来赴宴。
虽然意外撞衫令德妃暗恨不已,然而这却并非年兮兰的本意。原本,年兮兰的确挑选了一件香色旗装,然而康熙却频频摇头,坚持要年兮兰换上与他身上的帝王常服同色的旗装。
年兮兰望着东西头三桌诸位妃嫔的座次,疑惑的望着康熙,却见康熙微微一笑,径直带她走到了龙椅前。
年兮兰的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禁微微蹙起秀眉,暗自思讨着如何委婉的拒绝康熙要求与她同坐龙椅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