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白天纷纷拢拢的一切事物都在这浓重的夜幕下,渐渐趋于平静。
这一夜,苏府的众人都各怀心思。
对苏绣来说,今天发生的事那真是一头雾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日她明明把凤凰的双目都绣好了,她的针线十分牢固,硬攥都攥不下来的两颗珠子,为什么皇后走了几下,就会掉落下来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衣服上动过手脚,剪断了绣线,只留着细细的一根,在皇后走动之际,双手在珠子上碰触了几下,绣线很容易就断了,珠子自然就会掉落。
可到底是何人所为呢?既然二姐想冒领邀功,那决不会再自取其祸,在衣服上动手脚。大姐,那更不可能,她一向心气就高,这种事她也不屑于做。
况且,这件事对苏府来说就是一个死结。不管怎么样,都会给苏府带来祸害,换作苏家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这么做。
难道是张贵妃?她想让皇后在寿宴之上出丑,可是她又怎么知道皇后偏就会选这件衣服呢?
苏绣想得脑袋都隐隐作痛,可却依然是毫无头绪,算了,还想它干什么,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理,最重要的是苏家没有受到任何牵连,这就够了。
而对于苏绸来说,恐怕此时她再也做不到心静如水了。小妹在皇后的千秋宴上独受恩宠,恐怕早已成为了这苏家掌绣的不二人选,而二妹也已是朽木不可雕,成为了这苏府上上下下的笑柄。
不管是好是坏,这众人的口中仿佛只有苏家两位小姐了。一夜之间,她这个大姐倒成了一个可有可无之人,毫无存在感可言。
曾几何时,她也是天之骄女,众星捧月般地活了十几年。在刺绣手艺上,二妹连她的十分之一都不及。而三妹呢,明明总是比她差了那么一点儿。可为什么这一次,她却能独占鳌头,抢走了自己所有的风光。
说不恨,那是假的,可她是苏家的大小姐,她有这个气量和心胸,也决不会像二娘和二妹那样,愚蠢到为了出风头,而把苏家陷入到不堪之地。
她不会这么做,也不会允许别人这么做。自己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继续努力学习绣技,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再绣出《百鸟朝凤》,让所有人都记住她,苏家大小姐,苏绸。
而此时,一个中年妇人正孤零零地坐在绣房一隅,摸着一块泛黄的绢子,眼眶微红,她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对着什么人在诉说着什么。
“小姐,我真没用……”
窗外夜色如墨,虫鸣低语,那个人儿早已在多年前化为了一缕清风,恐怕再也听不见她的哀诉了。
随着二夫人母女在静清院关禁闭,苏绣入司衣房受习,苏绸依然波澜不惊地在绣庄学艺,
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过去了,可却在姐妹仨的心里留下了一根难以拔除的刺。随着年岁渐长,这根扎在心里的刺也开始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