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再如何娇弱都挡不住眸底那份压抑的风情流转,野心自此可见一斑。
“不知民女哪里冒犯了公主,要受如此之辱?但请公主明示。若公主只是觉得好玩,那……”若羽语中含怨,一副惊恐小鹿的模样。轻言软语只几句,似是惊吓过度,实是控诉不已。那看似抽泣着、委屈到接不下去的话语,该给人怎样的浮想联翩啊。
若传到有心人耳里,必是对小包子这个北临公主的名声有损。
虽然这事确是小包子先找的茬,但惊羽向来是护短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对自家孩子说三道四了?
就算这人是独孤玄的心头好,也不行!
顿时,脸色不虞。
“放肆!公主言行也是你可以质疑的?你既然来了这个宫中,便要自识身份。你已经不是民女了,你只是奴婢,主子说一、你便不能提二的奴婢!”
若羽惊疑得看着从战爱闲身后走出来的惊羽,除了惊诧于此人容貌上与自己的几分相似,更惊俱于那天生的上位者魄力。
声调虽然古波不惊,但那居高临下的气势、睥睨威吓的眼神,却生生将她隐藏在心底的自卑给激发了出来。
“而你面前这位公主,恰好就是你的主子。”惊羽靠近那仍兀自眼神不定的女人,轻笑一声,“你说按照宫里的规矩,一个对主子不够忠心、妄想爬到主子头上的奴婢,会有什么下场?”抬起她的下巴,“姿色不错,充了官妓如何?”
若羽眸子登时扩大,一把搡开惊羽,惊恐避开老远:“我是陛下的人!你怎么敢?你凭什么……”
一语未竟,却听“啪”一声脆响,随着一声稚嫩的冷斥:“你大胆!”响彻长廊。
只见若羽那只因搡了惊羽还未及收回去的手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弧度,竟如同麻花一般扭曲了一圈。
若羽美女不知是骇然过度,还是不可置信,一时竟没有任何反应。几秒静寂过后,才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啊——我的手……”
这一出,连惊羽都惊悚了。刚刚快如闪电般出手的是她五岁的小女儿没错吧,虽然这若羽只是个细弱的女人,但到底也是个成年人了。就她家女儿那小胳膊小腿的竟能将这样一个人的手掌掰折了,是不是太夸张了一些?
她不知道的是,自家女儿由于早产等种种先天因素,出生后便面临夭折的命运。好在身边有战爱闲这么个研究奇毒的人在,各种灵药毒药跟饭似的一天三顿得给小包子补,竟硬生生改变了小包子孱弱的体质,力大无穷不说,更成了练武奇才。只要在她面前演示过一遍的招式,她便能像模像样得比划出来。
小包子小姑娘一脸阴霾得收回小手,一字一顿道:“就凭她是本公主的娘,是这个皇宫的女主人!”
“吱呀”一声,南书房的门开了,红衣飒飒的男人怡怡然走了出来,语带三分无奈、三分宠溺:“小肉包,你又闹什么?”——能将红衣穿得这般骚包又脱俗的,不是柳水仙又是哪个?
若羽美女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跪爬了过去,泣不成声道:“王爷,救我。”
柳水仙捏了捏眉心:“原来是你。你做了什么事,惹了我们小公主?”
小包子冷哼一声:“她敢推我娘,该死。”
柳水仙更愁了:“你娘?小肉包,你怎么跟你爹……”却在目光触及到惊羽之时,一下子凝住了神色,连后面的话都忘记接下去了。
“柳大人水仙公子,好久不见,你真是……风采依旧。”惊羽冲他点了点头。
柳水仙多年不变的酷爱红衣,依旧狂傲不羁,眉眼间多了几分忧思,显见这些年真正的劳心劳力了,但却无损他雌雄莫辨的妖孽气质,反而是这分成熟更使他增添了一丝看不透的魅力。
“战爱闲,你过来。”柳水仙机械得转动了脖子。
“干嘛?”战少年不情不愿得靠了过去。
柳水仙迅速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战少年疼得“嗷嗷”叫唤,顿时一蹦三尺高,万分痛苦、并且义正言辞道:“水仙花儿,你再威逼利诱、蹂躏逼迫都没用,小爷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身到心都是我家小包子的!”
惊羽浑身打个寒颤。
柳水仙面无表情:“我就是想试试是不是在做梦。”说着又纠结着闭上了眼睛,故意不看惊羽,自我催眠道,“一定是在做梦。我果然太累了,大白天的居然也开始做白日梦了。”
惊羽嘴角抽搐,绕过他,向里殿走去:“柳大公子,想要证明你到底是梦是醒,请向右转,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撞过去。”
柳水仙愕然向右看去——在他右边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是一株粗壮的参天古树。
惊羽在往里殿走的这一段路上,设想过无数个与独孤玄重遇的镜头:这位当年的丈夫、现如今这片大陆最凌厉的青年帝王,或是一脸骄傲不屑得对待她这位邻国公主、或是因自己这副跟惊羽如出一辙的面庞而温柔体贴。
但惊羽从没想过会是如此情形。
龙案后头的那人,身穿世上最尊贵的龙袍,本该是天底下最骄傲、最不可一世的存在。
可她看到了什么?一头苍发,一张白得不见血色的面庞,连眉毛也是白的,嘴唇更是淡得隐了下去,眸子里没有一丝波动,彷佛一潭死水。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是那个基本统一了这个大陆的帝王,是独孤玄?
惊羽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哽住了嗓子。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这期间其实不是过了五年,而是五十年。
这个男人,正俯首嗅着巴掌上的布包,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彷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存在。
惊羽皱眉,这种怪异的神色,怎么就跟抽大麻似的?
好久过后,独孤玄才仿似发现这个殿里多了一个人。
他抬头,只淡淡扫了惊羽一眼。
惊羽明显看到他眸中猛然间产生的光亮,却只有那么一刹那,便又熄灭了下去。那目光,飘忽得,彷佛透过惊羽的身体,停在了某个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