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幽平城中出了一连怪事，城主府的兵马从大街上找了无数的大夫去城主府，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外面的人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而城主府的人却是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孙若黎生病了，在床上昏迷不醒，口里还不断的说着胡话。
那些胡话大多是以前孙若黎对自己的那几个好兄弟说的。
许洛庭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床上的人儿，眉头紧锁，跟昨天抱回来没有什么两样，若是要说差别，那边是昨天孙若黎没有说胡话，今天却是开始说胡话了，而且最为无奈的是，孙若黎是怎么喊都是喊不醒。
“玉龙，还有的大夫呢？”许洛庭耐着性子问了一句，那些个庸医，竟然让他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孙若黎可是神一般的存在，怎么会被这么小小的一个风寒就给打败了。
闻言，玉龙摇了摇脑袋，军医，乃至是整个幽平城中的大夫都是被他叫了过来，然而一个个的把完脉，都是冲着他们摇摇脑袋，仿佛是在玩告诉他们早些准备着后事。
床上躺着的人儿可是孙若黎啊，那个在战场上受过无数的伤都是活下来了的孙若黎，那个秋国百姓人人称赞的巾帼女将军孙若黎，怎么会这么容易的死去。
“大夫们都说是将军自己不愿意醒来。”一旁的王礼给许洛庭倒了一杯茶水，才是说了一句，孙若黎自己不愿意醒来，是在自己的世界遇见了什么人才是不愿意醒来？
许洛庭无力的扯出一抹微笑，结果王礼递过来的热茶，就因为一个空灵，便是不愿意醒来么？
“全城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许洛庭紧紧的握着拳头，说了一句，只要找到他，孙若黎便是能够醒来吧。
只要孙若黎能够醒来就好。
一旁的王进只是静静地看着孙若黎，动动喉结想要说一句什么，却终归是没有说出口。
而梦中的孙若黎却是梦到了一些人，空灵，宇文恭，还有徐子穆，他们四个还是跟以前那么的要好，还是跟以前的那样无话不说。
山间清泉缓缓的流淌着，孙若黎坐在溪边，看着不远处的三个人在哪里比剑，空灵还是跟以前那样，明明剑术也不差，确实要装作一副跟他们差距很远的样子。
山谷，清泉，茅屋，菜园，一切的一切斗士如同她想象的那么的美好，如同当初他们说的那样的美好，等战争结束了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然后找到自己的良人，执手天涯共看月缺。
孙若黎何尝不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可是他却是不愿意醒来，更加是不愿意醒来面对那个残忍的现实。
空灵，那个如同嫡仙一般的人儿却是因为一些事情不愿意再见她，她又是何必要醒来面对那个事实。
“哐当——”孙若黎的一腔愁绪是被这么一道声音给打破的。
那是剑落地的声音，孙若黎抬头望着一脸无害的徐子穆，这么多年了，徐子穆还是那样的孩子气，明明能够赢得，却是甘愿只是挑落别人的剑。
而那个别人不是其他的人，正是宇文恭。
“承让了。”徐子穆收回自己的宝剑，对着宇文恭抱拳说了一句。
宇文恭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宝剑，而一旁的空灵看着这一幕，也是将手中的宝剑收回了剑鞘。
“改吃饭了。”突然一道女声从孙若黎的背后响起，孙若黎闻言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背后的女子。
荆布叉裙，三千青丝被一根木簪挽在脑后，倒是漂亮的厉害，然而，那个人竟然是孙若黎自己本人？
那个孙若黎一脸的笑容，仿佛就如同是没有看见孙若黎一样。
闻言，三个男子都是看着那个孙若黎，脸上都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却也只是那么一刻，一刻之后便是相视一眼，趟着缓缓的溪水走了过来。
孙若黎看着这一幕，又是垂头看了一眼水中的鱼儿，游的那么的欢快，可是，鱼儿游的欢快便是代表过的欢快吗？孙若黎想要说什么，然而却是，时光倒转，空间变化。
孙若黎又是出现在了一处地上，冰冷的大殿，十字架上是一个白衣男子，然而，原本的白衣也是被染成了红色，十字架下面是一个洞，里面是蛇，无数的蛇。
大殿一共有四个小路可以走到那个十字架旁边，而此时的十字架旁边便是站着一个男子，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龙袍上面绣着飞龙的金线在灯光下的颜色是那么的刺眼。
而一旁却是跪着一个女子，一身戎装，脸上还有血迹，显然是刚刚经历过生死的决斗一样。
那个被订在十字架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空灵，而那个黄袍男子是许御庭无疑了，至于那个戎装女子，自然就是孙若黎了。
这是那天空灵被凌迟的场景。
孙若黎想要迈脚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却是无论如何都是移动不了步伐，她想要闭上眼睛不去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无论如何都是闭不上。
当初的她已经看着空灵被一刀刀的凌迟过了，难道现在还要让她在看一次么？
然而殿上的人却是如同没有发现孙若黎的存在一样，只是各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许洛庭扭头看着孙若黎跪到的地方，笑了笑，又是侧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空灵，手中的刀一出，便是割去了空灵身上的一块肉，连同空灵的衣裳一块儿。
“唔。”空灵吃痛一声，因为是被下了药的缘故，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许洛庭拿着那块从空灵身上割下来的肉仔细的端详了一番，而后手指一扬，那块肉便是落到了那个大洞中，顿时引来群蛇抢夺而食。
殿中的孙若黎只是看着这一切，心里疼痛的厉害，想要起身阻拦，却是想到了自己父亲的训戒，到嘴边的话又是咽了下去。
“孙若黎，心疼了吗？”许御庭似乎是很享受看群蛇抢夺事物的模样，又是割下了几块肉问着。
孙若黎闻言，只是紧紧的握着垂下的拳头，眼前早已经是模糊一片，却依旧是摇了摇脑袋。
“不疼？那是真的好。”许御庭又是说了一句。
如此一刀一刀的，原本好好的一个人，便是被许御庭给一刀刀的割成了一堆白骨。
而跪在地上的孙若黎早已经是泣不成声，许久才是说了一句：“臣愿用手中兵马换空灵一堆白骨。”
“准。”
孙若黎看着这一切，以前的事情都是经历了一遍，这件事情是她的伤，一辈子的伤，却是没想到还要让他在经历一次。
她看着那个孙若黎抱着空灵的白骨一步步的离开大殿，终于是忍不住的叫了一声，一声“啊——”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幽平城主府
夜色总是能够让一切变得寂静无比，白日里一群人守着孙若黎虽然说是不累，可是挂着战场，他们又是不得不好好的去休息，以便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及时处理。
孙若黎的房间这会儿可以说是寂静的，除了她一个人，便是黑暗中的那个人了。
月光透过窗纸，可以看到那个人一身白衣，手指不断的摩擦着一个玉坠，他就站在孙若黎的床边，也不说话，更是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么。
“空灵……空灵，对不起……对不起。”床上的人儿显然是被刚刚的梦境给吓到了，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句。
闻言，床边的人儿微微一愣，嘴角也是勾起了一抹笑容，原来，在她的心里，他是这样的重要，那么他是不是做的有些个过分了。
可是，他不觉得自己过分呢？孙若黎有自己的感情，可是，他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办。
空灵伸手摸着孙若黎的脸颊，那么的冰冷，还都是拜他所赐呢。
或许当初他就不应该因为一时的好奇，去找孙若黎，那个被无数人称为战神的女子，他不去找，自然也就是没有后面的那些事情了。
“若儿，一开始都是错的。”空灵喃喃了一句。
当初，他知道许御庭不会放过他，又或者说是不会放过孙若黎身边的男子，便是在许御庭派人捉拿他的时候来了一个偷梁换柱，那日殿上，许御庭一刀刀凌迟的人不是他，而是一个跟他长得神似的哑巴罢了。
睡梦中的人儿似乎是听见了空灵的这句话，睫毛动了动，随即是睁开了沉重的眼睛，月光偷着窗纸照射进来，照射在床边。
少年怜惜的抚摸着女子的脸颊，眼里的柔情是那样的明显，而女子睁着眼睛，看着抚摸着自己脸颊的人，眼里除了惊讶还有惊艳。
空灵的出现，惊艳了她的半生时光。
显然，空灵是没有想到孙若黎会突然醒过来，正是想要抽手，却是不想被孙若黎伸手拉住了。
孙若黎看着空灵，眼中的泪珠也是忍不住了，顺着脸颊流到了耳后，一阵冰凉。
“为什么不见我。”明明活着，却是要让她要让天下人都相信他死了，让她日日自责。
空灵笑笑，看着床上的人儿，将左手手中的一枚玉坠轻轻的放到了床边，那个玉坠是当初孙若黎送给他的，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曾离身过。
“若儿，我已经死了。”空灵抽出被孙若黎紧紧拽住的双手，又是有一些不舍的看了一眼孙若黎，最终是转身看着黑暗处。
孙若黎吃力的支起身子，看着空灵的背影，问：“你是在恨我？”恨她明明知道许御庭不会放过他，她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好好照顾自己。”空灵并没有回答孙若黎的问题，反而是避左右而言其他的说了一句。
说完，便是提脚离开了。
孙若黎看着空灵的背影，突然是喊了一句：“别走。”别走，她不想失去他。
若是换做以前，空灵听见这句话定然是会挺住步伐，然而这次他确实没有，孙若黎想要起身去追空灵，却是因为体力不支，刚刚是离开床榻，便是晕倒在了地上。
走到门口的空灵听见身后的声音，顿住了一下脚步，却也是没有停下来。
他跟孙若黎不是一类人，他又如何能够跟她在一起？
又或者他是在埋怨，埋怨当初的孙若黎不告诉他实情，埋怨在孙若黎的心中，秋国的地位远远是超过了他。
“若儿，下次再用这副面孔见面，怕就是敌人了。”空灵喃喃了一句，打开了房门，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明镜高悬。
他突然是想到了一句戏词，说的是，那年杏花阴影里，我情愿没有遇见你，而他想说，那年烽火战场，他宁愿自己跟孙若黎是对立的，如今也就不会两个人相互折磨对方了。
他们谁都没有错，错的不过是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