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道：“三哥，那之后我又在北境逗留了几日，还是没有月儿的消息。但现在我们起码可以确认两件事情。第一，是这南里轩的确知道月儿的下落。第二，就是他誓死也不愿说出口。”
明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这南里轩，北境叛乱的缘由我也已经弄清楚了。你或许还不知道，北辰将军不日前就已经到了京城，但一入京城就被当场斩杀。”
明昭呆立在原处。
明澈冷笑道：“我原本想，就算他们打算把北辰将军置诸死地，总也还有几日时间，待我和北辰将军商议之后再做打算。可是我哪里能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罔顾世人非议也要这么快动手。不……哪里有什么非议呢，密谋造反，犯上作乱，多么正大光明的由头！北辰将军一生忠烈，临死还要被泼上这么一摊脏水，死后都要被人诟病！”
明昭怔怔道：“还好月儿没回来……她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明澈叹息，站起身来拍了拍明昭的肩膀，劝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我已经安葬了北城将军和夫人。辰星得知这个消息悲痛欲绝，我已经将她换了个隐秘之处安置。辰尧现下关在刑部大牢里，辰玘还在军营里，我已经派了人去知会他。你我素日和北辰将军府过从甚密，此刻不能不避风头。我们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保不住北辰将军，至少要替月儿，保住她的兄长和妹妹。”
明昭镇定了心神，问道：“三哥想必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明澈道：“你刚回来，什么都不必做。这一月来，父皇已经开始对你的隐卫起了疑心，明日你一定要不着痕迹地求见他一次，设法打消他心底的疑虑。”
明昭点头：“我会请母妃邀父皇到棠梨宫，到时候我借请安之名前去，见机行事。”
明澈一挥手，道：“你先坐下，咱们从长计议。”明昭依言坐下。
明澈说道：“眼下要紧之事，就是先把辰尧救出来。刑部大牢守卫森严，强行救人是不成的。而且你我还不能露面，事情就有些棘手了。眼下这个局面，他们是不会放过辰尧的。所以我们这次必须抢得先机。”
明昭想了想，才道：“不能找人顶替么？易个容就好。救北辰尧不容易，救个寻常的死刑犯还是很容易的。”
明澈为难道：“这也是个办法，关键是我们从哪里去找一个可靠的人来帮我们做这件事情。这可容不得半点闪失，否则不但救不了辰尧，还得连累我们。”
明昭松了一口气，道：“既然三哥也觉得可行，那就把这件事情交给我。”
“交给你？你有什么办法？”明澈有些好奇，颇为警惕地打量明昭。
而明昭只是微微一笑道：“三哥放心，我一定能办好这件事情。只要能救出辰尧，冒些险也是值得的。”
明澈顿了许久，才缓缓道：“好吧，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你要当心。”
“是。”明昭站起身来，拱手道，“三哥，那我这就先回去布置了。”
明澈略一颔首：“你长途奔波也实在劳累，去吧。”
明昭转身，却是苦笑了。
再亲密的兄弟，如今也不能不稍加防范着。你在提防着我，我也在顾忌着你。通往帝王宝座的道路，从来成王败寇。我不欲与你争抢，甚至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却很难得你全心信任。
而我就算忠于你，也不敢对你全无设防。
所以我怎么能告诉你，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母妃，早已在六部安插了人手。这些人，比你这短短一年时间里用金钱利益收买来的，要可靠得多。
甚至连你身边，都有我的人。
明昭出了陵怀王府，走上了街道。他信步而行，像是只不过因为离了京城些日子，在仔细打量京城的变化。
他不回头也知道，有人一直在跟着他。
果真是不信任么？不过三哥，你以为我瞒着你什么呢？
明昭混入人群之中，一转身，已甩掉跟踪之人。他走进一道窄巷中，双手负于身后，耐心等待。
不久问得破风声至，已有人跪在他身后。
“属下参见少主。”
明昭没有回头，淡淡道：“起来吧。他让你们来干什么？”
祁晏尘站起身来：“回少主，陵怀王只是让属下们跟着您，密切注意您的一举一动，回去向他禀告。”
明昭又问道：“他在怀疑我什么？”
“这个……属下不知，请少主责罚。”
“罢了，我尚且不知，你又怎么可能知道。你回去吧，该怎么汇报你清楚，别露了马脚。”
“是，恭送少主。”祁晏尘跪拜下去，再站起身来时已经不见明昭踪影。他转身，回到街上去。路义凡见着他，连忙走近来，低声问道：“可有发现毓荣王？”
祁晏尘答道：“毓荣王机警，想必是发现了咱们，这才故意混入人群，借着人群掩护离开了。咱们先在这附近寻一寻，寻不着的话，再回去向王爷请罪吧。”
路义凡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没想到咱们俩也有将人跟丢的时候，今晚回去肯定免不了罚。分头去找吧，两个时辰之后，若还没有消息就在王府会合。”
祁晏尘点头，飞身离去。他并没有走远，在看着路义凡的身影远去了之后，他现身出来。许久，迈步进了一间酒楼。
他不能饮酒，免得叫人看出端倪来。他只是叫了几盘小菜，一个人不动声色地吃着。
他又一次在这两个王爷之间左右为难。毓荣王是他的主子，但陵怀王待他不薄。还有身边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也不得不欺瞒他。
他作为一颗棋子，被放在唐国公府多年。他原以为自己不过是一枚废子了，却被唐国公派到了陵怀王身边。
唐国公是信任他，加之关怀自己刚刚出宫立府的外孙，才派他去保护陵怀王。殊不知却是在陵怀王身边插上了别人的眼线。
祁晏尘很为难。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陵怀王和毓荣王兄弟手足，一直情谊深厚。可是后来，情况就变得复杂起来。他们越来越互相怀疑猜忌。祁晏尘夹在中间，背叛谁都不好受。
他看得出来，毓荣王无意皇位。但毓荣王不想要，他的家族未必不想。要不然，也不会在毓荣王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着手为他布置一切。论起在朝中的势力来，经过多年暗中筹谋，毓荣王未必会比太子弱上许多。何况他还有一个得宠多年的母妃帮衬着。
而陵怀王虽颇有才能，无奈根基薄弱，所以他时刻如履薄冰。他防着毓荣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古往今来，通往帝位的道路上，都染满了手足至亲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