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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宇航忽然就结束了(2)

虽然空间很大,但差不多只是供飞船停泊的巨型停泊港。这里有休息区、娱乐区,也有方便各处旅人进行交易的贸易区。

这个星球的天空是蛋黄色的,不知是什么稀有气体导致,但可以透过轻薄的云雾,看见闪耀的星星。

艾蜜儿蹲在贸易区的一角,仰望天空,她的双手双脚被铁链捆绑着。而她的身边,是一只被稻草捆住脚的绿毛鸡。由此看来外太空和地球并没多大差别,鸡还是鸡的样子,没有变异,也还是被这里的人叫作“鸡”。

贸易区里的货物应有尽有,动物、植物、财宝、器械等。商人和顾客穿行在琳琅满目的货物间,络绎不绝。他们左挑右选,但是都非常一致地忽略了“矮小笨拙”的艾蜜儿。

艾蜜儿很快发现,穿行在贸易区中的人,除了极个别长得有些古怪,大多数还是地球人的样子,使用的也是地球语言。有那么一瞬间,艾蜜儿觉得自己在做梦。

艾蜜儿活动了一下蹲麻木了的双腿,抬头去看不远处。那位身为艾蜜儿卖主的金发男子,不知为何戴上了墨镜,此时,正十分惬意地在侍从的服侍下喝着一杯酒,一点儿不关心这边蹲了大半天的地球人和鸡。艾蜜儿轻叹一口气,去看身边那只不停摆动着脑袋,满脸呆气的绿毛鸡。这只鸡也是金发男子想要出售的货物,只是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被逮住的。

不久,一个肥胖到身体长度等于宽度的中年人,摇晃着肥硕的肩膀走到艾蜜儿面前。

“这就是你要卖的东西?”胖子回头看金发男子。

艾蜜儿的额头直冒冷汗。虽然说以貌取人不太对,但是如果被面色凶恶的胖子买走当作奴隶的话,会很惨。

“啊,”金发男子轻咳一声,“我想把这个在宇宙里捡到的家伙卖掉,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见吗?还是想买?”

“我是马戏团的负责人,需要一个既可以上台表演,又可以在台下打杂的帮手。”胖子不假思索地摸了摸双下巴,一双绿豆眼盯住艾蜜儿,“你最擅长做什么?”

“吃。”艾蜜儿硬邦邦地回答。

“那么就当苦力买回去吧。”胖子像是确定了什么般点了点头,又看向金发男子,“这个像草一样一吹就倒的干瘦少女,你开价多少?”

金发男子头也不回地竖起三根修长雪白的手指:“3000宇宙币。”

“你开玩笑吧?就这种小身板,你居然能开出足以购买一枚远射程导弹的价钱!”

金发男子扭过头来,看了看胖子,又转过去喝酒,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那你说多少?”

“哼,既然你不是诚心想做生意,那我就不买了!看着就毫无用处的干瘦少女,你还是自己留着观赏吧。”胖子说完,气鼓鼓地走了。

艾蜜儿很气愤,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她觉得自己的身材还是不错的,难不成现在她沦落到和鸡一样论斤卖的地步?真是越想越气,愤怒的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在胖子和金发男子谈论价格的时候,她就无法保持冷静。像这样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看着别人把自己当作货物一样卖掉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人类之所以是人类,就是因为他们有尊严!

“喂!”忽然听闻“砰”的一声脆响,金发男子猛地回过头来,只见艾蜜儿跪在地上,用力将自己的脑袋狠狠砸向地面,她身旁的绿毛鸡被惊得飞了起来。

金发男子立刻走到艾蜜儿身边,用力揪住她的发辫,把她从地面上揪了起来。金发男子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艾蜜儿不得不仰面看着他。他戴着罩住半张脸的墨镜,所以艾蜜儿完全没有办法看到他的眼神。

“你在干什么?”金发男子看着艾蜜儿额头上大片的红肿,声音里带着一抹不容侵犯的冷厉。

“我虽然不懂你们世界的法则,但是任你这样把我卖来卖去,”艾蜜儿愤愤地咬牙,“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看不出,地球人虽然笨,但还挺有骨气。”金发男子顿了顿缓和了语气,声音里透着一股惊奇。

“你放开我!”艾蜜儿用力挣扎着,然而发辫被金发男子牢牢握在手里,她的挣扎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你的求生欲只有这么一点点?”金发男子轻哼一声,“你就不想在这片银河系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方法?”

“你根本没资格指责我!”艾蜜儿大声喊了出来。

生存欲?这种东西,怎么会没有!

31世纪,地球上的孤儿通常在10岁前生活在孤儿院学习必要的生活技能,10岁后就会拥有自己单独的居所,和其他孩子一样上学、放学。艾蜜儿永远记得,10岁时,她悲喜交加地从孤儿院毕业,告别了一直陪伴自己的孤儿院老师,怀抱着希望踏入普通孩童们的课堂,渴望自己被接纳。然而,就在她踏入教室的第一天,立在门框上的水桶便翻倒而下扣在她的脑袋上,将她淋得浑身湿透。与普通孩子一起上课的第一天,迎接她的,就是排山倒海的嘲笑。

因为是孤儿,因为是突然出现的转学生,所以被孤立、被排斥。渐渐地,她变得不爱说话、不爱交际、没有朋友,也不想交朋友。敏感的心在受到攻击的那一刻,就严实地闭合起来,从此陪伴她的就只有家里那些瑕疵品家电。

在地球上如此孤单地熬过6年,没有特别想做的事,也没有特别想关心的人。如果这6年不单纯是因为求生欲而活着,那又是因为什么呢?地球如此让人失望,所以才那么想离开,但是外面的世界却依然残酷。

谁都想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啊!但是,那也得有人接纳才行吧!

艾蜜儿狠狠地瞪着摆布她的金发男子,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逼回去。

“遇到一点儿无法解决的事就想自杀,一看就是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你一定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吧。”金发男子松开了艾蜜儿,声音恢复冷漠,“要死就狠一点儿,你那么点儿力度,鸡都杀不了。”

艾蜜儿盯住面前的地板,久久不语。

“喂,你叫什么名字?”金发男子忽然问。

“我马上就会被你卖掉,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不是吗?”艾蜜儿冷冷地回答。

金发男子笑了笑:“说得也是。”

就在时候,一片阴影笼罩住艾蜜儿面前的空地。

“这个,多少钱?”异常洪亮的声音。

艾蜜儿抬头,只见一根粗壮的手指直直地指向自己。

又有人要来买她了啊。但是,这个人应该和前一个人一样,被金发男子开出的天价给震回去了吧?艾蜜儿心情复杂地想着。

果然,金发男子又像前一次一样,竖起三根手指摇了摇:“要是索尔你的话,三宇宙币就够了哦。迷失在银河系的地球人,仅此一个,这个价格十分实惠。”

居然直接少了三个零!

艾蜜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听他们的交谈,艾蜜儿明白金发男子认得这个买家,但是直接少掉三个零的友情价,开得太离谱了吧!这到底是在做生意还是在办家家酒啊?

“传说中的地球人?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买家疑惑地问。

“她大概智商有些问题,乱开飞船,导致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金发男子耸了耸肩,再次摇了摇三根手指,“怎么样?三宇宙币,你就当做慈善收留一下无家可归的小孩好了。”

“太贵,一宇宙币。”买家坚决地竖起一根手指。

“索尔,你太看不起地球人了,现在一只鸡的市场价都是20宇宙币。”

“你到底有何种理由说我看不起地球人?出三宇宙币的家伙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啊?”

“好吧,看在洛基的面子上,一宇宙币!成交!”

难道总是买清仓家电也会有报应吗?最终,自己也被以清仓价甩卖了出去。艾蜜儿眼睁睁地看着身为货物的自己有了买主,蹙着眉,不知该作何感想,偏偏金发男子还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你被卖出去了,开心吧?”

开心你个头啊。

身上的锁链被打开,艾蜜儿艰难地站起来,看向自己的买主。本来以为金发男子已经够高了,可是这个买主明显还要高一些,体格十分魁梧。他有着深色的皮肤,肌肉在手臂上鼓成小包,显出凶悍威武的样子,一脸的络腮胡粗犷豪放,是个比自己体积大出四倍的家伙。被他打的话,应该会很痛。艾蜜儿的身体以及灵魂都在同一时间开始颤抖,总感觉还不如被前面那个马戏团的家伙买下。

“那么,你就跟索尔走吧,放心,索尔是个好人,为他做事很幸福。”金发男子似乎在安慰人,但是他的话实在让人怀疑。

“但是索尔,洛基会答应你领一个小女孩上船吗?”金发男子看着名为索尔的买主,“你可别因为同情心泛滥而酿出什么大祸。”

“我了解洛基,他不是绝情的人,如果这个地球人真的无家可归,那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索尔发出有些刺耳的豪爽笑声,“而且,你之所以在奥汀号必经之地出售这个小女孩,想必也是为了让我们来处置她吧。”

索尔用一根绳子牵住艾蜜儿,向一艘飞船走去。艾蜜儿回头,有些诧异地发现金发男子居然也跟着他们。

在中转站的停泊港C区,艾蜜儿见到了索尔的船。她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是停泊港里最大的飞船,占据了停泊港一半的空位,十分壮观。其他的飞船与它相比,就像战斗机与航空母舰相比一样。虽然这艘飞船够大,够气派,它的外观却一点儿无法取悦人心,凹凸不平,修补痕迹明显,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让人很怀疑乘坐它的舒适度。

艾蜜儿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她十分强烈地预感到不一样的人生就要开始了,和地球上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索尔打开舱门,轻盈地跃进飞船。艾蜜儿抬头仰望着他,有些为难。舱门的离地高度是1.5米,还在发育中的地球少女艾蜜儿不可

能跳跃至那么高的地方。索尔双手环胸倚在舱门上,对着艾蜜儿饶有兴致地咧着嘴笑,艾蜜儿挫败地想,他一定在猜测地球人究竟无能到何种程度。

“这个给你。”身边的金发男子冷不丁抛过来一本小册子。

艾蜜儿狐疑地接过:“这是什么?”

“是一些日常交际中使用的文字,本来是专门给宇宙里的小学生看的。”

“啊?”

“宇宙通用的口语,和你的家乡应该没多大差别,但是文字就不一样了。很多事情,索尔会帮助你理解,不过我想,这本书你还是用得到的。”

艾蜜儿翻开书,果然都是些图腾一般的字符。

艾蜜儿抬头去看金发男子的面容,他还是戴着一副遮住半张面孔的墨镜,一脸神秘莫测的微笑。

这家伙是在帮助她吗?怎么感觉很奇怪?艾蜜儿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向这个以一宇宙币卖掉自己的人道谢。

此时索尔已蹲下身,向艾蜜儿伸出支援的手臂,艾蜜儿迟疑一下,还是乖乖伸出手,让他把自己拉上飞船。

“我叫艾蜜儿。”艾蜜儿想了想,转身对飞船边的金发男子喊道。

金发男子微笑,伸手摘掉了墨镜:“我叫斯洛特。”

说完,斯洛特转身跳开一步,舱门关闭,飞船徐徐升起。

透过旁边的窗户,艾蜜儿看到,斯洛特正仰头看着飞船起飞。

他那蓝宝石一般美丽的眼睛里,居然浮现出一丝悲伤以及寂寞,仿佛透过飞船他看到了更多。

总有一种感觉,还会遇到这个人。

命运的齿轮,在茫茫星辰之中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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