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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中国海和连绵的山峦忽然相遇,形成蜿蜒曲折的海岸线。白色浪花一层层涌向岸边,装饰着海岸线上大大小小的海湾。在其中一个这样的海湾里,半山上坐落着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赛马会旗下的一所马术学校,它拥有一座得到英国马术协会认可的跑马场,从场地上可以一览美丽的海湾景色。
现在,马场上聚集了一小群年轻的骑士,他们穿着各色挺拔帅气的骑装、标准的黑色英式马靴,戴着马术头盔和优雅的白手套,正忙着跟身边的骏马沟通,希望爱马能跟自己好好配合,在本场所有观众面前一鸣惊人,为自己向往的马术生涯开一个好头。
这所马术学校每年招收一届学员,它的入学资格不经过考试,却更难获得:必须由马术学校董事会认可的世界各地马术界专业人士推荐,递交申请者的详细个人资料,学校会根据每个申请人的具体情况,用各种必要的方式进行审查。至于审查的结果,今年共有七百多人提交入学申请,只有眼下场中这二十人被录取,就算这样,马术学校已经觉得收获颇丰了,因为去年同样是几百名申请者,却只招收到了十二名具有马术师潜质的学员。
虽然竞争如此激烈,但既然已经得到入学资格,按道理说他们已经不用紧张了,可此时他们的神情却都相当郑重,因为他们面对的是马术学校的传统入学仪式——新学员自由马术表演,是每年一到这个时间,香港赛马会内部必定密切关注的一件事情。
作为世界闻名的“马运之都”,香港的马术运动赛事水平已经达到国际级标准,香港同胞对赛马运动的狂热也达到了让很多外地游客难以理解的程度。作为世界上最大的赛马机构,已经有百年历史的香港赛马会也因此在拥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他们自己甚至开玩笑说:“管治香港的实际上有三个机构,一个自然是香港特区政府;另一个则是汇丰银行,因为市面上的港币钞票,十张里有八张是汇丰发行的;还有一个就是赛马会,赛马会不但在香港的经济社会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且某种程度上已经代表了我们的国际形象。”对于赛马会自身来说,要让香港保持在世界马术运动中的地位,关键是必须拥有足够的顶级马术师。而要长久保持一只优秀的马术师队伍,光靠在全世界招募人才显然是不够的,最重要的就是培养自己的马术师,也就是这所马术学校成立的目的。
作为“马运之都”,香港有好几所马术学校,但其他几所公众马术学校都带有俱乐部和兴趣班性质,对公众开放,感兴趣的市民都可以报名参加各种长期或短期的培训。而我们看到的这所马术学校和其他的公众马术学校都不一样,这是一所专业学校,从这里毕业的学员不但都成为了职业马术师,在全世界的马术俱乐部和赛马会中大受欢迎,还都走上了国际各大马术比赛赛场,成为马术界的新星。由于它专注于培养职业马术师的特点,香港本地人又叫它骑师学校。
因此也就不难解释,一年一度的马术学校入学仪式,为什么会引来这么多观众:除了马术学校的校董、教员,新学员的家人和朋友之外,还有香港赛马会里的高层人士,赛马会会员和马主——其中大多都是社会各界名流,以及一些职业马术师——由于香港赛马会的新赛季要到九月才开始,他们也忙里偷闲地坐到了这里。所有人都在期待和猜测,又会有多少明日之星能从这群少男少女中脱颖而出。
这就是此刻的情况:二十位新入学的年轻骑手,顶着全场专业人士的审视目光。
“请所有新学员骑马穿过场地,自由表演开始。”扬声器里,这句话用英文、粤语、普通话重复了三遍。
新学员们似乎已经约好,首选的表演项目就是展示速度。一声鸣锣,二十匹骏马闪电般冲上跑道,年轻的骑士们身体前倾,微伏在马背上,马儿们身姿优美,神情专注,长长的马鬃在海风中飘扬,毛色油亮,奔跑的每一个瞬间都展示着完美的爆发力与协调性。
虽然场内的观众们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看到这样的场面了,但仍然沸腾起来,很多人都拿着望远镜,关注着场内每一个细节。
竞速赛跑是最能展现马儿优秀的骨骼结构和矫健身姿的项目,也是最能体现骑手基本驾驭能力的项目,当看到一位女骑手和她的马始终跑在第一位,大家关注的目光都落在她和她的马儿身上。
这位年轻女孩的坐骑非常引人注目。场中的马匹都是拥有血统证书的世界名驹,是最适宜场中竞技的赛马,它们的价值加在一起会是一个天文数字,但就算在这样一群最出色的赛马中间,它仍然显得相当出众。
这是一匹纯黑色的骏马,全身只有四蹄以上有一圈白毛,这样外形的马极其罕见,在古代被称为“踏雪”。它身形特别修长,胸廓深,腿长而有力,跑动起来当真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爱马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它是世界顶级的赛马。
这时,贵宾室里有这样一段对话:
“哈哈,跑在第一的是小女李锦如,今年十六岁,刚从圣玛丽女校毕业,各位多多指教了。”一位满面红光的中年男子不无骄傲地说。
“原来是李家大小姐,怪不得气质高雅,马术精湛,这也是家学渊源了。”说话的大叔胖胖的,浑圆的身材把衬衫的扣子绷得很紧,背带裤的两条背带有点儿快撑不住那个大肚子的危险。他光亮的头顶周围幸存了一圈灰白的头发,唇上蓄着整齐的灰白胡须,蓝色的眼睛,脸上笑容可掬,总是笑眯眯的样子,让人怎么看怎么眼熟——他跟圣诞老人长得太像了。
“哪里!哪里!还要请校长多多指点。”这位李先生嘴上谦虚着,但看见贵宾室里许多贵宾都在微笑点头表示赞同,也不由得喜上眉梢。
“李小姐骑的这匹马相当出色啊,恐怕价值不菲吧。”圣诞老人校长眯眼看着场中,赞叹道。
“还好,还好!这都是菲利普爵士……”说着,李先生向坐在附近的一位白发老者点头微笑致意,“介绍下,我才在澳洲找到的,它的血统实在是太完美了,比我家其它的马匹都更出色,我认为它的价值远远超过我买它花的一千万港币。”
贵宾室里其他人对此习以为常,没有再讨论下去,都专心关注着场下年轻学员们自发比赛的结果,只有校长小声重复道:“一千万……”望向场中的目光不为人注意地闪烁了一下。
这时,竞速赛跑已经结束了,那位李小姐果然第一个到达终点,她的“踏雪”减缓速度后轻快地小跑几步,高高仰起修长的脖颈,那姿态、神韵和它的主人一样高傲。
第二、第三名是两个看上去很相像的少年,他们的马上动作非常娴熟,像两道黑影几乎同时冲过了终点线。他们其中一个骑的是一匹栗色纯血马,前额有一块漂亮的菱形白斑,它跟骑手显然很熟悉,现在正跟主人撒娇,用鼻子在主人身上轻蹭。而另一个骑的是一匹枣红色纯血马,这时正不耐烦地摇头嘶鸣,鬃毛和马尾在阳光下像火焰一样飞舞,骑手正在耐心地安抚它。
“这两个少年看上去很特别,他们是什么人?”有人问道。
校长颇为得意地捋了捋背带:“他们啊,是本届学员中的意外收获!这是来自内蒙古自治区的两兄弟,那匹额上有白斑的纯血马就是他们自己带来的,叫作卡尔。跟卡尔合作的是弟弟,他的哥哥把卡尔让给了弟弟,自己骑的是学校提供的马匹,叫作亚瑟王,非常优秀的纯血马,马主就是菲利普爵士。”
说着,校长也向菲利普爵士点头致意,看起来这位白发老者在这里非常受尊重。
听了校长的话,立刻有人感兴趣地“啊”了一声:“蒙古族人!成吉思汗的后代,马背上的民族。”
“是啊,我曾经在国内见过一个非常出色的蒙古小伙子,他在当地的马术俱乐部做马术师,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现在还很少在内地以外的地方见到蒙古骑师。”另一个人说。
“是的,各位。”校长颇有些自得地说,“他们是经过内蒙古马术学校的朋友辗转介绍来的,只要看过他们的马术,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们是在马背上出生和长大的,我只看了一遍他们的申请资料,就立刻拍板决定招收他们入学了。只不过蒙古族人的传统赛马项目跟世界通行的赛马运动项目有所不同,所以他们还需要经过学校的专业化训练,但是各位,我相信他们将来一定会成为最耀眼的马术新星。”
听了校长的话,贵宾们纷纷低声议论起来,见这对蒙古族兄弟抢走了本属于自己女儿的关注,李先生有些不太高兴,但他只是礼貌地保持着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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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贵宾室里最年轻的嘉宾,一位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望远镜,一直在密切关注场内动静的年轻人突然转过身来,对坐在身边的菲利普爵士说:“爷爷,亚瑟王的步伐不稳定,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菲利普爵士立刻接过年轻人手里的望远镜,向场内看去。
这时,那位引人注目的李小姐和她的马正在表演技巧性极高的盛装舞步的一些基本步伐。马术运动的观赏性在于,无论什么项目,骑手和马匹的姿态永远矫健优美,高雅气质自然流露,令人赏心悦目。而世界公认骑乘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被叫作“盛装舞步”的项目。李小姐看上去还只会一些很简单的花步,但这个年龄就能学习盛装舞步,足以说明她有扎实的马术基础,加上“踏雪”美丽的外表、一人一马优雅从容的姿态,赢得了场上的阵阵喝彩。
另一些对骑术相当自信的年轻人正在障碍赛场地展示自己的马术技巧,其中最亮眼的无疑是那对年轻的蒙古族兄弟,他们相当轻松地纵马跳跃着,让其他还不敢做这些危险动作的新同学忍不住驻马观看。但其中的亚瑟王表现得比较烦躁,每次跳跃之后,那位蒙古族少年都不得不花比较长的时间来安抚它。
“亚瑟王太年轻了,训练还不够成熟,而且它的性格有些过于敏感……”菲利普爵士一边看,一边担心地说,“或许我们应该停止亚瑟王的表演,把它带出场外。”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另外一位年轻的骑手驾驭着马匹快速跑过,准备跳跃障碍,他们跑动时,与烦躁的亚瑟王擦身而过,不知道为什么,亚瑟王好像突然受了惊吓,抬起前蹄嘶鸣一声,不再听从骑手的命令,转身向某个方向快速跑走了。
贵宾室里,校长立刻紧张起来,收起了笑容,对着对讲机大喊道:“快去阻止它,阻止亚瑟王!把它带出场外!”
马的身体结构很特殊,细长的四肢要承受整个身体的重量,四条腿是马匹最容易受伤的部位。而四条腿同时也是马的关键部位,一旦骨骼受伤,马匹很可能会失去快速奔跑的能力,对于价值昂贵又万分娇贵的赛马而言,这种伤情就等于给它们判了死刑。因此,冲撞和摔倒对赛马而言就是最大的威胁。这时,场中其他学员都骑着马在奔跑、走动,亚瑟王的失控随时可能造成冲撞,也可能造成它自己的摔倒,情况相当危险。
一些马术师快速从场外往这边跑来,有的年轻骑手追赶着亚瑟王,试图拉住它的缰绳,亚瑟王则四处躲闪、冲撞,场面一片混乱。
“走开!走开!”两声略带惊慌的娇斥响起,李小姐担心爱马的安全,想要驱赶跑过身边的亚瑟王,于是对它扬起了鞭子。
“不要!”看到这一幕的人同时惊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