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马打断了她：“其实，你提出这样的问题时，已经否定你想要的不是丈夫、家庭和孩子。如果你想要的是他们的话，你就不会提出这些问题来困扰自己。你需要他们，但是，你真正想要的，不是他们。那是因为你的心。所以，你一直在问自己的心到底想要什么？你其实知道你想要什么东西，但是，你的确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你在何时何地要如何才能得到那些东西，所以，你才会那么不安分地跳来跳去，想在不停的寻找中确定那是什么东西。也就是说，你这颗心是不确定的心，你总想找到那个你最想要的东西让它确定下来。家庭、工作、包括这次升职的机会……都是你想确定你的心最想要什么的一种方面，你需要用它们来确定它是不是你想要的东西。所以，你需要他们，但是，你最想要的并不是他们。像这次升职机会，你需要它来再一次确定某些东西，但是，它所带来的，也未必是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也许，”她犹犹豫豫地说，“你确定来确定去，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最后走了一圈又回到起点上，原来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风景。我的意思，作为一个女人，我想要的或许还是丈夫、家庭和孩子。”
“那是很有可能的。”我肯定地说，“但是，这也很有可能是你在追逐了一个又一个别的东西之后，才有可能确定的选择。没有迷途的羔羊，哪里知道回家的道路？但这也有另一个风险，就是离开了之后，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你现在必须作出选择：是离开去追逐一个你不确定的东西呢，还是留下来守住你已经得到的东西？要作出这个选择，你最好再问清楚自己第二个问题：他是我想要或是能守护的那个人吗？想要的，不一定能守护；能守护的，不一定是想要的。”
“他是那种我愿意跟他过日子的男人，但是，他不是那种能跟我共同探讨梦想、进行心灵交流的男人。我们呢，在一起彼此顺眼，也相互喜欢，觉得人都还不错，可以在一起过日子，结婚了也都挺好——是那种彼此尊重、各有空间、安于本分的关系。我知道男人跟女人选择的标准不一样：比如，男人希望女人首先长得好看，人品也不错，也有能力，结婚也挺好的。而我呢，觉得他人可靠，值得依靠，是可以和他一起过日子的。但的的确确，我也很清楚，他不是那种可以和我心灵碰撞和交融的人。”
“这就又是一个问题。‘过日子’和‘心灵交融’不能合二为一，只能成为双重结构，这种分裂在婚姻中始终是个地雷。因此，你在这种升还是生、走还是留的人生关头，选择就尤其要慎重。如果你还想继续跟他过日子，无论他辞职，还是你留，两个人都必须待在一起。什么叫过日子？就是两个人一起过，绝对不能在时间和空间上拉开距离。这样，时空上没有距离的相处（或者厮守），或许还可以牢牢地把心灵上的距离箍在一个可以容许的范围内，就像那墙里已经裂了缝，就要用铁丝把这一面有可能分裂成两半的墙捆绑在一起，以免它们真的会慢慢分裂成两半的墙。过日子就得把两个人捆绑在一起过。”
她沉默了很久，方说：“如果两年后他不能跟我出去，如果我真的跟他分开五年，那我们的心只能是越来越远，那种距离真的只能越来越长，而不可能越来越短。”
我沉吟了一下：“如果是彼此心灵交融的话，如果他拽住的是你的心的话，哪怕你走得再远，他也能把你拉回来的。”
遇上三种男人：做自己最好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自己的心不可以自给自足？自己给自己安慰，自己给自己依靠？
“多少人都知道山最后还是山，但还是要飞蛾扑火一样地经过那个过程。”我意味深长地说，“也是，不曾经沧海，哪里能知道难为水？”
“还记得好几年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提醒道，“我曾经说过你有可能遇到的三种男人：一种是能过日子的，能感动你却未必能打动你，就像有一个屋子，能让你结束漂泊的生活，并且这个屋子里还会有温情，最后会演变成亲情的那种味道，所以，我们会叫它为家。你现在选择的好像就是这种，不知道是你的幸福还是你的怅惘。第二种是能够打动你，能点燃你的梦想、燃烧你的激情的男人，但他未必能是你理想中的男人，未必能给你那种叫家的感觉，因为他本身就在漂泊之中，或是，他本身已经守在另一个屋子里了，不可能再给你一个守护你的家。最理想的，就是第三种男人，能打动你的心，又能感动和温暖你的身。那种男人，是一种强势的男人，他不会把你囚禁在笼子里，会给你放飞一个天空，任你自由翱翔，但是，无论你怎么飞，那根心灵的线还是牢牢地拽在他手里，收放自如，随时可以拉扯你回来。所以，你遇到这种男人，即便你选择了出去，即便你跑到了天涯海角，你的心还在他手里——身心安处即我家。”
“我告诉自己，第三种男人是根本不存在的，至少，我是不可能遇到这样的男人。我选择了第一种男人，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命运。也许我的问题是，我在我的工作中会不时地遇到第二种男人，能够打动我的心灵，能够点燃我的梦想——但是，我恐惧，我害怕，我不愿意，让我自己燃烧自己的激情；所以，我说，不可以。我们不可以发展成任何男女朋友的关系。无论你是谁。而我自己，在一次次的黑夜里‘熬’……”
这一段话近似梦呓，我似乎看到她心灵上的挣扎，于是逼问道：“如果你选择的是心灵交融，那么，为什么要推到五年后再选择？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按照你自己最想要的去追求？或者，你只是把逼自己选择的时间在不断地往后拖？”
“我不能，我不可以。”她似乎有些慌乱，“我不愿意做一个对自己丈夫不贞的女人；我自己的价值观念和生活经历，使我自己不愿意这么去选择。所以，我不断地拒绝，拒绝他们，也拒绝自己。在‘熬’过去之后，也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
“但你有没有想到，”我继续逼问，“你是可以一夜一夜地‘熬’过去，你也可以在‘熬’过去之后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前一晚让你几近崩溃的痛苦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事，只不过是因为你当时的心灵脆弱得好像‘再加一根稻草就能压死一只大骆驼’……但你有没有想到，你还会一次次地面临这样再加一根稻草就能让你精神崩溃的境地？你下一次还有没有这样的幸运能够‘熬’过去？当你庆幸自己意志坚定、战胜了外面的诱惑甚至是内心的引诱之时，你是否意识到这是你自己的心魔还未成形、还未有足够的魔力可以掌控你，你现在还可以渴望什么就拒绝什么，等待什么就逃避什么；你现在还可以把自己的心灵渴求禁锢在那座死火山里，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能够安全地‘熬’过来，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那个真正能引爆死火山的人，假若有一天那座死火山终于爆发，渴望如潮流一样喷薄而出，爱如潮水，你退无可退，你避无可避，你将怎么办？”
她终于呻吟了一声：“求求你，别再逼我了。”
“不是我在逼你！”我酷酷地说，“是你自己在逼自己！若有此因，必有彼果！”
“那我该怎么办？你知道我这职业，会接触很多人，很多很有杀伤力的人。他们是你的资源，他们掌握着你的信息通道。他们凭什么把这资源给你？因为是你在求着他们，不是他们在求着你。他们会经常跟你说，他们真的是很喜欢你这个人；但是，我真的是不想跟他们中任何一人纠缠有这种关系……”
那一刻，我看她的眼里满是怜惜。她真的还没有长大啊，真的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少女啊，冷静而理性的面孔背后，似乎仍然是一颗不谙世事的纯真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