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轩说：“为什么是这一年？风险总是有的，干别的也会有。我是不想去打工，这个年龄了，一是难得会有人要你，二是即使是要，也是从最底层做起。你想想，我都多大了，跟大学刚毕业的在一起混，面子啊。”
郑佩儿不同意：“那千叶呢？人家还是个女的，以前还一直做太太呢。只要做得好，肯定会出人头地的。你就是眼高手低。”
两人眼看又要不高兴了，陈轩赶紧收了网：“好了好了，算了算了，不跟你吵。好好吃饭吧，来尝尝味道怎么样？你是老板娘，可以随时来吃的。不想做饭，电话叫两个菜也可以。”
郑佩儿笑：“走后门啊。这么做生意可不行。”
两个人吃了起来。陈轩给郑佩儿指着看窗外的船队，又说最近要过年，出海的少了，得多靠买养殖场的东西，价钱会贵，但生意也好。年三十的饭已经预定完了。
郑佩儿没说什么，她总是觉得有点忧虑，特别是在怀孕的日子里。听陈轩说到年三十，便说：“我也有个惊喜要给你呢，等三十那天晚上吧。”
这顿饭看起来，两个人是真的和好了。
64
放假的第一天，千叶带着母亲和小志，在滨城最大的超市里买东西。
商店里人挤人，水泄不通的感觉。千叶在三楼给母亲买了一身很漂亮的衣服。老太太见她心情好，也高兴得很。小志的玩具在五楼，一家人在那里挑来挑去，又买了一堆。千叶看看底层，还想去买点过年的用品。“过年就这样，”她跟母亲说，“不到坐在年三十的桌前，东西不算买完啊。”
“可你也要给自己买身衣服啊。过年过年的，大家都穿新衣服才好。”老太太看女儿一点也没为自己打算，追着叮咛了一句。
千叶有点不好意思：“我也要买吗，没必要了吧。这么胖，也没合适的。”
小志却喊了起来：“买买买，我要妈妈买新衣服。我要妈妈漂亮。”
“呵呵，”千叶笑，“漂亮能干什么啊？”
“爸爸才能回来啊。”小志倒是毫不客气，平时难得听他说爸爸这两个字，今天竟这么顺溜就出来了。
一时千叶有些尴尬，也不敢看母亲同情的目光，抱着儿子瞧瞧，终于利落地说道：“好，买就买。小志帮妈妈挑挑？”
三个人又返回三楼，看了半天，千叶挑了一件大红的外套，衣服样式很别致，线条又简单，很是大方可人。千叶镜子里自己看看，真和平时大不一样的感觉。服务员看着高兴，拿了剪子过来，就把后面的商标给剪了：“就这么穿着吧，多喜庆啊。”
母亲和小志也喊：“别脱了别脱了，真好看啊。”
千叶随和，穿就穿吧。准备再下楼去，老太太却累了：“我可走不动了，这么多东西，人又多。我和小志干脆找个地方坐着等你吧。”
千叶想想也行，安顿了一老一小，给他们买了点吃的，就自己下去了。
这里果真最挤，连推车都没有了。过来过去的人和车子，个个都垒得小山似的。她在熟食柜台看看，想买点香肠面包什么的，手里拿着，却没地放，抱在怀里。旁边就有个人说：“放我这车里吧。”
千叶听着声音熟，一看，居然是萧自强。他倒是有车推，可难得的是车里却没放什么东西。千叶不好意思，哎呀一声，脸都红了。说起来也是红得莫名其妙，可她确实是觉得有些尴尬：“萧总啊，也买年货呢。真巧。”
“可不巧。”萧自强看出千叶不好意思，就干脆帮她把东西放在了自己的车里。两堆东西分了个界限：“你尽管拿吧，我基本买完了，就推着车帮你装吧。”
“那怎么行，”千叶大感过意不去，“那我耽误你的事呢。”
萧自强态度极好：“没事，我就根本没事，就在这里转转。东西都可买可不买的。”说着，又上上下下打量千叶：“今天很漂亮啊。”
“那那，”千叶说了实话，“那你耽误我买东西啊。你在边上，我觉得压力大。”说着脸又红了。
“哈哈哈。”萧自强笑得爽朗，这女人可真他妈的可爱。真没办法，这可能就是缘分吧，一个其貌不扬，年龄不小，要身材没身材，要聪明没聪明的女人，竟让他感到这么的舒服和自在，“你呀，就当我是空气吧。我也说句老实话，一个人，在家里待着，无聊得很。这逢年过节的，最怕一人待了，我来这儿可不是买东西的，也就是看看人，凑个热闹罢了。你呢，要是这么不自在，我就拿自己东西先走，车给你好了。”
千叶感激地说谢谢。她可没想到萧自强这么善解人意。和李红跃她们说的可大不一样呢。
萧自强先走了。千叶左挑右拣的，一会儿工夫，又是一大堆。
终于出了门。一家老小三口，连小志都提了两三个大塑料袋，从超市出来了。可出租却难打了，人一拨一拨的，根本就没空车。千叶正在路边等，萧自强的车开了过来，笑吟吟地摇下了窗户：“来吧，我就猜你打不上车，专门等你半天呢。”
人的激情总是这样，于无声处时才最为动人。萧自强没学过心理学，可这么不哼不哈地做一次好事，顿让千叶心潮澎湃。她坐在了萧自强的边上，老太太和小志坐在了后面。萧自强打趣道：“都买完了吧？”
萧自强说着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自己也是可笑，可跟千叶，他是一点流氓腔也讲不出来，真没办法。千叶被萧自强这么一问，才想起还真落了一样东西：“葡萄酒没买。”
“那回去再买？我等着你？”
“算了，”千叶摇手，“家里没人会喝，买了也浪费了。我们就跟小志一起喝饮料吧，妈？”
老太太当然没意见。萧自强却听出来，这家没男人！
到了楼下，萧自强要下来帮着搬，被千叶坚决挡住了：“萧总，你再这样，我就不敢再去给你打工了。”
萧自强说：“你别拿辞职威胁我。我这不就是举手之劳吗？”
边上楼边奇怪自己：“我还真成一新好男人了？我看我这是在努力改头换面再做新人呢。”
千叶招呼萧自强先坐着，自己去厨房冰箱里放东西。老太太可是什么都瞅出来了，自作主张地邀请萧自强：“过年没事，就来这里吃饭吧。”
萧自强赶紧点头：“没问题。”
打算走了，去厨房跟千叶告别：“你忙吧。我走了。”
千叶送他，他自己又站住了：“我说，我看你冰箱里那么多东西，年三十，要我过来帮着吃不？”
千叶脸又红了，“年三十，年三十，家人团圆的日子……”
萧自强笑笑：“你也别紧张，我就这么逗逗你。我是一个人，你也不可怜可怜我。”
当玩笑说着，走了出去。后面一句话，千叶还真起了同情心，可再想，如果真请了他来吃饭，这可算怎么回事啊。他单身，她一人，完了还要守夜，家里老小肯定熬不住，他万一要熬呢，她还得陪着？
这可怎么是好？
咬着牙没松口。可萧自强真走了，她又有些不忍心，追到楼下，想留他吃了晚饭，可车已经开了。萧自强在后视镜里是看见她了的，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他不仅摇了摇头，深深地感慨了一句：“现在还有这样的女人，珍稀动物了。”
65
“该浪的时候浪一浪，该收手时就收手。”萧子君看到一个作家在书里这么写，她就在句子下面画条线，同时嘴里还嘟囔着念道：“选择一种安稳的生活方式，将年轻时的个性暗暗藏在怀里。”她看看自己的怀——有胸，但不大，牢骚道：“那也得能藏得住啊。”
就到年三十了。她无论怎么样，也得回到父母家里尽些责任了。平日租的房间，依然很乱，想到过年，她至少该将被子叠上一叠。
周明已经答应了，初四那天请她去他家里坐坐。虽然这个坐坐，带着很大的随意性，而且，还是在萧子君的再三要求下，他才答应的。周明的理由是：“过节家里人多得要命，大家除了吃就是在打牌，哪个会有时间跟你说话。还不如换个时间呢。”
但萧子君的目的又不是为了跟他家人说话，她要的是能去见见他父母的形式。他们打牌吃饭才好，至少不用太耽搁她的时间。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跟周明一起旅游的梦想泡了汤，但不妨碍她参加中学的同学聚会，吃完饭肯定还有舞会！再顺便瞧瞧，当年谁还暗恋过她！
可是周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