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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赎罪

几年前,万紫和公司的几个员工,一起去酒吧过新年,喝着酒,大家玩起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大部分人都在开玩笑,A说看见B和C怎样啦,C说其实喜欢A啦,等等等等。有一个男的,是所有人眼中的幸运儿,他自己也承认,生活一直很顺利,也令他特别满意。是不是因为这个,他才什么玩笑也开不出来呢?大家起哄,说那就讲点你不顺心的事好了,我们喜欢听见你这样的人,有点不开心。

他就说,那就讲讲我曾自杀的事吧。

谁信呢?他这样一个人,也会自杀?

开玩笑吧,你会有什么不开心的?

于是他就讲了起来。

他说:我这个人,和你们看到的一样,真的是事事顺利。小学、中学、大学,出国,回国,结婚,生子,赚高薪,一切都没怎么费事。我活得高兴,而且很幸运,关于这点,我自己是一直知道的。父母都健在,兄弟姐妹也都混出了头,身边的朋友都过得不错,有一定的社会地位。直到去年,我三十六岁,都一直没有受到过什么伤害,也没有被什么潜在的力量打倒——你们要知道,如果一个人倒霉了,或是形势发生了改变,那种一直向上的力量就会被削弱,甚至搞不好会毁了一个人。

可是那一天,我知道,我顺顺溜溜的日子该结束了。是儿子,他在幼儿园,跟小朋友玩耍时,被推倒了,头碰在了黑板支架的铁腿上,开始还没有什么,可是他妈妈去接他的时候,他对他妈妈说,很想睡觉。

幼儿园老师没有告诉我们那天儿子发生了什么,我们带他回家,就让他睡了。结果他一直在睡,睡到第二天中午,还不醒来。我们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连忙抱去医院看,医生说脑震荡。

我去找到幼儿园,老师在小朋友们的启发下,才说了这事。除了等待,我们还能怎么样呢?于是我和老婆每天都守在医院里。医生说,会好的,孩子会醒来的,但有时也说,什么也都有可能发生。

孩子出事那天正是他的生日,我们还特意订了大蛋糕。孩子进医院两天后,我想到了自杀,我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帝安排好的,生日,出事,然后离开我们。那么我以后剩下的日子,就全都是接受惩罚了。

跟孩子他妈换班的时候,我回到了家里。我家在高楼,跳下去很方便。于是我换了一身衣服,站在了窗边。这个场景,从我开始谋划此事,到站在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想,我想我一定会感到特别害怕吧,一定会特别特别恐惧。

可是并不是想象中那样,我没有害怕,真的,不是害怕。脑子里装的满满的,并不是恐惧,而是我的儿子。

以致半个脚都跨出去了,我心里最想的,还是我的儿子。

突然我就明白了,我和这个世界能产生联系的,并不是我这些年的顺境、努力、见过的世面、去过的国家、做过的工作、拿到的高薪,而是我的亲人。

只有他,才是证明我跟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

那么对我儿子来说,也是一样啊。他要靠着我这个父亲,才能确认他生活的世界。我怎么能去死呢?

于是再等了两天,儿子脑子里的淤血散了,他果真也就苏醒了。

然后呢?大家问。

然后就没事了。男人说,从那以后,我看人看事的眼光就有些变了,我不太在意别人怎么看我了,做任何事之前,我更愿意想想对亲人怎么才能更好。

他笑了笑:这就是我的真心话,也是大冒险。

原来是这样一个“真心话大冒险”啊。大家都笑起来,和其他听到这话的人一样,万紫也没有将他的感受更多地放在心里。

可生命就是这样,总有那么一个瞬间,细究起来,饱含深意。当这个夏日闷热的下午,乔茵突然声音慌乱地打电话给她,问她能不能早点回家时,万紫在她的声调里听出乔茵对她的期待。

她告诉她,自己做了很糟糕的一件坏事,万紫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的,正是几年前那个男同事的话:“亲人才是我们和世界的唯一联系。”

走投无路之际,乔茵第一个想到的是她,这让她既欢喜,又担忧。但也让她暗暗吃惊,乔茵做了如此可怕的一件事后,表面上竟会如此平静。事情是三天前发生的,这三天里,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安、不妥和不适,万紫看到她做的事计有:煲电话粥、买零食、写歌词、看电视、背外语课文。

中间曾主动要求帮她做过一次饭,周末时,还跟她一起去看过一次外婆。

“外婆老了很多。”乔茵对万紫说,口气很平,看不出有什么怜恤,或是感慨。

可是她提前下班回到家里,见到乔茵的这一刻,她这么多天,甚至这两年在万紫面前所表现的游刃有余、理直气壮,全都没了。

她一把抓住了万紫的手,声音颤抖着,两手哆嗦着,脸上的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她说:“妈,救救我,帮帮我,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她不等万紫开口,就将万紫带到了电脑前。万紫看到的是个寻人启事一样的帖子,上面有个男孩子的相片,她看了又看,觉得很是面熟。

“怎么了?”

她来不及看字,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孩子她见过,在邵飞的追思会上,他站在遥遥的身边。

乔茵说:“是我干的。我只是想教训教训他,没有想到要害他的命。”

乔茵话音未落,万紫的脑袋已经开始发晕了。她一目十行地看了旁边的文字,终于大概知道了情况。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不知道该怎么对乔茵说下一句话。她心如撞鹿,跳个不停。汗水从额头上一层层地流下来。

“你还记得地方吗?”她问乔茵,“我们得找到这孩子。”

乔茵摇摇头,又很快点点头:“我应该知道的。”

“你和谁做的这事?”万紫知道乔茵一个人做不了。

“溜达,还有他的表哥。他表哥开的车,我们就是看不惯那小子,觉得应该教训一下他。真没想过要害死他。那地方,离人住的地方不算远,可谁知道三天他竟都没露面。我刚跟溜达打过电话了,他说别是被野兽吃了。”

乔茵吓得直哆嗦,小脸煞白,她平时的霸道样,完全没有了。

万紫站起来:“走,我们赶紧去那地方,我、我、我、我们去看一看情况。”

“要……自首吗?”乔茵怯生生地问。

万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此刻,她抱着满满的侥幸心理,心想只要她和女儿去了黑坨山,就能找到那个孩子,然后,即便乔茵再去自首,问题也不会太严重。可是如果,现在就去派出所,会不会立刻被关押呢?

她不敢想这个问题,稍微想深入一点的勇气都没有。她抓起汽车钥匙,就跟乔茵走到了下面。可是发动汽车后,她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嗓子眼也干得咽不下唾沫。“乔茵,”她说:“我开不了车了,我得叫常晓过来。”

乔茵这个时候只有听话的份。她缩在后座上,身体仿佛都小了很多。常晓很快来了,但不听万紫说明情况,坚决不肯开车。万紫跳下车,将他拉得远了一点。隔着玻璃,乔茵能看见万紫的语速很快,她做着手势,掩饰不住的焦虑和紧张。常晓站远了一点,又站远了一点,他把胳膊举起来,抱在胸前,他开始摇头了。伸出胳膊指着车子里面。

乔茵想,她知道常晓在说些什么。他不想这浑水,怕有嘴说不清楚。他坚持要万紫带乔茵去公安局、派出所,不,这车他才不要开呢。

乔茵掏出手机,给溜达打电话。溜达不知道怎么的,却不像她这么紧张。仿佛已经知道该怎么招供了:“报告领导,我不是主犯!”

他正在跟人打保龄球,对乔茵说的要去找人,嗤之以鼻。“要死早死了,要活着你也找不着。别瞎费工夫了,出来跟我们玩吧。”

乔茵哭了:“他妈的叫你表哥赶紧开车过来接我!”

溜达从没有见乔茵哭过,乔茵是个女超人,是个铁娘儿们,她怎么会哭呢?她谁都不鸟,碰到什么事都能搞定。甚至邵飞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她都敢耳朵贴上去听心跳。他们乐队联系演出、找排练的地方、录音租用场地、跟人谈钱、去找人买歌,全都是她一人去跑。溜达喜欢乔茵,崇拜乔茵,可是自己也特有自知之明,他搞不定这个妞,他永远只能听她的命令。只要乔茵在,以后的日子就没啥可愁的,她指明方向,他溜达跟着走就行了。

溜达真没想到,乔茵还会哭。她一边哭,还一边骂他。溜达吃惊极了,他再也不敢玩了,掠掠头发,想了想那天晚上他们干的事情,嘿,没准还真有点危险!

他给表哥打电话:“喂,你看见网上那事了吗?”

表哥正跟女朋友在一起腻歪,对溜达这没头没脑的话不想多理睬:“看见了看见了,完了再说。”

溜达就给乔茵回话:“我表哥说完了再说。他心里有数呢。你……哭了?要我过来吗?”

“滚。”

乔茵擦干眼泪,万紫已经回到车上。她黑着个脸,什么话也不说,发动了车。常晓走了,迈着小短腿,速度还挺快。

万紫说:“走,我们自己去。只是到了那里,天可黑透了,你怕不怕?”

乔茵已经想不起来,那天他们是怎么开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她摇摇头,心里也开始琢磨,这样去看,真能找到人吗?

可是她没有勇气对万紫说:“妈,我自首去。”

她太害怕了。

母女俩没开出去多远,就被一辆警车给拦住了。万紫捶了一把方向盘,骂道:“叛徒。”

果真,是常晓报的警。他把什么都对警察说了。

“你很生气吧?”乔茵问万紫。

那天晚上,乔茵和万紫被关在了拘留室里。万紫两手合十,紧紧握在一起,她紧张得要命,脑子里一直在想,该找找什么人。

乔茵的问题,一时让她没有反应过来。看到乔茵怯生生的眼睛时,她才意识到她还是一个孩子,仿佛多年以前,那个总是缠在她左右的小姑娘,在她独身一人在北京时,总是在睡梦中叫醒她的小姑娘,又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坐到了她的旁边,伸出胳膊,将乔茵的肩膀搂住。她说:“不,我不生气,只是有点着急,我很替那孩子担心,希望他没有事才好。”

乔茵不说话,把头靠在万紫的肩头。

万紫自从去参加过几次单亲母亲的交流活动后,渐渐在心里开始酝酿一个想法。她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告诉乔茵。期间她曾带乔茵去参加过一次活动,可是乔茵非常不快,她觉得受到了冒犯,心里充满了抗拒。她不愿意给自己贴上单亲子女这样的标签。

“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她问万紫:“你只是需要在同病相怜的人当中汲取力量吗?”

万紫说:“这不是同病相怜,只是接受事实。你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逃避呢?”

乔茵这个年龄这个性格,最听不得的,就是逃避。“我逃避什么了?我从来就不逃避。问题是你们大人造成的,我一直在承受,我哪里逃避了?”

她振振有词,让万紫很是为难。

但是有一点,是她与那些母亲的交流中学来的,她一直记得住,那就是要尽可能少地对孩子提自己对她的要求,尤其不要指责她,而是多多让孩子提出她的想法,做家长的,能给她提供无私的支持和帮助,是最重要的。于是,她会对乔茵说,你说你的想法,我们来想办法。

可是乔茵有什么好说的?

说了也是白说!

万紫现在没有什么钱,她既不能帮她将唱片尽快录制完,也不能要求万紫送她去上影视学校。

万紫本来以为,这会是一个注定沉默的暑假,却没有想到,竟有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

拘留室里还有三个女人,一个半老太太,两个年轻女子,一看就是风尘中人。警察坐在栏杆外面的一个小房间里,两脚跷在桌子上,在看电视。半老太太很瘦,像是流浪了很久的样子,靠着墙,缩在角落里。大家谁也不说话。万紫能想象乔茵的内心会有多么恐惧,仿佛做梦一样,她们怎么就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她决定对乔茵讲讲她的故事,这段往事,她一直没有机会对她讲。也许在这样的时候,在这样冷酷坚硬高压的环境下,说说这段故事,才能让她们产生一些牢实可靠的想法。

她从哪里讲起呢?

还是从五岁那年发烧、母亲带她去内江医院讲起吧。

她还清楚地记得,妈妈抱着她,走在内江的街头,她生平第一次,感同身受地体察到一个女人的心酸,母亲朝上举起的胳膊,千钧墼重,重达万吨,它们是母亲意志的体现,可也怀抱着满满的人间苦难。

她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小小的身躯,从没有过的不自在。她想如果自己能变成一个收缩起来的球就好了,可以被母亲装在口袋里。她那么大,那么不合时宜,那么容易受人白眼。坐上公交车后,全车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和母亲。为什么要横着抱一个孩子呢?多么的奇怪啊。她吓得想哭,觉察到和他人不同时的尴尬。

等回到资中,父母离婚,她和母亲一起住到了舅舅家里。寄人篱下,在学这个成语之前,她就无师自通地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她会毫无差错地运用在她们娘俩身上,造出不同的句子来:因为寄人篱下,所以晚上不能开灯;因为寄人篱下,所以吃饭不要出声;因为寄人篱下,所以不要大喊大叫;因为寄人篱下,所以更要好好读书。

同时,她对孤儿寡母、天伦之乐等等这样的词,也非常的敏感。她的眼睛会躲开它们,耳朵会假装没有听见,偶尔,她听见其他小朋友讲起周末和父母一起去做什么,她的心会突然哐当一下,好像什么东西,在里面被打碎了似的。

后来,她和母亲去了成都,她也渐渐长大了。那是一段娘俩都感觉特别好的日子,她们勇敢,坚强,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而未来,似乎也对她们展开了笑容,她们相依为命,相互鼓励。当母亲特别累的时候,万紫会对她说:“妈妈,等我上班了,一定好好照顾你。”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这是人生的规律,即便千辛万苦得来的快乐,也不肯长久。

这次,是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没有珍惜母女间的深情,可是另一方面,也是当她成年之后,才开始意识到的。当初的错误,责任不应该全在她,是母亲暴躁、不够平和、斤斤计较的性格,造成了她的反叛。

生下乔茵后,她就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本质上,她是那种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梦想的人,越得不到,可能越想得到。不如意的现实,没有打消她的想法,反而激发起了她的斗志。这不是我要的生活,她对自己说,也不是母亲希望她过的生活。

真是奇怪,在母亲和她断绝关系后,她却开始想为母亲争光了。

“所以你看,”万紫对乔茵说,“我也曾搞砸过。而我要你知道,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渡过难关。”

乔茵想,原来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能感觉到的那些东西并没有错:母亲和外婆关系不好,甚至有些敌对。父亲配不上母亲,他们的婚姻,有着阴差阳错的地方。

态度傲慢,语含讥讽,这是很多年里她在家人面前扮演的角色。不是因为她没大没小,不知天高地厚,而只因她在很小年纪,就在体会到了成人中种种不正常的情愫。索然寡淡,令人心生疑虑的父母,当着她的面,却做出一种胜券在握的表情,而这些,都是让乔茵所鄙视的。

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母亲当年做过比她更不靠谱的事情。而且,她怀上她的时候,比今天的她,也大不了几岁。她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着万紫,仿佛突然发现了另一个人。她的内心藏着很多她不了解的东西,可是另一方面,乔茵却因着这份不了解,突然觉得踏实了。

“外婆原谅你了吗?”

“原谅了,她能认出我的时候,是很关心我的。”

“这么说,你也能原谅我?”

“当然。”万紫揉了揉乔茵的头发。虽然她说给她听这段故事,并不是为了让乔茵明白她会原谅她。可是这一刻,乔茵更看重的,只是这个。

万紫说:“你想过没有,你以后要做什么?”

“唱歌。”

“我是说除了唱歌?”

“我不知道不唱歌,我还可以做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希望妈妈为你做点什么不?等这件事过去后?”

万紫很希望女儿能替她说出这段时间,一直萦绕在她心里的事情,可是女儿,怎么也不明白。于是这母女俩,就好像在说绕口令。

“你希望我去上学?”

“是的,学肯定是要上的。除了上学呢?”

“我不知道。”乔茵不习惯跟母亲这样亲密地交流,这个晚上,对她来说,已经到了极限。她还能提什么要求呢,万紫到底希望她说出什么呢?

终于,还是万紫忍不住了。她主动说:“你想不想让妈妈陪你一段时间,就我们两个人?”

“一段时间?”

不,乔茵不能确定,她是否需要母亲陪她。她们两个人整天待在一起,又能干点什么呢?她又不好玩,还会管着她,不,还是不要了。

她用她这个年龄的人特有的直截了当:“你是想弥补曾经对我的缺憾吗?”

万紫想,是不是有赎罪的心理呢?应该说是有那么一些的吧?乔茵的今天,当然和她大有关系。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因和果吧,你种下了苦涩,当然,只能收获苦涩。

她说:“只是想让我们之间,能互相了解得多一点。我觉得你来北京这两年,我对你的关心太少了,我一直不愿意把自己的时间交付给你,可是却愿意将自己的时间,给工作,给同事,给薪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付出了时间和精力,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我眼睁睁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很多。包括今天,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大半的责任,都应该是在我的身上。我只有将时间和精力,都交付给你,才有可能真正地拥有我想要的母女之情,否则,一切都只是一个形式,对吗?”

接着,她告诉乔茵几年前她那个男同事的话。

万紫说:“他的话,今天让我感触特别的深。这就像一个即将落入水里的人,当她即将溺毙的时候,她可能才会知道,唯一能让她忘不掉的,只有孩子。我打算辞去一段时间的工作,陪你度过这段时间。然后,我们可以把房子卖掉,把外婆接回家来,再以后,送你去影视学校,你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乔茵没有说话。

张单失踪的第四天下午,回到了学校。

那天乔茵和溜达,并没有将他扔得离公路太远,毕竟天黑路远,他们也很害怕。他在原地躺了一夜,听着黑夜荒凉的风声,和小兽突然蹿过的脚步声,吓得魂都要散了。第二天天没亮透,他就爬起来,找到了一棵树,把手上的绳子磨破,然后踉踉跄跄地去寻出路。

这一片山路,平时人就很少,天大早,公路更没有车过。在雾气中,张单完全失去了方向,他越走越远,远离了石窑镇,一直走到了梨树沟这一块。没有人烟,到处都全是荒树林子,好在有一些野果,帮他撑着。可能他一直只是在某一片地方打转,并没有找到真正的路,也可能他反反复复,已经走过了一些村庄,但在树林中,却没有发现。

一直走到了第三天,他体力几乎已经全要消耗殆尽,整个人已处在了昏乱之中,才迎面碰到了郑子端。

他见到陶小姐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叫妈妈,而是在她紧紧拥抱,几乎透不过气的间隙,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过一条红色的连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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