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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失败的救援

有两个身材高大的长着黄色胡须的人,从河边的帐篷中出来,小心翼翼地往丛林中走去了。这两个人就是詹森和马尔宾,也就是几年之前,哥鲁克想向他们打听往海岸去的路径,却被他们用火枪驱逐过的那两个白人。他们每年都去丛林,和土著人做生意,遇到软弱可欺的,也进行一些抢劫,顺便用捕兽机逮点猎物,运回欧洲销售。他们对这里的路非常熟悉,有的时候可以给别的白人作向导。但是对于梅林住过的那个阿拉伯酋长的村落,不敢再去侵扰。离那个村落较近时,他们就绕道而过,以保安全。现在他们住的地方与柯夫杜的村落较近,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是四周荒僻,素无人迹;二是阿拉伯酋长欺软怕硬,对柯夫杜部落,也畏惧三分,他们可以借柯夫杜部落的威势保护自己。

来此之前,他们与欧洲的一个动物园订了契约,要捕些动物卖给他们,因而带了捕兽机来。前几天他们已经选好地址,下了机子。今天他们抱着很大的希望,想逮一只大狒狒回去卖钱,因为他们早已留意过,这一带是狒狒经常出没的地方。一走进林子,他们就听见了一阵叫闹声,仔细听去,就是狒狒的声音。他们暗暗欢喜,估计一定有一头狒狒落入了牢笼,一群狒狒想营救他,苦于找不到办法,吱吱乱叫,才形成了这一片嘈杂声。他们急切地往前走去,果然有一只大狒狒落入了捕兽机,在里面咆哮着,外面有上百只狒狒,在围着笼子转。

这时詹森和马尔宾的注意力都在捕兽的笼子上,他们俩和狒狒群都没觉察到,在树上枝叶浓密处,有一个半裸青年伏在那里,注视着这两个白人和一群狒狒的行动。他就是伤愈出来的哥鲁克。

哥鲁克虽住在丛林中,却从不跟狒狒打交道,只是因为狒狒语言与大猿相近,所以尽管有时碰面,也各不相犯。但狒狒每次见了阿库特,往往有敌意,这未免引起哥鲁克反感,加之这次急于要去救梅林,不愿多耽搁时间,所以见狒狒王落入笼子,他只是看看热闹,本不想去救它的。哥鲁克眼尖,无意间瞥见隐伏在草丛中的两个白人,有点似曾相识之感,他惊奇起来。这两个人是谁呢?他们要干什么?他好奇地想探知究竟,就轻轻跳到接近草丛的一株高树上,向下仔细一看,他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几年前用火枪驱逐过自己、伤透了自己心的那两个人吗?这一下,他不由得怒上心头,暗想绝不能放过他们,非报复一下不可,于是,他更加注意他们的行动。

他看见他们忽然站了起来,高声喊叫着,向兽笼走去,看样子,他们是想吓退四周的狒狒,但那些狒狒急于救自己的王,都不肯逃散。其中一个白人举起来复枪,向咆哮着的狒狒群放了一枪。哥鲁克以为狒狒一定会反扑过来,谁知,许多狒狒竟被吓呆了。那白人又放了第二枪,竟把狒狒吓得都逃到树上去了。这两个人见狒狒散尽,就走到铁笼旁边,哥鲁克猜想他们一定要加害狒狒王了。他注意地寻找着最合适的出手时机。哥鲁克虽然对狒狒没有感情,此时却不免替狒狒王不平起来,狒狒并没有伤害这两个人,可这两个家伙分明对狒狒王怀着歹意,加上他和这两个人有宿怨,哥鲁克决心救那狒狒王了。他见狒狒群还远远在林中,便用猿语对它们高声喊叫:“我是哥鲁克,这两个白人是我的仇人,也是你们的敌人。现在,我愿帮助你们救出你们的王,你们听我的命令,我从这边动手,你们也从那边出来,我们联合起来攻击他们,把他们驱逐出境,救出你们的王!”

詹森和马尔宾听到背后又有声音,他们不懂猿语,以为又是狒狒在叫唤,回头找了一阵,又没发现隐藏在树上的哥鲁克,所以并没介意。

狒狒们却听懂了哥鲁克的话,非常高兴,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愿意照你所说的去做,哥鲁克!”

哥鲁克立刻跳下树,向詹森和马尔宾扑去,同时,那边几百只狒狒也跳下树,声势浩荡地向这两个白人扑过来。詹森和马尔宾看见一个半裸白武士举着长矛杀来,急忙举起来复枪,对哥鲁克射击。但他们腹背受敌,心慌意乱,根本无法瞄准,一枪也没打中,子弹倒浪费了不少。背后的狒狒群又像潮水一样涌来,两个人知道情况不妙,来不及再开枪,只好把枪当棍子用,挥舞着往外冲,狒狒群在后面追着。这时他们只顾得逃命,再也顾不上笼中的猎物,两个人抱头鼠窜逃回丛林中去了。哥鲁克让那些狒狒去追白人,自己走到困住狒狒王的笼子前,轻轻一拨机关,笼门就开了,放出了狒狒王。那狒狒王来不及谢哥鲁克,也向丛林追了过去。哥鲁克知道,狒狒们受了大恩,是绝不会忘记的。哥鲁克并不指望它们报答,因为他之所以救狒狒,完全是为了报昔年之私仇。他侧耳一听,人声兽声,在前面喧闹成一片,大概白人的援兵已到,正和狒狒们激战。哥鲁克不想再管这件闲事,继续向柯夫杜的村落走去。

在路上,哥鲁克经过一个没有树的广场,是往柯夫杜村落的必经之路。广场中站着许多大象。哥鲁克很喜欢在树上腾跳,从这株树跳到那株树,或抓住一个枝条,像荡秋千一样荡过去,这样可以锻炼臂力,也非常好玩。他还喜欢在高树上行走,没有阻碍,也没有危险,在枝叶茂密的地方,还可以跟树下的野兽们开开玩笑。今天由于急着赶路,又没有树可走,非从象群中穿过不可。大象都扇着大耳朵,摇晃着长鼻子,摇摇摆摆,悠闲自在。哥鲁克矮小的身体穿行在巨象群中,好像大海中一叶浮萍。有一头大象闻到了气味,举起长鼻子哼了一声,警告同伴,有人来了。哥鲁克是认得它们的,怕引起误会,就高声喊道:“别乱!吞特!我是白猿哥鲁克!”

大象听了,都放下了鼻子,因为这声音是它们熟悉的。哥鲁克走到象的跟前,大象还把长鼻子伸过来,温和地在他身上嗅着,像打招呼一样,表示亲热。哥鲁克也拍拍它们的巨肩,说几句话才走过去。在丛林中住了这些年,他和象相处得最好,林中所有的动物里,他最爱象,因为象对待朋友非常平和,对待敌人却很凶猛,善良的羚羊和大象最友善,但号称“林中之王”的狮子却不敢惹大象。哥鲁克走在象群里,像畅游在友谊的海洋里。只有一头小象有点调皮,和哥鲁克闹着玩,用鼻子卷住他的腿,让他跌了一跤。

哥鲁克到达柯夫杜村子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这时他就视觉、听觉、嗅觉并用,一边探视着,一边沿着茅舍屋檐的黑影处走。他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梅林,最后终于在一间茅舍边嗅到了梅林的气味。但他不能冒冒失失地去看个究竟,只好等待机会。那茅舍外有一个哨兵在把守,他坐在茅舍门前,面前烧着一堆篝火,背向着哥鲁克,火光被他遮住了,只剩了一线光亮。哥鲁克小心地潜行到茅舍的墙根,用鼻子嗅着,慢慢接近门口,知道梅林就在里面。但在稍远处的大道上,还有许多武士,在火堆的另一边坐着,他们的妻子在走来走去煮饭做菜,门边却只有这一个哨兵。那些武士离哨兵的距离有六七十尺。哥鲁克在冷静地思忖着,他要进那茅屋去,到底是杀了那哨兵好呢,还是悄无声息地溜进去好。杀那哨兵未免太莽撞,因为会惊动对面那些武士,难保他们不冲杀过来,但是,溜进去也不容易。哥鲁克观察了一下,那哨兵的背部和门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尺左右,哥鲁克如果侧着身体,是勉强可以挤过去的,只是怕火光照过来,稍不小心,会被对面那些武士看见。哥鲁克又仔细观察了一阵,见那边武士们正聊天聊得起劲,声音很高,且他们坐得参差错落,有几个人正好挡住了火光,如果谨慎一些,看准时机,趁他们没人抬头往这边看的时候,说不定能侥幸溜进去。

打定了主意,哥鲁克就背贴着墙,一步一步向门口轻轻移去,慢慢地靠近了哨兵的背后。眼看快要成功了,他已能感到那人背上的热气,呼吸声也能听见了。哥鲁克稍停了一下,那哨兵仍旧坐着,并没察觉有人已到了他身后。哥鲁克知道此时处境十分危险,动作稍一不慎,就会被哨兵发现,只有半寸半寸地慢慢蹭过去。可是,怎么也没想到,那哨兵恰好在这时困了,打了个大哈欠,两手伸到头上,伸了个懒腰,想往后坐一坐,靠在门框上歇一歇。本来守兵是不准打瞌睡的,但他实在乏极了,心想睡一小会儿,也不见得会出事。说时迟,那时快,守兵的头向后一靠,哥鲁克没料到他这一手,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守兵感到靠到的不是门框,却是一个人的腿!他刚要大叫,早被哥鲁克的一双铁手卡住了喉咙,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只觉得脖子上的手指掐得越来越紧,最后眼珠突出,脸色也变成乌紫。守兵原想小睡一会儿,这下却永远醒不来了。哥鲁克把他的尸体扶起,仍让他靠在门框上,从远处看,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似乎他仍在守门。哥鲁克迅速走进茅舍,轻轻地叫着:“梅林!梅林!”

“哥鲁克!我的哥鲁克!”

黑暗中有人低声回答,正是梅林的声音。哥鲁克怕有人听见,低低地告诉梅林不要说话。他在黑暗中找到梅林,替她割断捆绑的绳索,向外听了听,没有什么异常的声音,他俩就挽着手走出了屋门。

外边那个死哨兵还倚在门框上,有一只狗正在闻死人的脚,那狗看见他俩从茅舍出来,先是发出呜呜的声音,后来闻出是生人的气味,就狂吠起来。这下可惊动了火堆那边的黑武士,都转头向这边望,哥鲁克知道不好,急忙拖着梅林,向茅舍的黑影处躲去,可是已经太迟了,黑武士已经看到了他们,十几个人一齐赶过来,那狗也追着哥鲁克乱叫。哥鲁克想用长矛刺死那狗,可是那狗受黑人攻击惯了,东躲西闪,始终刺不着它。

村落里的黑人听到狗叫,又听到黑武士奔跑的脚步声,大家都跑出来,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首先发现了守兵已死,接着就察看茅舍,知道里面的俘虏逃跑了。这时所有的黑人都又怒又怕,就簇拥着黑武士,朝着狗叫的方向冲来。追到屋边,远远看见一个半裸白种武士拖着他们抢来的女子逃跑。他们认得这白武士就是常来他们村抢劫东西的白色恶魔,这下,他们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无论如何,都想把这个白武士捉住。

哥鲁克见他们追来,就把梅林扛到肩上,向树边奔去。他本想跳上树跑出村去,毕竟肩上扛着一个人,行动不那么便捷,本来梅林也能在树上跳跃如飞的,无奈她的手脚被捆绑了几天,到现在还麻木着,所以只有靠哥鲁克扛着了。哥鲁克一面抵御追兵,一面又要扛着一个人逃跑,当然十分吃力,速度也慢得多。才到树下,一群狗听到第一只狗的叫声,再加上黑武士的呐喊声,它们也都跟着一齐狂吠起来。哥鲁克被它们拖倒在地,他正想爬起来,黑武士们已经一拥而上了。

有两个黑武士先抓住了梅林,她用指甲和牙齿抵抗,被一个黑人一拳打晕,倒在了地上。哥鲁克身上没有了重负,自然勇猛起来,很快一跃而起,在黑人和恶狗的围攻下,左冲右突,东挡西杀,没有人能近他的身。他对付狗群非常轻松,凡扑上来咬他的,被他一把逮住,立刻拧断了脖子。这时有个黑武士,拿了一根乌木圆棍,从他身后打来,哥鲁克听到了脑后的风声,旋风般转过身来,劈手把棍夺到手,迎面一拳,把那个黑武士打了个半死。哥鲁克发起威来,几乎跟大象一样勇猛无比,舞着长矛,向黑人冲去,把黑人们打了个落花流水。几次他都差一点杀到梅林跟前,柯夫杜见采取攻势不能取胜了,恐怕梅林被他劫去,就吩咐部下采取守势,重重围住梅林,不让哥鲁克攻上来。

哥鲁克几次冲锋,黑人都以逸待劳,用长矛把他刺得倒退下来。不多一会儿,哥鲁克浑身上下已有好几处被长矛刺伤,血流满身。他觉得孤军奋战不容易成功,实在支持不住了,看来,这次救不成梅林了。他忽然心生一计,用猿语高声叫着梅林,这时梅林已经苏醒过来,听到哥鲁克叫她,也赶快用猿语答应。只听到哥鲁克叫道:

“梅林!我暂时走了,但我还是要来救你的,我要去找大猿来。再会!我的梅林!你设法保护好自己,哥鲁克一定来救你!”

梅林也用猿语回答:“再会!梅林等着你回来!”

他们这些对话黑人根本听不懂,也来不及阻挡哥鲁克,只见他一转身,就跳上了枝叶浓密的树,跳出了蛮村的高栅。黑人的长矛像骤雨一样掷上树来,但是在黑暗的丛林里,他们根本看不见目标,只听见从远处传来的哥鲁克的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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