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疯子跳到马路上,说自己是汉成帝的儿子,刘汉要复兴,让王莽腾出皇宫来。王莽头脑一热,把在位的刘汉皇族都罢了官。这次做得太绝了,连他的亲信都不赞成,王莽的权力核心开始瓦解。而匈奴又在边界上惹是生非,新王朝面临着内忧外患。
一个疯子惹的祸
始建国二年(公元10年)十一月的一天,立国将军孙建的车队正行走在长安的街道上。忽然,从路边冲出一个人来,拦住了孙建的车队,在路中央大呼小叫、又跳又笑。孙建觉得这人是个疯子,不必与他计较,就叫卫士将他轰走。不料,这个人竟然力大无穷,将靠近他的两个卫士推翻在地,仍然拦着孙建的车队不肯让路。
孙建很是诧异,连忙叫人打听这人是谁。路边的人有认得这个疯子的,说他就在附近住,名叫武仲。上去了七八个卫士,才将武仲制服,押送到孙建面前。孙建刚想问话,武仲忽然大叫起来,“我乃汉成帝之子刘子舆,前来复兴汉室,还不速速腾出皇宫!”孙建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命人将他拘捕、收押。
从这件事上,孙建感到刘汉的皇族对新朝的威胁依然存在。所以,他建议王莽罢废汉朝在长安的祠庙,免去刘汉皇族担任的官职,消除他们对新政权的威胁。王莽接受了孙建的建议,将刘汉皇族中除了少数为新朝建立了功勋的人之外,全部罢免。即便是这些有功之臣,也要改姓王,只有国师刘歆除外。
王莽的女儿、汉平帝的妻子、现在的定安太后,也被更名为黄皇室主(王莽认为新朝是土德,所以称黄皇;室主就是待嫁的公主),抹去她身上的汉朝痕迹,表示与汉朝彻底决裂。
王莽如此刻薄地对待刘汉皇族,引起了很多人的反感。朝野上下一致称颂他的局面开始发生逆转,各种丑化王莽的消息在社会上普遍流传。由于王莽的长相比较特殊,这些流言首先从他的容貌入手,丑化王莽的公众形象。
有人说,王莽嘴巴大、下巴短,眼睛向外凸出,晶体呈血红色,说起话来声音嘶哑、粗重;也有人说,王莽个头矮,所以喜欢穿底子厚厚的增高鞋,戴很高的帽子,来弥补身高上的不足;还有人说,王莽喜欢用禽兽的羽毛装饰衣服,走起路来挺胸抬头,两眼望天,倨傲地俯瞰手下的人,显得目空一切、高人一等。
一个有点特殊才能的人,在长安等待朝廷启用自己,但一直等了很久,都没有捞到一官半职。心怀怨恨的他就造谣攻击王莽,说王莽的眼睛像猫头鹰,嘴巴像老虎,声音像豺狼。这种相貌的人会吃人,将来同样也会被其他人吃掉。这样污蔑最高国家领导人,下场就不用说了。
这些小道消息的传播意味着王莽保持了几十年的良好社会形象开始瓦解。人们因为王莽内政外交上的失败,对王莽的看法开始改变。那种将王莽抬上权力顶峰的民意发生了变化,进而转向了他的对立面。王莽执政的民心基础正在丧失。
权力核心瓦解了
王莽对刘汉皇族的打击不仅激起了社会上的普遍不满,破坏了自己的仁爱形象,变成了一个薄情寡义的小人。同时,这种过激的做法也扩大了他的执政团队,也就是整个帝国的权力核心本已存在的裂痕。
王莽的领导团队包括王舜、王邑、甄丰、甄邯、平晏、刘歆、孙建等人。这个团队的团结一致、取长补短、并肩作战,是王莽能够一步步走上权力顶峰的关键因素之一。长期以来,他们不遗余力地辅佐和支持王莽,王莽也给了他们丰厚的回报。
但从王莽居位摄政,当上假皇帝开始,这个齐心协力的团队开始出现了裂痕。在这个团队里,王舜、甄丰和刘歆等人是不赞成王莽取代汉室的,他们希望王莽做周公,而不是当皇帝。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所受的儒家教育的影响,对刘汉有着一定的感情,不希望被天下人看成是乱臣贼子,另一方面也是对遍及天下的刘汉皇族和豪强地主势力的畏惧。
所以,虽然王莽代汉建新是大势所趋,即便是身居要职的王舜等人也无法阻止,但他们的想法和态度逐渐发生了变化,开始与王莽和那些积极制造符命,推动他代替刘汉的人离心离德。王莽对此有所觉察,内心也滋生着不满。
担任大司空的甄丰性格倔强,对王莽代汉的不满尤其明显。所以,王莽首先拿他开刀,杀一儆百。登基之后,王莽任命甄丰为更始将军,让他与看城门的王兴、卖大饼的王盛并列。看王莽这么对待自己,甄丰内心的不满可想而知了。
甄丰的儿子甄寻咽不下这口气,决定对王莽还以颜色。既然王莽对天降符命这套东西比较相信,也是靠这些东西登上皇位的,那就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以,甄寻也制造符命,声称应该把长安附近的地方一分为二,由甄丰担任右伯,太傅平晏担任左伯,分别治理。
王莽接受了这个符命,任命甄丰为右伯。甄寻见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信心大增,觉得自己找到了王莽的软肋。他头脑一热,又制作了一道符命,这次竟然是说王莽的女儿、汉平帝的皇后、现在的黄皇室主应该嫁给他当老婆。
这次甄寻可玩过火了,王莽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勃然大怒:“黄皇室主乃是国母,甄寻简直是一派胡言!”他当即下令抓捕甄寻。甄寻见大事不好,连忙跑进华山躲避。他的老爹甄丰就惨了,被逼自杀。
过了一年多的时间,甄寻才被抓捕归案。经有司审讯,他供出了一堆人,其中有国师刘歆的两个儿子和学生,大司空王邑的弟弟等人,最后的结果是几百颗人头落地。这起大案引起了朝野震动,太师王舜惊恐万状,寝食不安,他本来就有病在身,受到惊吓后病情迅速恶化,很快就去世了。两年后,大司马甄邯去世。王莽的执政团队折损近半。
王莽与幸存的权力核心的其他成员的关系也在恶化,不时发生冲突。一次,太傅平晏进宫时携带的随从超额了,把门的人声色俱厉地加以盘查。平晏的随从咽不下这口气,索性把看门的抓了起来。王莽闻讯,大为光火,调来数百辆战车,将平晏的府邸团团围住,拘捕并处死了那个随从。王莽与执政团队成员之间的冲突由此可见一斑。
帝国权力核心的瓦解直接影响着王莽政权的稳定,让新王朝陷入了内忧外患当中。
难缠的匈奴
始建国元年(公元9年),王莽登基后,派遣使者赶赴单于王庭,向匈奴乌珠留单于囊知牙斯通报新朝代汉的消息。同时,将汉朝颁发的“匈奴单于玺”换成了“新匈奴单于章”。中原王朝的改朝换代本来与匈奴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乌珠留单于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接受了王莽颁发的“新匈奴单于章”以及新王朝赠送的金银财宝。
遗憾的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乌珠留单于在身边人的挑唆下,以新朝改“玺”为“章”,贬低了他的地位为由,千里迢迢地派使者追到长安,要索回汉朝颁发的“匈奴单于玺”。由于目的没有达到,匈奴频繁地出兵到新朝的边郡劫掠,还公然接纳新朝叛将和脱离中原王朝的西域属国。
针对匈奴的挑衅,王莽双管齐下,给予反击。一方面,他改匈奴单于为降奴单于,以表示对囊知牙斯的惩罚。同时,立王昭君的丈夫、呼韩邪单于的后代十五人为单于,让他们瓜分匈奴的土地和民众,试图借此来分化、瓦解匈奴内部的力量。
另一方面,王莽派出十二名将领,在从五原郡(内蒙古包头)、云中郡(内蒙古托克托)、代郡(河北蔚县)、西河郡(内蒙古东胜)、渔阳郡(北京密云)到张掖郡的漫长战线上,全面进攻。但王莽命令所有的部队到齐后,才能发动攻击。同时,征调三十万人运送武器、粮食、军服等物资。
按照王莽的部署,使者用大量财物贿赂乌珠留单于的弟弟咸以及他的两个儿子助与登。王莽封咸为孝单于,助为顺单于,助死后,登继承了顺单于的封号。登作为人质留在了长安。但后来,王莽获悉孝单于的另一个儿子角多次劫掠边郡。对于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王莽大为光火,一气之下杀掉了留在长安的登。
大量的军队驻扎在边境上,又迟迟不发动进攻,耗费巨大,师疲兵老。将军严尤建议王莽果断出击,速战速决,减轻军队耗费和国民负担。但对行军打仗缺乏经验的王莽犹豫不决,没有采纳这个明智的建议。加上内地连年灾害,又要输送大量的物资到边境,供给军需,老百姓苦难深重,社会更加动荡不安。
始建国五年(公元13年),事情的转机出现了。这一年,乌珠留单于去世,匈奴王庭的大权落入了王昭君女婿的手中。在他的支持下,孝单于咸继任为匈奴单于,匈奴与新朝的关系开始缓和。双方达成了和解协议——匈奴交还此前收留的新朝的叛将,同时要求王莽将咸的儿子、顺单于登送还。
咸履行了约定,将叛将陈良等人押送长安,被王莽当众烧死。但问题是,咸的儿子登早已被处死,王莽怎么交人呢?只能找各种理由隐瞒真相,拖延时间。在这个问题悬而未决的情况下,王莽下令撤回驻扎在边境上的重兵。不久,咸知道儿子登已经被处死,自己被王莽愚弄了,盛怒之下再次出兵侵扰边郡。王莽只好把刚刚撤走的军队又调回去驻防,简直就是自己折腾自己。
天凤五年(公元18年),咸去世,匈奴单于由他的弟弟左贤王舆接任,匈奴对新朝边郡的劫掠更加肆无忌惮了。面对严峻的形势,王莽再次大规模征兵,准备发动对匈奴的反击战。他让全国上下的官民交出三十分之一的财产作为军费,各级官吏按照俸禄的多少来饲养军马。
王莽还特意征集有特殊才能的人来帮忙,让他们为打击匈奴献计献策。这些人献上来的计策是五花八门,有人说士卒不必携带军粮,只要服用一种他制造的神奇药物,就行了;有人说渡河不用舟船,只要把马匹连接起来,百万大军就可以顺利地渡河;还有人说,自己能够像鸟儿一样飞翔,而且一日千里,可以作为侦察兵。
王莽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他让那个说自己能够飞翔的人表演一下。那人用鸟的羽毛做成了两个翅膀,头上、身上也黏贴了羽毛,还真的飞了起来,可惜飞了几百步就掉了下来。
匈奴单于反复无常,无法信任,让王莽动了新的念头。他决定立一个与中原王朝亲善的新单于,并派兵帮助其建立王庭。他选中的人是王昭君的大女婿、匈奴的右骨都侯须卜当。为此,王莽寻找机会,终于将须卜当和王昭君的长女伊墨居次云裹挟到了长安。
他封须卜当为后安公、须卜单于,并命令严尤等人带兵进攻匈奴,铲除匈奴单于舆,立须卜当为新单于。军队都誓师出征了,但由于调度不灵,最后还是没能成行。这次又是雷声大、雨点小,无果而终,由此可见,王莽并不具备开国君主应有的魄力和军事指挥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