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平帝渐渐长大了,亲政的日子越来越近。但王莽不会把权力真正交给这个跟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人。他用一杯毒酒,结果了这个无助的小皇帝,立了一个更小的皇帝——年仅两岁的孺子婴。
无助的小皇帝
铲平丁、傅两太后坟冢的事情震动了朝野上下,王莽对政敌表现出的冷酷和决绝,震撼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刚刚十四岁的汉平帝。这位小皇帝自从登上皇位之后,就从来没有享有过作为一个皇帝的权力和尊严。上有太后王政君,下有宰衡王莽,他连伸展一下手脚都困难,哪还轮得到他当家作主。
在太后和宰衡面前,汉平帝唯唯诺诺、百依百顺,希望能够保全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即便是这样,王莽还是不肯放过他的亲人,血门风波中,他的母家几乎被灭门,只有母亲和一个表姐侥幸逃过了这场浩劫。身为皇帝,在别人向自己的亲人举起屠刀的时候,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未央宫的无人角落里哭泣。
平帝对母亲卫姬的思念,因为家人的惨遭杀害而更加强烈。他能够想象出,被软禁在中山国(河北定县)封邑的母亲是何等地孤独和寂寞,每日以泪洗面,无依无靠。平帝担心某一天噩耗突然传来,母亲因为某种原因“暴毙”,留下自己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那样,自己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但在太后和王莽面前,汉平帝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满和异议。虽然他只有十几岁,但处在权力斗争错综复杂的环境里,他对危险已经有了充分的意识和敏感。只要自己稍稍表现出一点儿反抗和叛逆,就会让自己的死期来得更早。
而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仇人怎么会真正把权力还给自己呢?怎么会给自己报仇雪恨的机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汉平帝成年(西汉时为十五岁)和亲政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的死期也近了。小皇帝就这样无助地看着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绳索越勒越紧,直到自己喘不过气来,窒息而死。
他经常会在噩梦中惊醒,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在梦中,面目狰狞的王莽把绞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有时则是用铁钳般的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这个人有时也会变成太后,平时至少看上去还算慈祥的太后,在梦里却像巫婆一样凶狠和恐怖。
这样阴森可怕的夜晚,汉平帝不知经历了多少个,但醒来后,他还要强打精神,扮出一副满怀感激的笑脸,去给太后请安,接受王莽为他聘请的那几位名儒老师的教诲。只要敌人还没有对他下毒手,这场戏就要继续演下去。每个人都清楚最后的结局,但在谢幕前还要认真地表演。
宫里这么多人,却没有人向他伸出援手。他能得到的最大限度的同情,就是一些心地善良的宫女、太监,或者老师中的某一位,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投给他的一个善意的眼神。除此之外,没有人敢为他做什么,更没有人敢公开站出来支持他,反对太后和宰衡。这个名义上属于他的帝国,完全掌握在别人的手里。所有人都清楚,这天下是姓王的,而不是姓刘的。
天气已经入秋了,绵绵的秋雨洒落长安,站在未央宫的大殿前,汉平帝注视着烟雨蒙蒙的皇宫。黄叶飘落,宫女和太监们冒雨打扫着宫里的道路。那一刻,他的心情浮现在脸上,凄凉、绝望、无助。从哀帝外戚的命运看,王莽会放过自己的母亲吗?会放过自己吗?答案是否定的。汉平帝那一直惶惶不安的心再次被揪紧了。
一个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陛下”。声音低低的,很温柔,隐隐地透着委屈和恐惧。汉平帝知道是王莽的女儿、自己的妻子王皇后来了。面对这个女人,他的心情是复杂的。这是偌大的皇宫中唯一一个真心对他好,关心他、敬畏他的人。在这个女人的心里,自己不是傀儡,不是待宰的羔羊,不是那么无能、没用,而是她的丈夫、她的依靠、帝国未来的统治者。这让汉平帝对她有种自然而然的好感和怜爱。
但是,这个女人又是他仇人的女儿。谁知道她对自己究竟是真情,还是虚情假意呢?更大的可能,她就是王莽安排在自己身边的耳目,是王莽用来操控和监视自己的工具。每每想到这一点,汉平帝内心的好感和怜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厌恶与憎恨。
这种矛盾的感情让小皇帝纠结、困惑,不知道何去何从。但在表面上,他还要把这个女人当成自己的妻子,以礼相待,定期地宠幸她,履行夫妻之间的义务。他不敢冷落这个女人,因为那是对王莽的反抗,后果很严重!
听到皇后的呼唤,汉平帝转过身,挤出一丝生硬的微笑,“皇后来了!”
王皇后怯生生地说:“陛下,回殿里去吧,别着凉!”
汉平帝机械地点点头,走回了大殿。晚上,小夫妻共进晚餐,饭后王皇后留下来侍寝。在宽大的龙床上,汉平帝将小皇后压在身下,起初还是比较温柔地对待她,后来却越来越疯狂,就像一头发情的野兽,肆无忌惮地蹂躏着那娇小的躯体。这是他宣泄自己压抑的情绪的唯一方法。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感到自己是男人、是主宰、是皇帝。
过分的压抑已经使他成了一个快要胀爆的皮球,但爆发只能是在没有人窥测和监视的地方,皇帝和皇后交欢的龙床成了他纵情地表现自己的最合适的场所。汉平帝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机会放纵一下,否则,沉重的精神压力会让他精神失常、心理扭曲。
在他的臆想中,自己的龙根就像一支锋利的长矛,一次接一次地刺进那躯体的深处,仿佛是扎在王莽的胸膛上。这种复仇的快感刺激着他亢奋的神经,让他越来越兴奋,越来越粗暴,越来越勇猛和彪悍。两只手像铁钳一样嵌入小皇后的肉体,他不时低下头,在那洁白、温香的身体上狠狠地咬上一口,留下几个深深的牙印,就像猛兽在撕扯捕获的猎物一样。
被摧残的王皇后呻吟着,那不是快感和满足带来的呻吟,而是浸透了痛苦和恐惧的呻吟。相比汉平帝,她的心理要单纯得多。没有人告诉她这皇宫里潜伏的危机和人与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至于皇帝丈夫与她的父亲之间的恩恩怨怨,她能朦胧地意识到,但也不是很清楚。
最有资格告诉她这些的人是王莽,王莽不去说,谁又会说呢?而王莽不想让女儿知道这么多复杂的、险恶的事情。他希望女儿活在一个简单的、快乐的世界里,更担心一旦说出事情的真相,女儿会恨他,竟然把自己嫁给了势不两立的仇人。
一个在父母的关心和呵护中长大的小女孩,如何能理解作父亲的苦衷和无奈以及政坛的是是非非。她只会把自己看成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把自己嫁给皇帝的时候,手里还握着鲜血淋漓的屠刀,那是皇帝亲人的血。
小皇后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夹在皇帝和她的父亲、她的家族之间,度过她茫然而又心酸的深宫岁月。
平帝之死
声势浩大的平坟运动给汉平帝以巨大的精神冲击,让他陷入前所未有的紧张和焦虑中无法自拔,精神上更加萎靡不振,内心充斥着绝望和恐惧。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气,就像一棵秋天里的枯树,树叶凋零、枝条干枯。
巨大的精神压力让汉平帝的身体状况开始恶化,除了一些必须做的功课外,例如给太后请安、参加他不能缺席的典礼等,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他连动一动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就那样仰面躺着,甚至可以听到血液在心脏中“哗啦啦”地流淌的声音,那是绝望的声音。
但他的对手并不会因为他的绝望和毫无反抗能力就放过他,作为一个潜在的威胁,他是必须清除的。汉平帝在等死,而敌人就在他身边展开了置他于死地的阴谋。
王莽的府邸中,王舜和王邑应邀而来。王莽没有像往常那样带他们到自己的书房,而是绕来绕去地拐进了一间僻静的密室。虽然他们是这里的常客,但都没有注意过这个隐秘的房间。这让王舜和王邑预感到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进入密室后,三个人坐定,王莽神色凝重地看着两个自己最信任的人。他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今天叫你们来,是要商议一下陛下亲政的事情”。
王邑本能地惊叫了一声,“怎么能让陛下亲政?那样的话,我们王家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会被灭门的!”
王舜也跟着说道:“此事万万不可,我们血洗卫家,与陛下结怨太深,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王莽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稳住心神,道:“这个我当然清楚。但现在陛下已经十四岁了,太后别无选择,最迟明年就要还政给他。否则的话,天下人就会指责我们王家图谋不轨,要篡夺刘汉的社稷。就算我们想方设法地拖延还政的期限,又能拖到什么时候呢?总不可能无限期地拖延下去吧!再说,以什么借口来拖延呢?”
“陛下不是有‘妖病’吗?发起病来,翻白眼,话都说不出来,跟个要死的人一样。这样的人怎么亲政啊?”王邑寻找着拖延还政的理由。
“陛下虽然有‘妖病’,但大部分时间神智正常,行动无碍,发病只是偶尔的事情,并不影响理政。这一点朝野上下都知道,以此来拖延还政,恐怕堵不住众人的嘴啊!”王莽平静地说,这是他早就考虑过的问题。
“那该怎么办呢?”王舜焦急地说。
王莽看了自己这个心地善良的堂弟一眼,淡淡地说道:“只有一个办法。”他盯着王舜的眼睛,神情异常地坚定,口气阴狠。王舜看到王莽这副表情,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他听出了王莽的弦外音,虽然他也不止一次地想到过这个解决麻烦的办法,但现在有人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还是吓得他浑身发冷。
王舜低下头没有说话,王邑也心领神会,沉默了下来。见他们不言语,王莽也不废话了,“我现在就去宫里见太后,当断则断,否则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