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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成长中的精神负重(4)

贝蒂在姨妈的房子里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的身上带着大量的现金和一把蓝色的钥匙。女子自称丽塔。其实这并不是她的名字。她已经完全失忆,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贝蒂的姨妈建议她通知警察,她却决定帮助这个陌生的女子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在一家餐馆里,丽塔记起来“穆赫兰道”这个词,并且看到餐厅服务员的胸牌上写着的“戴安”后,想起了自己好像叫“戴安”这个名字。根据仅有的线索,贝蒂和丽塔找到了“戴安”租住在穆赫兰道街区的公寓。当她们从窗户进入房间后,吃惊地发现公寓的床上躺着一具腐烂的女尸。贝蒂带着惊慌失措的丽塔马上离开了现场,同时也被丽塔娇柔、美丽的样子所诱惑。

两人发生同性之爱后,丽塔在梦中一直喊着一个西班牙词语:silencio(沉寂)。根据这个线索,贝蒂和丽塔来到了一个名叫“silencio”的剧场。正在进行的表演离奇而怪异,演员的造型和化妆也让贝蒂和丽塔两人惊恐不已。

表演结束后,她们发现了一个蓝色的盒子。盒子上有一个孔,孔的形状和丽塔那把钥匙的形状非常相像。回到家中,丽塔找到了那把蓝色的钥匙,并且顺利地打开了盒子,却惊奇地发现贝蒂不见了。

段落四:

在好莱坞的办公室里,一群各怀鬼胎的人正在开会。代表幕后黑手的鲁奇和卡斯格林兄弟正在向导演亚当和他的经纪人罗伯特施压。因为他们想要启用一个内定的女演员,导演亚当却坚决不同意。会议没能让双方达成一致,心中充满愤懑的亚当在离去前砸坏了鲁奇的车。接下来,亚当开始遭遇电影幕后黑手的迫害和威胁。

亚当驾车回到家中,发现自己的妻子正在和一个清洁工偷情,两人还将亚当赶出了家门;租住在旅馆里的亚当,被老板通知信用卡冻结,无法结账;半夜,亚当去见了一个牛仔形象的幕后黑手,受到他的威胁和恐吓……无奈之下,亚当回到了片场,按照鲁奇的意思选用了那个内定的女演员卡米拉。

直到警察敲响了戴安家的门,我们才发现,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戴安的梦境。现实的情况是这样的:

戴安(梦里的贝蒂)在加拿大由姨妈抚养长大。她的姨妈曾经是好莱坞红极一时的演员,受到姨妈的影响,她只身来到了洛杉矶,开始闯荡演艺圈。像所有去好莱坞追寻梦想的演员一样,她住在简陋的房子里,每天到不同的剧组参加试镜,期待有朝一日能够幸运地被导演看中,走上风光无限的星光大道。

不久之后,戴安再次参加试镜,可惜她还是落选了。一个名叫卡米拉的女子得到了这个角色,并且一夜成名。后来,戴安和卡米拉成为好朋友,并在卡米拉的帮助下,得到了电影中的小角色。朝夕相处之间,戴安和卡米拉成为了同性的情人。比起戴安对这段关系的痴情,卡米拉似乎并不十分在意戴安。

不久后,在另一部新电影中,卡米拉和导演亚当一见钟情,卡米拉成为亚当的女友,并且顺理成章地成为电影的女主角。内心妒火中烧的戴安无法接受卡米拉和亚当的关系,于是和卡米拉大吵了一架。伤痛欲绝的戴安独自在家中哭泣,却接到了卡米拉打来的电话。卡米拉把戴安接到了亚当的家,并且向所有人宣布:他们即将结婚了。一再隐忍的戴安终于崩溃。

由爱生恨之后,戴安选择了毁灭。她花钱雇了一个杀手,让他杀掉卡米拉。杀手给了她一把蓝色的钥匙,让她到时候去找餐厅后面的乞丐,他会拿出证明卡米拉已死的信物。戴安找到了乞丐,拿到了一个蓝色的盒子。盒子上面有一个钥匙孔,似乎正好可以用她手上的钥匙打开。

惊慌失措的戴安不敢相信卡米拉已死的事实,慌慌张张地跑回家中。回到家后,戴安躺在床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的内容就是之前叙述的四个段落。醒来后,戴安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精神上彻底崩溃了。她打开了盒子,看见姨妈和姨父从盒子里面跳出来,表情凶恶地追赶着自己。戴安逃到了床边,从抽屉里掏出了一把手枪,自杀身亡。

影片赏析

噩梦,很多人都做过。当一个人的生活经历越多,体验过爱与背叛、伤害与悔恨、嫉妒与疯狂之后,在噩梦中把自己吓醒也不是一件罕见的事。如果有人能够将梦中的一切清晰地记录下来,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如今竟然有人将可怖的梦魇用画面真实地呈现出来,让观看的人经历一场比自己的噩梦更可怕的梦境。

如果说,弗洛伊德让我们从心理学的角度看到了人的内心世界,解析了梦的根源和作用,那么大卫·林奇就是用电影的声、光、画向我们诠释了一次《梦的解析》,更直白地说,这部电影就是《梦的解析》的“电影版”。

当你捋清剧情,将剧中的人物关系全部搞明白之后,你就会发现,整部电影中每一处都是意向,每一处都是投射,每一处都在运用弗洛伊德的释梦方法。好莱坞向全世界输出造梦的方法,大卫·林奇则用一种貌似荒诞、实则严谨的方式为我们造出了一个合理的噩梦。

弗洛伊德对梦境的第一个解释就是欲望的满足,也就是说,一个人的梦境是由本我受到压抑的欲望和伪装起来的满足一同构成的。在梦中,做梦者时刻都在表达自己的愿望,以寻求路径达到满足。不过,这个愿望的满足往往经过伪饰,不能够一眼就看出来。电影中还应用了梦境的仿同作用。仿同作用会帮助人们在行为上模仿自己仰慕的人,有时候还会将自己的心理需求带入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它是一种满足不可实现愿望的方法,就像一个男孩崇拜迈克尔·杰克逊,于是他在穿着、打扮甚至说话方式上都模仿迈克尔·杰克逊一样。

《穆赫兰道》这部电影可以分成两部分来看。115分钟之前的剧情都在表现戴安的梦境,115分钟之后则回到了现实。在戴安的梦中,她经历了各种经过伪饰的场景,接触着被自己的潜意识改造过的人物,也在众多的细节中,体验着她内心的痛苦与挣扎。

戴安得知自己真的买凶杀死了卡米拉时,内心极度痛苦,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家。此时,她一定充满了后悔、恐惧和无助,萦绕在她大脑中的事实就是——卡米拉死了。于是,梦境的一开始,就是轿车里的陌生男子掏出了枪,想要杀死卡米拉。随后,卡米拉变身为失忆、无助的丽塔,在贝蒂的姨妈家留宿,并且得到贝蒂的帮助。在梦境中,丽塔是一个柔弱、胆怯的女子,需要住在贝蒂姨妈的房子里,需要贝蒂带着她寻找真相,需要在恐惧时紧紧拉着贝蒂的手,好像时刻需要贝蒂的保护。

回到现实中,卡米拉是一个系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电影明星。她气势强大,神情高傲,从来没有怯懦过,更不会害怕得躲在戴安的身后。相反地,戴安时刻需要卡米拉的关爱,需要她工作上的帮助,需要她能够留恋她们的爱情,不要轻易将她抛弃。这段梦境正是戴安愿望的实现,也是戴安对卡米拉人格的仿同。戴安希望自己是强大的,是无所畏惧的,希望卡米拉变成需要她帮助的对象,这样卡米拉就不会抛弃她,不会跟亚当结婚,也不会造成自己买凶杀人的局面。在和卡米拉的相处中,戴安一直都是自卑的,是低于卡米拉的。这种梦境中的仿同作用,也让戴安在潜意识里获得了自尊心的满足。

与现实中的戴安相比,梦中的贝蒂要幸运很多。姨妈出门远行,给初来乍到的贝蒂留下了一座宽敞、舒适的房子。而且,姨妈还借助朋友的关系,帮助贝蒂争取面试的机会。在面试的片场,导演亚当对深情演唱的内定女主角卡米拉虚情假意,却对匆匆赶来的贝蒂一见钟情。这些都是贝蒂内心中渴望实现的梦想。戴安希望自己的事业之路能够顺利一些;希望当初面试成功的是自己而不是卡米拉;希望自己生活在一座豪华的房子里而不是简陋的出租公寓;希望得到姨妈的帮助而不是自己苦苦地寻找机会。这些伪饰的情节既是戴安对现实的不满,也是她内心中想要实现的强烈愿望。既然在现实中永远无法实现,就在梦中一一体现出来。

另外,幕后黑手对导演亚当的迫害还体现出戴安内心中强烈的妒忌。在梦中,亚当因为拒绝选用一个同样叫做卡米拉的内定演员而遭到一系列的威胁,最后是迫于无奈才选择了卡米拉。戴安选用这种潜意识的再创造,为自己的落选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导演是被迫的。同时,在亚当遭受了一系列的困境之后,戴安内心的仇恨和妒忌也得到了释放。当然,梦境中总会有一些虚构的人物和零碎的片段,亚当的妻子和清洁工偷情,并且将亚当赶出门的片段则来自戴安的虚构。因为,戴安在聚会上只听到了一条并不完整的消息:亚当离过婚,他得到了游泳池,前妻得到了泳池清洁工。戴安的潜意识在这一基础上编造了情节,给亚当安排了一个颇为尴尬的场面。

在梦境结尾之处,不知是敲门的警察吵醒了熟睡的戴安,还是她的潜意识作用开始崩塌,画面渐渐呈现出破碎和混乱。在silencio剧院的演员们,一直在重复着“一切都是幻觉,一切都是幻觉”的台词,梦中的贝蒂也终于在丽塔发现盒子真相的前一秒消失不见。随着戴安的醒来,她走投无路的悲剧命运也即将画上句号。

这部难懂又深奥的影片在上映后引来了各种各样的评论,有人认为林奇在讽刺好莱坞的虚幻,想要揭示一个浮华、虚伪的世界是怎么将一个美丽的女孩引向罪恶之渊的;有人说它展现的是现实的残酷以及生活中人们的痛苦。我更愿意说,它表达的是梦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是戴安的内心期待与斑驳现实之间无法逾越的差距。梦想往往比现实更让人觉得痛苦,一个满脑子完美梦想的人,当早上醒来,看见现实的丑陋,谁又能够泰然自若地生活?那些坚持下来的人,又有谁不是精神撕裂般地挣扎着?

电影信息

中文片名:穆赫兰道

英文片名:Mulholland Drive

导演:大卫·林奇

主演:娜奥米·沃茨,劳拉·赫利

片长:146分钟

上映时间:20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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