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姐姐。”只见霖薰从坐上弹了起来,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怀里。
帐内除了霖薰,自然还坐着南老夫人,郑小姐,另外还有一个,绛衣定眼一看,竟是九皇子南曹林,看来……不禁看看他,又望了望霖薰,灿然一笑。
众人都安好,但为何,为何独不见南霖谖?不禁皱眉问道:“你哥呢,不是一起的吗?”
霖薰抬起眼,有几分担忧,顿时化作了泪光,在眼中打着转,“被你们的皇帝召去了。”
绛衣一惊,心里跟着一颤,但又马上展眉一笑,拍了拍她的肩,“没事,我去看看。”说着,向帐内的三人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帐。
军营的大帐外,有内侍静静地守着,见绛衣过去,也不问便挑开了帘子。进了帐内凉气扑来,顿时忘了那夏日的炎热,烨泽端坐在正中,两旁都置着桌,南霖谖果然在其中,坐在右首位。
再见到她却也不感惊奇,眼中仍然保留着以前的幽深,但嘴边多了一丝浅笑,绛衣与他相视一笑。回过头却望见烨泽那双淡漠又带着几分审视的眼睛,忙深深地对他也笑了一笑。
烨泽嘴角扬了一扬,向身后的周关立挥了挥手,周关立会意忙在左边又置了一张桌。
绛衣悠然地坐在桌边,这时才看清帐内的其余几人,南霖谖下首坐着一个武将,看那身装扮是宴南国的服饰,想必是南霖谖的部下,而自己的右手边坐的则是绛峰。
等四下静了下来,便听烨泽道:“南将军可要在军营里多住几日,看看我军的军容,朕也好请教将军些用兵作战之计。”
绛衣一怔,万没想到烨泽还是个礼贤下士的人,偷偷抬头瞟了他一眼,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他是说客套话还是真心话。
南霖谖扯起一丝笑意,“北主真是太客气了,我南霖谖是被弃之人,恐怕是没这个能耐。”
北主?绛衣心里一寒,这南霖谖说话可真是……不禁替他捏一把汗,但烨泽脸色仿佛没怎么变,仿佛那“北主”之称并无贬低之意。
“南将军真是过谦了,只要南将军愿意又岂会没这个能耐呢。”烨泽慢慢悠悠地道,抬起眼直直地盯着南霖谖,南霖谖也毫不示弱地望着烨泽,帐中的气氛一时间仿佛被冰冻了起来,让在坐的人一个寒颤。
绛衣看了眼烨泽,又盯了眼南霖谖,这样下去可不好办,这眉眼间的官司让旁观者也有几分难捱。抬起头正与周关立的眼神对上,看他一幅手足无措的表情,仿佛在向她求救一般,绛衣无奈一笑,转头对烨泽道:“皇上,是否可以传膳了?”
正较着劲的两人都一怔,回过神来,两双眼睛不约而同的盯向她。
这顿饭让绛衣吃得是很不自在,一会儿盯着烨泽,一会儿又看看南霖谖,心里咯得慌。
两人说得倒是自在,但她却偏偏不自禁地去琢磨着两人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烨泽仿佛是想将南霖谖留在朔元国,就算许于重金,许于高位都在所不惜,他能有这样的胸襟,不在乎南霖谖的身份,实在是难得。
而南霖谖仿佛不太买烨泽的账,一口一个“北主”,把绛衣的心都喊得提到了嗓子眼,就怕烨泽一个不高兴将他……
不过还好那位主不是暴君。如同嚼蜡一般,也不知道自己是饱了还是没饱,不过总算结束了这顿饭。
耳边传来烨泽的声音:“郦参军,你带两位将军下去休息吧,好好安置他们和家属。”
绛峰领了命而去,将南霖谖与那将领引出了大帐。绛衣呆呆地看着三人走出,心里回味着烨泽那句“好好安置”是什么意思。
“绛衣。”忽然听到烨泽叫她,忙回过神来,见他微微笑着,“有事想问我。”
“你又瞒我,其实你早就知道他逃出来了。”绛衣也是一脸浅笑,他倒是一点消息也不透露给她,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但那笑意却真浮了上来。
烨泽收了脸上的笑,看似一脸严肃地道:“昨天原本想说的,可是你一直问个不停,我可是没机会开口。”
绛衣一怔,想起昨天的担心与责怪,脸上不禁一红。向他走过去,自顾自地坐在他的座上,他朝一旁挪了挪,揽住她。
“你要怎么对他们?”绛衣问道,她虽然确定他现在还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但是那不代表以后,而且南霖谖那态度就连她心里也不太好受,更何况是他呢。只见他叹了口气,“如果能留他在朔元就最好,但如果不能……”
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只觉她的手紧紧地攥着拳头,不安地看着他,忙伸手过去拉住她的手,轻声道:“不要这样关心他,我会不安的。”
绛衣一怔,眼中的不安渐渐换作了惊愕,心里颤颤地跳动着,有几分怒有几分喜,竟说不出半句话。他望着她的眼那样冷,是在警告她吗?
半晌,那眸子里含着的冰慢慢化去,隐在冰山之后的一丝玩味渐渐透了出来,接着在眼中四散开,一眼的笑意。绛衣顿时一愣,回过神来,捏着他手的那只手,用力一掐,指甲没入他的皮肤里。
“好玩吗?”绛衣轻哼了一声。烨泽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那声音像泉水一般清凉,一串串的,从来没听过他这样爽朗的笑声,头脑中一时有些愣愣的,忽然唇上传来一丝热,他的唇已经压了下来,半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移至她耳边道:“现在我可不怕你跑了。”
绛衣一惊,脸上顿时烧了起来,忙推开他,盯着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算什么?他收了脸上的一丝嘻笑,“怎么不想去看看他们。”
绛衣这时才想起,用力地点点头,忙向帐外走去,忽地脚步又顿住,回过身来向他走去,正想问她还有何事,却见她坐回身边快速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他一惊,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只听她轻道:“不会跑了。”那声音轻得飘渺,却又清楚得直钻入他心里,暖暖的。
被人引着走到一个营帐前,帐帘外没有人把守,看来烨泽是真用待他们,毕竟人才难得。
绛衣深吸了口气,掀帘走进去,一家四口,加上南曹林与那一个将军,人都聚在帐内,脸上的神情已经比先前缓了许多,没了慌张,没了不安,甚至没有了排斥。
众人见她走进不禁一愣,只有南霖谖一眼笑意,“来了。”
他倒是挺了解她,怕是早已等着了。绛衣正想开口,忽然眼前闪出一个人,定眼一看正是南老夫人,还未回过神,却见南老夫人朝着她深深鞠了一躬,“戚姑娘,多亏你们出手相救才能保我们一家平安,以前老身多有得罪之处还忘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绛衣一怔,她怎会想到这果于自负的老夫人会向她躬身行礼,有些惊诧忙伸手扶起她,“老夫人,你这是什么话,我与南将军是朋友,而且你们‘私放敌国奸细’的罪也是因我而起。”
绛衣暗笑,看来烨泽不只是知道他们已经逃了出来,而且还为此而出了一份力,今日倒是抢了他的功。心里正想着,却听霖薰道:“什么‘私放敌国奸细’?都是借口,是因为哥不原出兵才将我们抓起来的。”
绛衣蓦然一惊,回望着南霖谖,不愿出兵?心里咯噔了一下,为了他的承诺吗?几分欢喜、几分忧呀,言而有信,为国为民,这是她认识的南霖谖。
惊讶变作了渐渐一笑,与南霖谖四目相视。“出去走走吧。”
南霖谖笑道,说着掀帘而出,绛衣自是移步跟了出去。南霖谖站在帐外等着她出来,摆手放她先行,绛衣会意,笑道:“去湖边吧,那里安静。”
说着便移步向湖边走去,身后的小太监想跟着,却被她止住了。
湖面没有刮过一丝风,没有一丝涟漪,看似风平波静,却不知是还也如河中一样,激流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