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张大床上,素静的帐幔低垂,在清风下帘角轻起,似乎能让人安静。绛衣坐起身来,掀帐而出。这是在什么地方?记得是睡在马车上的。
眼在房间里巡了一圈,虽然有些小,但是还算干净。推门而出,只见周关立站在门边,见她出来便迎上前,“姑娘醒了,皇上让奴才守在这儿,等姑娘醒后再带姑娘过去。”
绛衣一愣,让周关立陪着?她望了周关立一眼便问:“周公公,皇上人呢?这又是什么地方?”
她边说边走,周关立跟在身后,答道:“回姑娘,这是砚方城。皇上与郦参军先去了城中,见姑娘睡得熟,便没忍心叫醒姑娘。”
自己去了城中,绛衣脚步一滞,愣了一愣,又低头迈步也不多问。跟着周关立走到街上,砚方城虽小,但是没有受到战事的影响,比起南敏城更显热闹,而且所卖的商品也与朔元京城的不同,看得绛衣眼花缭乱,没多久便放下了心中的思虑。
周关立在前面一路领着,没多久便指着前方道:“姑娘,前面有家酒舍,皇上说了在那里等他。”
绛衣抬头望去,那食舍不大,便看到甚是清雅。走进酒舍便闻到一股酒香,清雅细腻,没想到这小城之中竟有这样的一间雅舍。便点了点头,进了店,移步上了二楼,二楼只有稀稀攘攘的几个客人,很清静。
绛衣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向窗外望去,各条街道尽收眼底。没多久便有小二走了过来:“公子,想品品小店的什么酒?”
绛衣正想开口,却听站在一旁的周关立道:“我家公子不喝酒。”
那小二一怔,进酒舍而又不喝酒,许是没见过这样的客人,一时愣在原地。绛衣不禁一笑,不过这酒,她还真是少喝为妙,向那小二一笑,“小二哥,给我们上壶茶吧。”
说音一落,却听旁边传来一阵大笑声。绛衣转头见是一个年轻公子,一袭白衣,手执白玉杯,侧头望了绛衣一眼,便道:“如果不喝酒,如何对得起这样的雅致之景,公子即来之,则安之,何不浅酌一杯呢。”
绛衣对那白衣公子一笑,轻摇头道:“只怪小弟酒量浅,沾酒必醉。”
白衣公子听了却不依不饶,又说了起来,“那是没有喝对酒,什么人喝什么酒,这也是要分的,如果胡乱喝,自然酒没品出来,人就已醉了。”
绛衣一听,他这套理倒也新奇,正想开口,那白衣公子却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周关立正欲上前阻拦,绛衣却朝他摇了摇头。
白衣公子一面坐下一面道:“公子若不嫌弃,我给公子介绍一种酒,公子一定不会醉。”说着便向立在一边的小二道,“给公子上壶葡萄酒。”
绛衣并非怕酸,而是本不爱喝酒,正想开口阻止,那小二却已窜下了楼。没半晌便端着一壶一杯走了上来,放在了桌上,那杯是以玉制成,很薄隐隐透着光。
白衣男子见她盯着那杯,便将伸手壶中的酒倒入一杯,芳香四溢,紫光满杯。男子指了指杯子,示意她品尝,绛衣微微蹙眉,这一大杯下去,一定会云里雾里的,伸出的手又滞在了半空。男子轻笑,摇着盯着绛衣看了一会儿,便道:“看面相,姑娘还真是个固执之人。”
绛衣一笑,望着男子问道:“公子还懂看面相?”
“也称不上懂,只知皮毛而已。”男子含笑点头,抬眼盯着绛衣看了半晌,便又道:“公子才从南面而归吧,而且公子最近还被恶梦所扰。”
绛衣一怔,这倒被他说中了,自从到了行营,她便常做恶梦,那梦中的火光、哭声日日纠缠着她,醒来时也心慌意乱。烨泽每次问起,她都一笑而过。这男子竟是如何知道,难道真是神机妙算,不多了一分兴趣,却也增了一些不安。
男子见她不说话便笑道:“看来是说中了,不过……”
“不过什么?”绛衣忙问,那心里的好奇又被激起。男子未答,转头看了看周关立,绛衣马上会意,便转头对周关立道:“周……总管,你先下去等我。”
周关立面露难色,但拗不过绛衣只得下了楼。那男子见周关立离去便笑道:“南主火,火又主兵,意思就是说这南境诸城有兵火之灾,以姑娘的面色来看,只怕你身边的人会在这次的战火中……”
绛衣一听大惊失色,手一抖,刚好碰到那酒杯,杯中的酒过满,洒了几滴出来,在桌上绽开,如同鲜血一般,心里不禁颤动。战……火,像极了她梦中之景。
抬头又问:“会怎么样?如何才能化解?”
只听男子叹了口气,接着又摇了摇头,正想再问,男子却站了起来,笑道:“公子,你也不必多想,懂得舍弃未尝不是好事,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男子话未说完,便听一阵脚步声,向楼梯处望去,只见上来的人正是烨泽与绛峰。
白衣男子见绛衣愣愣地望着上楼的两人,轻笑道:“看来公子等的人已经来了,那我就先告辞了,有缘再见。”
说着翩然而去,与烨泽与绛峰擦肩而过。绛衣站起身来,本想问清他没说完的半句话,一抬眼,却撞上烨泽那双含着一丝笑的双眼。
烨泽眉头轻蹙,回头望了眼走下楼的男子,接着又望了望绛衣,只见她已呆呆地独坐在了桌前。
信?不全信?不信?兵火之灾,还有身边的人,绛衣只觉头脑里一片混乱,一阵闷痛,抚着脸,手指间有些湿湿的,不能让他看见,不能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