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衣轻轻掀开帘子,向两人的背影望去,见两人走进了一顶明黄色的账中。
那便是他的帐吗?看得久了眼有些酸,许是太晃眼了,刺得泪也落了下来,她忙放下帘子,心里一阵慌乱,在账里来回地跺着步子,脚仿佛已经不听她的使唤,想停却就是停不下来,为什么这么烦躁不安,不停地吸气又叹气,终于听到绛峰的脚步声从账外传来,才止住了脚步。
强掩住心里的烦躁,迎上去问道:“皇上宣你去有什么事?”
绛峰愣愣地看着她,那眼神让人有些不解,更有些不安,难道他知道了?正担心,却见绛峰一笑,“只是军事上的事而已,你干嘛这么担心。”
绛衣心仿佛放了下来,却透着一丝酸痛,不知道是好事,却又有些失落。绛峰伸手在她额上弹了一下,绛衣顿时回过神来,捂住额头,瞪了他一眼,却又笑开。
绛峰也跟着一笑道:“你就住在这帐内吧,我通常是不住在帐中,所以不会有外人来打扰的。”
天色渐渐在天边褪散,那最后一丝颜色被御帐内的灯光代替,光影灼灼,帐内依希能看到有人影在闪动,他在干什么?那灯光一直到深夜也不灭,真想去看看。
绛衣一怔,马上收住自己的想法,不禁自笑,到底是怎么了,以前千方百计想离他而去,现在却又想见他一面。忽地御帐内的灯灭了,呆看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放下帐帘。
回到床上,直直地盯着那账顶却怎么也睡不着,躺了一夜,天发了白才浅浅的睡了一会。
鼻子里传来一阵香气,好像是热乎的包子,绛衣顿时睁开眼,又深吸了口气,看来不是做梦,翻身起来,走出屏风,见绛峰背对她坐在矮几旁,桌上放的果然是包子,不觉肚子还真有些饿,忙走过去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好吃吗?喜欢就多吃点。”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绛衣蓦然一怔,手中的包子落在了几上,抬眼只见那背对她而坐的人竟不是绛峰而是烨泽。
一时不知如何反映,呆呆地望着他,他冷冷地望着她,半晌才道:“一声不吭,这么恨朕,为何还回来。”
那冷峻的笑上一丝温度也没有,而对她的恨全冻结在那张脸上。绛衣心里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痛得难忍。“不是……”
她刚开口,他却蓦然站起身来,“你走吧,以后都别让朕看见你。”
说着便朝帐外走去,为什么?为什么重逢竟是这样的情景。绛衣忙伸手,想拉住他,却被他伸手打开,随即匆匆地甩袖而去。
绛衣忙追上去,一遍遍地叫着,他却如若不闻,掀开帐帘,帐外却是一片汪洋大海,脚步顿时一滞。
这时只觉有一口手捂住了她的口,用力一挣,眼前的大海瞬间消失,却清晰地看到一张脸。绛峰见她睁眼,深深地松了口气,“醒了吗?你再叫,外面的侍卫也要被你叫进来了。”
绛衣坐起身来,拉开他捂着自己的手问道:“我叫什么了?”
话一出口,却马上又后悔了,想到自己做的梦,脸上不禁一热。绛峰回头瞪了她一眼,笑嗔道:“那两个字只怕这朔元大地只有你敢叫出口。”
绛衣撇了撇嘴,一时不知怎么答话,低头沉默了一会,又听绛峰笑道:“好了,饿了吧,出来吃包子吧。”
包子?绛衣心里一怔,跟着绛峰出了屏风,包子正如梦中一般放在矮几上,看着那包子,也不知怎么的心头一颤,马上摇头摆手,“算了,你自个吃吧。”
正在这时,忽然帐帘被人掀开,从门外闪进一个年轻小将手里抱着两坛酒,呲嘴大笑着:“郦参军,今个……”
一抬头,话也停住了,直直地盯着绛衣看了一会,又望向绛峰,只见绛峰脸色一沉。那小将却如若不见,瘪了瘪嘴道:“难怪要让我们进来时间吭一声,原来藏着个人。”
说着又看了看绛衣,笑道:“不过没想到郦参军好这口。”
绛衣蓦然一愣,马上明白过来,不禁眉头一戚,却又不好发怒。绛峰脸却沉得厉害,站起身来摆出架势将那小将赶出了帐,回过身来,愤愤地道:“平日里没规矩惯了,现在是什么话都敢说,没大没小的。”
绛衣淡淡地笑,但那丝笑却又慢慢地消失,望着他的双眼,总觉得含着淡淡的忧伤。
他一直念着宫里的青罗,如今仍未娶妻,她清楚,但是其他人却怎能得知,以为他有断袖之癖也是可以理解的,忽想起他与青罗的那件糊涂事儿,心里甚感不安,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强扯了一丝笑,对他道:“什么时候娶个嫂嫂进门,看他们谁敢乱说话。”
绛峰一怔,脸上的表情有些僵,半晌那苦楚的表情漫延到了整张脸上,接着又在整个帐内散开。绛衣心里一紧,向他靠近拉着他的手道:“哥哥,已经成定局了,为何还要执着,你已经糊涂过一次了,难道还想有第二次吗?”
绛峰蓦然回过头望向她,她的话……“你怎么知道的?”他忙问。那慌张的表情让她心里微微一颤,还没回答便又问:“还有什么人知道,她会不会有事?”
绛衣不禁叹了口气,兄妹两人竟都逃不过一个“情”字。绛衣没有再说,绛峰也没有再问,只怔怔地盯着账外,也许她根本用不着他来关心。
“哥。”绛衣叫回了他的思绪,他回过头,她的忧伤也全写在了脸上。绛衣浅浅一笑,放开咬着的唇道:“你能帮我交样东西给郎玉金吗?我……我明日就离开。”
绛峰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做好了决定,心里也不知该喜该悲。一时无话,半晌才见她用怀中摸出一本书,他伸手接过,淡淡地道:“下午便去,我还有事要去陪皇上去校场,你别出帐,人多眼杂,怕会被人认出。”
绛衣颔首,送他出了帐。他要陪皇上去校场,绛衣抿唇轻笑,含着一丝苦涩,真要去看看他在马背上的英姿,也许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