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气,倒还算明媚,但是那满城柳絮过尽,春也便要到头了。
岂是绣绒残吐?卷起半帘香雾。纤手自拈来,空使鹃啼燕妒。且住,且住!莫放春光别去!
绛衣写完,让下手中的笔。“啪”地一声门已被推开了,门外走进一个人,一脸的怒气。
“霖薰,这是跟谁生气呀?”绛衣问道,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穿着一身男装,头发也全挽了进来,撅着嘴,坐到桌边,气了半晌,才开口说话:“他,九皇子,今早我竟然看见他去了彩纱苑。”
绛衣恍然明白,这远比那甄小姐给她受的气大,轻笑道:“彩纱苑是艺馆,也无伤大雅,只是听曲而已,不用太过担心。”
“不行,看其他女人都不行。”霖薰骤然而起,绛衣终于知道她为何一身男装了,但是霖薰来找她,那岂不是要她……
霖薰顿时一幅可怜的样子,拉着绛衣道:“戚姐姐,你陪我去一躺彩纱园吧,只有你最疼我了。”绛衣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辈子什么地方都去过,就只差没进过这种声色场了。
彩纱苑是算是京城里最大的歌舞伎坊,达官贵人纷纷掷金抛银,便只为那坊中歌舞与那红颜一笑。绛衣被霖薰硬拽着进了正堂,有人便走上前来请赐名牌,霖薰愤愤地说了声:“南霖谖。”
那小厮一怔,偷偷看了霖薰一眼,快速地跑开。在二楼包了一个厢,斜对舞台,霖薰掀开纱帘,眼睛扫着堂上,半晌却无一所获。
舞台上有舞伎翩翩起舞,时而快时而慢,时而如翩燕,时而如惊鸿,绛衣不禁暗叹,不愧是京城第一歌舞艺馆。没多久又有歌伎出来献唱,绛衣不禁站起身来,向帘外望去,眼光从那歌伎的脸上一扫而过,却顿时又瞪眼咋舌,半晌回过神来,不会错,是她,那日在医馆门前便见到她的背影,当时还以为是眼花,原来真是她。
喜从心生,大叫道:“于文娟。”
于文娟那个被赶出宫的女子,足足一年了,却在这南境之国又再次见到她。歌声响起盖住了绛衣的唤声,绛衣没有想到她的歌声竟那样的好听,如灵鸟高歌一般,实是缠梁之音。
一曲末了,正要下场,却听台下有人高声道:“漫影姑娘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漫影?原来这是便是她的名。漫影站在场微微一笑,向台下人福了一福,依旧朝台下走去。顿时喧声一片,坊主却摇着身姿上了台,赔笑道:“各位公子,漫影姑娘这第一曲是为大家助兴,若想听第二曲,第三曲,便请大家不要吝啬囊中之物,谁的赏金最高,那便可以点曲一只。”
绛衣噬笑,看来这满堂的贵族公子又要破财了。堂上的人纷纷叫起价来,曲价步步抬高,那坊主的脸上也是笑意渐灿。
“五十金。”突然堂中有人喊道,所有人都一惊,堂上所有人叫的都是银子,这人却以金为价。
不过那声音,绛衣一怔,回头望向霖薰,那脸上已经一阵青,一阵白,谁叫她遇见冤家了。霖薰将帘子一抛,走到栏边也叫道:“一百金。”那台上的坊主一听,忙回过头来,望向霖薰,许是没认出这位主儿是谁,向旁边的小厮低问了几句,接着才抬头,“南霖谖大将军,一百金,还有更高的价吗?”
绛衣暗暗叹气,看来南霖谖这下成京城花间的名人了,不过那一百金……绛衣正担心,只听那边厢又叫了起来:“二百金。”
看来那边的九皇子是铁了心要投得这一只曲儿了,这样下去高兴的却是那坊主。见霖薰又要开口,绛衣忙上前将她拉进厢内,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道:“你再叫下去,你娘便会让你跪一月的。”
霖薰哪儿听得进,挣扎着向外冲,绛衣又是拉又是拽,又是劝,敖了半天,好不容易台上传来了坊主的声音,“二百金,东厢九公子拍得今晚的一曲。”
绛衣松了口气,放开霖薰。霖薰红着脸大步就向门外走去,绛衣猜到她定是要去东厢,忙挡在她面前,“霖薰,你可不能大闹彩纱苑,再怎么说,你也应该顾及一下你哥哥,你现在可就是她。”
“那就这样放过他吗?”霖薰狠狠地哼了口气,绛衣正要开口,却闻“笃笃”地敲门声,两人一怔,静了下来。“谁。”绛衣问道。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南公子,东厢的九公子让您过去一聚。”
绛衣一笑,她也正有此意,便向门外的小厮道:“去告诉九公子,南公子马上就过去。”
小厮应声而去。绛衣转头看着霖薰,那一脸的愤意仍然未消,狠狠地啐了句,“我才不要过去,你一人去吧。”
“那我可真一个人去了?”绛衣笑道,“你就不想听听他的解释,说不定他是帮人出面。”
霖薰一怔,虽不太明白绛衣的话,但是那脸上的表情却好看了很多,“谁,难道是……”她的话一顿,不再开口。
东厢这边正对着舞台,漫影的歌声已经传来,门被人推开,绛衣与霖薰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绛衣暗暗叹气,厢内正如她所料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九皇子曹林,另一个则是那日救过她的五王爷曹卿。
霖薰黑着一张脸,进了门便盯向曹林。绛衣拉着霖薰福了一福,“民女戚丽,拜见五王爷,九皇子。”
霖薰也跟着绛衣叨了一句,却丝毫听不清说的什么。
曹卿抬了抬手让两人起身,又示意两人坐下,“戚姑娘行的礼数可真是周全,想那皇宫内的婆子宫女也没这么规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