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园子中,那一缕青烟,升至空中渐渐淡了,绛衣低下头,见香案都已置好,走过去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画云姐姐,绛衣今日给你磕头敬香了。”
但是为何要给画云磕这个头敬这个香,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也许感激她让她经历了这一切。上了香,便站起身来,绘烟一直都淡淡地,也上了香,半晌回头问绛衣:“决定好了吗?”
绛衣一怔,绘烟的双眼真是什么都能看得通透,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回答,又听绘烟道:“皇上早就让我问你了,我见你这段时间精神好了一些,才敢开口问。”
绛衣楚然,原来他一直都等着她的答案,没有忘,但是又有何用呢?难道现在他还能放过她吗?“我的决定早就做好了,现在等着他的决定了。”
绛衣脸上虽有笑,却那样的凄楚,说完静静地走回了房间,推开窗正见明月当空,虽不如十五那样圆,却也普照四野,多了些光华。
传说月中住着仙子,却不知比起这后宫,是天上好,还是地上好。她拿出那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两块玉,她都不能要。
叹了口气,望着那两块玉正出神,忽地听到园外传来一阵噪动声,绛衣不禁微微皱眉,宫中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热闹,她正想关窗,这时却听到碧真的高呼声:“你什么人?竟敢……”
呼声嘎然而止。绛衣大惊,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恐惧,正想出去看看,只见窗外一个黑影一晃而过,她忙退了一步,难道是昆林教的人吗?还想要她的命?
慌忙着,伸手去关那大开的窗户,手还没伸出,一只手已经握住窗框,一个黑衣人顿时出现在窗外。
绛衣一怔,月光下,那对眸子灼灼发光,好熟悉,那黑影。
“是……是你。”她喃喃地道,她记得他,那个在内案馆中害她成为箭靶的那个黑影。
黑影仿佛也认出她来,瞬间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渐渐荡开,又散去。
绛衣又退了一步,此人三番五次在宫中出现,这后宫对于他来说如若无人之境,竟来去自如,他是谁?有何目的?不禁问道:“你是什么人?”
黑影未答,已经从窗口中跃了进来。“你想干什么?”
绛衣一边退着一边又问,黑影眼中笑意又起,手中忽地多出一把腰刀,手一伸那刀便抵在了她的喉咙上,“只是想让你带我出宫。”
“我?”绛衣冷笑,已是牢笼中的人,又怎能帮我逃出牢笼中呢?不由得伸手抓住黑影的手臂,让那刀不至于太帖进她的脖子。
“公子弄错了吧,我区区一个宫女又怎能带你出宫呢?”
“是吗?区区一个宫女,御书房里会有你的画像?郦绛衣,这是你的名字吧,封你为妃的圣旨现在还放在御书房里呢。”黑影说着,越发地笑得厉害,绛衣的身子也越发的颤得厉害,这黑影一定是在御书房你偷看到这样的。
而那圣旨?绛衣不禁一笑,原来他也已经做出了选择,这樊笼便是他给她的回答。黑影未再多说,这时园门外的声音渐大,仿佛朝着翠烟园而来,是来抓他的。
他拽着她出了房门直向园子走去,绛衣只得任凭他拉着,虽然手臂有些痛,但是却咬着牙未出声。院中,只见碧真与彩奕躺在地上,定是被他打晕。
“绛衣,绛衣,出了什么事?”只听耳边传来绘烟的声音,绛衣回头,只见她正从房内摸出来,黑影微微皱眉,手颤了一下,绛衣忙道:“别,别伤她。如果可以,我会带你出宫。”
这时,园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有些急促,让人不安。门内无人敢应,那阵声音越发的惶急,伴随着几声呼叫声:“开门,开门,再不开,我们可要撞门了。”
门内依然无人应,绛衣侧眼看了黑影一眼,他似乎并不着急,好像等着那门外的人破门而入,门外的敲门声忽地停了下来,传来一人的说话声:“是进了这园子吗?”
那声音一传入,绛衣不禁一怔,那是绛峰的声音,他受了命进宫来守巡,出了刺客,他自然要前来追查。有人答了声是,接着又传来不停的敲门声,定是知道这是惠妃娘娘的园子,终究还是不敢撞门,但没多久,那阵敲门声渐渐停了下来。
黑影才朝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绘烟道:“去将门开了。”
绘烟也没多说什么,慢慢地走过去,将门栓一拉,门顿时大开。火光照了进来,门外的羽林军瞬间便涌了进来,将站在园中的绛衣与黑影团团围住。
绛峰也跟着走了进来,一眼便认出被黑影劫持的绛衣,不禁一愣,忙向手下的羽林军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不可轻举妄动。接着抬眼向黑影道:“你放了她,我定会向皇上求请让他饶你一命。”
黑影的手紧了一紧,那刀又向绛衣的喉咙近逼了一分,绛衣微微向后昂了昂,这样的情形不允许她说半句话。黑影微微一笑,“她的命难道不可以让我走出这个皇宫?”
绛峰一怔,眉头不由得拢得更紧,侧头向身边的一个羽林卫说了句,那羽林卫又回了几句。接着又转回头对黑影道:“你放了人,我保你出宫。”
黑影一听竟哈哈大笑,“放了她,我还有命吗?你做不了主,让你们皇帝来跟我说话。”
那猖狂的笑声让绛峰有些厌恶,更有些不耐烦,但绛衣在他手中却又容不得他有丝毫的放任,现在的绛衣已不单单是他的妹妹。
正欲再说,身后却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侧过身只见众将士皆跪地而迎,人群中走近一个人。
绛衣抬眼见他走近,已经多久没有正视过他了,记不清楚了,他渐渐走近,又停在她眼前,她的眼却忽地落了下来,滴在那黑影的腰刀上。
烨泽寻到她的目光,有几分凄冷,有几分伤怀,更多的却看不明白。“君无戏言,你先放了她,朕答应你的条件。”他口中说着,眼睛却不肯离她。
黑影扬了扬眉,眼睛望了烨泽一眼,又低头看了绛衣一眼,“好,我的条件就是让我出京,等我安全出了京,我就放了她。”
“不行,你先放人,朕就让你出京,让你回你的宴南国。”烨泽冷冷地道,他早已猜到黑影是宴南国的人。
黑影又是一阵冷笑,手一动,绛衣的脖子顿时一痛。烨泽的心更是被针扎了一般,手顿时双拳紧握,指着黑影咆哮道:“她若有个三长二断,朕要你和你的国家一起毁灭。”
黑影微微一怔,却瞬间回过神来,没想到手中这个宫女对这一朝帝王竟有如此重要,心里更是安下了心,扬声道:“现在我的形势似乎更有利一些,皇上还要跟我谈条件吗?”
说着手中的刀再一次逼紧绛衣的喉咙。那颈上不止是痛,而且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再次望向他,他的眼中全是对她的牵挂,四个月的思念全藏在那双眸中,他问她的选择,也许她永远不能再告诉他,但是她会让他明白。
忽然间,那拉住黑衣人手臂的双手蓦然一放,她的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却比不过那心里的恻痛,她要帮他出宫,也要帮自己。
黑影一惊,绛峰一惊,烨泽一惊。
“绛衣?”烨泽口中轻喃着,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南巡的三个月,他想了太多,想她太多,真的可以放手吗?
他怕问她,却又想问她,他怪自己太过冲动,竟然和她约定,回京后就要知道她的选择,试着忘掉她,却又越发的陷入她的身影之中,而那雪窟中的事,却又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留住她。
可是能留住吗?他不禁暗笑,抬眼见她脖子中浸出的鲜血,是她给他的惩罚。“放他们走。”他冷声道,众人皆惊愕,愣在原地,忽地又是一声,他的咆哮声:“去找辆马车,放他们离开,听到没有。”
众人回过神来,有人匆匆离开,又匆匆赶来一辆马车。有人吃惊,有人却是心伤,有人心碎,只有那黑影眼角弯起一丝清冷的笑意。
马车使出和安门,使出轩安门,没有人跟,没有人敢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