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宫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皇上遇袭的事,个个面色沉重,绛衣等在花厅中,没一会便见郑广走了进来,绛衣以宫女身份向郑广施了礼,本想问郑广关于皇上遇刺的事,可是又止住了口。
皇上遇袭,可大可小,问来问去,宫中的人心眼多,未必会将实情相告,而且问多了倒还落下口实,成为日后的把柄,如今作为晨风园的人,她更是要小心谨慎才好。
便一笑,向郑广道:“郑总管,丽妃娘娘进已经近一年,十分想念其父相国大人,如今又有孕在身,不知可否让郦相国进宫一聚,以解相国大人的思父之情。”
郑广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半晌才道:“好,我会安排时间的,也就这两三天吧。”绛衣谢了又谢,便离了上元宫。
就这两三天,那这两三天里,她只得忍受着自己的胡思乱想了。那一日的梦难道真的发生了,梦中他中箭难道预示着他会……绛衣吸了口气,不敢再动半点念头,只要捱过这两三天,等到郦竹山进宫,一问便知道究竟。
第一天便悄无声息的过了,耳旁时而传来些关于皇上遇袭的啐语,绛衣如若不闻,但心里越发的不安,因烨泽而感到不安,也为这后宫感到不安。望着半空中的浮云,难得的好天气,却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风雪。
没过两天,好天气便到了头,铅云一下便压了下来,阴沉着脸,好似要跟说过不去一般。
暖阁内,绛衣与青罗坐在炉边,炉火映得阁内一片红光,两人正聊着,忽地阁外冲进一个人,进阁便跪在地上,磕头大哭道:“娘娘,姑娘救命呀!”
两人一怔,定眼见是贵圆儿,便问:“怎么回事儿?”
贵圆儿抬起头边哭边说:“这几天宫内关于皇上遇袭的谣言越传越厉害,郑总管说有人故意散播皇上病危的谣言,扰乱朝纲,企图颠覆朝廷统治,要将宫中所有说过此事,问过些事的人一并抓起来办了。”
青罗眉头一蹙,向绛衣对望一眼,见贵圆儿不住的磕着头,绛衣却不禁一笑,“这里可没人说过,问过,贵圆儿,你在担心什么?莫不是你以为我们都是那些嚼舌之人吗?我们从始至终可没听过什么谣言,更没说过,没问过。”
贵圆儿一愣,止住了泪,望了望青罗,见她那冷漠的双眼中有些怨愤,不禁低头道:“对,姑娘的话说得对,是贵圆儿多虑了。”
贵圆儿口中所说的事,也便就这样过了,宫中抓了好些人,该送内案馆的送内案馆,该关御籍馆的送御籍馆。而贵圆儿自然没有事,至于绛衣更从未担心过,只是暗自庆幸自己那天多长了一个心眼,否则如今还不知会关在什么地方呢,自此之后,便要更加谨慎才好。
又过了两天,一大早便也起了雪,入冬以来虽下了十多场雪,但都是纷纷绕绕的。而这一日的雪,真是如鹅毛一般,打在房檐上也“啪,啪”作响,大雪中一个内侍,匆匆而来,施礼问安一番,便说郦竹山下午进宫觐见。
至午后雪已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郦竹山便是踏着这积雪走进晨风园的。彩奕带着郦竹山进了暖阁,便关上了房门,郦竹山坐了一会,也不见有人进来,便站起身来,在阁内跺了几步,忽听到阁内有些声响,转头寻声望去,只见一侧的墙上竟开了一道暗门,走出一个宫女,定眼一看竟是绛衣。
绛衣从暗门走出,跪在地上磕了头,却丝毫不出声,走了声便又走进了暗门。郦竹山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也不出声,便走了进去。一条暗道通了出去,便到一个寂静的小园,接着又进了一间小屋,屋内仍放置着暖炉,炉边坐着一个女子手里抱着一只白猫,正是青罗。
郦竹山上前正想行礼,却听青罗道:“爹,都是自家人,便不必多礼了,坐。”
郦竹山点头,应声坐在了椅上,“这里说话可安全?”
绛衣走上前给郦竹山砌了壶茶,笑道:“郦相国还是这么多疑呀,不相信绛衣,你还不相信丽妃娘娘吗?”
郦竹山一皱眉,横了她一眼,转头对青罗道:“丽妃娘娘如今有孕在身可要当心一些呀,若是生下龙子,那……”
“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也稳固了你郦大人的相位。”绛衣浅笑道接过郦竹山的活茬儿,郦竹山脸顿时沉得厉害,青罗不禁拉了绛衣一把道:“好不容易一家人聚聚,你怎么就不饶人了。”
绛衣撅了撅嘴,便不再说话,只听青罗问道:“皇上是否真的遇刺?”
郦竹山点头,“遇刺倒是真的。”
“那皇上伤得如何?那行刺之人可被抓到,都是些什么人?”绛衣忙插道。郦竹山狠瞪了她一眼,嘴中叨了句,“还是这么没规没矩的。”
绛衣也不去理会,催着郦竹山回答。“遇刺是真,不过没有这么严重,只是伤到手臂,有绛峰保护,又有郎御医随行,出不了大事儿的,只是要晚些回京。”
“既然没事儿,那为何要晚些回京?”青罗微蹙眉,问道。郦竹山轻笑,却也不答,过了半晌才说:“娘娘请放心,皇上只是迟些回京而已,办一些事,不会有事的。”
绛衣听着,也不多问,侧眼见郦竹山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已料到了一些,那遇袭重伤只是个借口而已,其实只是想延迟归京,至于为什么,这些朝廷上的争斗,她不愿去想也想不明白。
这时只听郦竹山叫了声:“绛衣。”
绛衣一怔,回过神来,望着他,冷冷地应了声。郦竹山又继续说:“如果宫中有什么变化,你一定要照顾好青罗。”
绛衣扬眉一笑,“这个便不用郦相国提醒了,不过绛衣有句话倒想说给大人听。”郦竹山冷眼望着她,只听她道:“希望大人不要因为一己私恨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才好。”
郦竹山一怔,蓦然站起身来,指着绛衣正要骂,却被青罗抬了下来。绛衣冷笑,也不再开口,又说了些体己话,便起身要走,三人一起出了小屋,郦竹山落在后面,与绛衣并排而行,轻声对绛衣道:“你自己小心点,别以为有点小聪明,小心害了自己。”
绛衣一愣,这话少了些责备,多了一丝从未有的关怀,便轻轻“嗯”了一声。
送走郦竹山后,绛衣便又回到暖阁中,见彩奕正给青罗沏茶,嘴里说着什么,青罗脸色越发沉重。见绛衣进来,彩奕施了礼又笑道:“姑娘真是算得太准了,自从你们进屋之后,她便一直在阁外站着,想必是想偷听。”
绛衣点头却问:“贵圆儿她人呢?”
“白白站了这么久,可能是冻僵了,郦相国一走,她便回屋了,要么,奴婢去将她叫来。”彩奕说着便要走。
“不行。”绛衣与青罗竟齐声道,绛衣一笑,“现在还不是时候。”转头见青罗也笑着点头,一瞬间,那与青罗的默契仿佛又再次找回。
自此之后,宫中果如郦竹山所言起了一些变化,开始只是各宫换了一些内侍宫女,大家也并没有怎么在意,渐渐的便转向了宫中的六局十二馆与内案馆,独独只有上元宫的人未被调换。
而这次的宫人调换,便是由田妃决定,总管郑广操办的。郑广虽说是领了田妃的命,但是已经能看出他已经靠向了田妃一边。而晨风园也未能逃过,那日田妃带来一个宫女,丝缕,说她有一双巧手,学过几天医,很会烹饪药膳,又说青罗有孕在身,身子又弱正需要这样的人在身边。
青罗推了几次,见田妃铁了心要将丝缕留下,客气便变成了道谢。此后,晨风园中除了贵圆儿之外,便又多了一双眼睛。
这样一来为人处事更是要小心谨慎,只怕一步走错,败了全局。园中的内侍宫女似乎都已感到这不寻常的变化,个个本本份份,好似说话也不便太大声,渐渐的连门也出得少了,原来寒意甚浓的冬日变得更加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