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衣退了一步,大厅广众之下,差一点跌倒,她站稳,丝毫不让自己出差错,因为她知道,在这里没有人会扶她。那众人的目光让如燃烧的火焰,如同感到一丝灼痛。她转过身,人已奔出了那让她不安的视线。
一路向前,只觉得风在耳边呼叫,宫道上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累了,不知跑了多久,她缓下脚步,抬头望去这一夜的月光清晰无缺,照着一院仲夏之夜,他边蛙声四起。在这里没有喧闹,没有不安,夜更静。
“绛衣。”忽有声音打破了那一瞬的平静,心中的波澜又起,她转过头,变了脸上神情,泪水再次落下。“你为什么要告诉他?”绛衣轻吼道。
青罗蓦然一怔,抿着双唇,眼光凝结在绛衣那伤痛的双眼中,她伤害了她,她怎会不知呢,她已料到,但是……半晌青罗向前移了一步,却发现绛衣向后退了一步,再一步便会跌入池中。她慢缩回抬起的脚站定,“绛衣你说你会帮我的。”青罗的声音亦然哀戚,夹着些哽咽声。
“你想把我送给他,这样就能帮你的忙?”绛衣不愿相信她那一腔苦楚。她愿帮青罗,但是却不是这样的方法。
“你迟早都是皇上的人,你又何必顽抗呢。”青罗的语气越来越强,那眼中噙着的如同恳求一般的提醒,“我们姐妹两一起伺候皇上不是很好吗?”
绛衣冷笑,轻轻地摇头,青罗错了,至从她选择进宫那一刻错就延续着,没有消减,没有停顿。青罗已经错了,无法回头,她只希望她不要一错再错。而她郦绛衣却不能,她不愿受着那后宫的束缚。
“我不会留在宫中的,青罗。”笑颜在泪水中绽放。那样的月色中看不清青罗的脸色不那么真切,许是生气,许是恼怒,“你走不出后宫的,我们两人有着一样的命运。你也会成为皇妃,而你的楚王会娶那位曦辰国的落璎公主,你们永远不会在一起。”
“从今晚,命运由我自己来掌握。”绛衣拂去脸上的泪,今晚命运的守护已被揭开,从此她便不再受命运的主导,走也罢,留也好,由她自己选择。
“青罗,我不知你与安信王有何恩怨,你没说过,我也从不过问,但是我的事与安信王无关,与楚王无关,我只认得一个叫无衣的人而已。”绛衣的声音变得轻柔,如月光一般沁人心扉。
青罗一愣,眼中升起一抹哀凄,她从未说过,藏在心底,那样守护着一个秘密她好累。多年前的那一幕让她不愿说起,一门血案,却都是无辜的人。
也是这样的夏夜,闷热无风,月朗星稀。睡梦中,蓦然的喧闹惊醒了一院的清寂。
“还不把这群叛贼过我就地正法。”那凶残的声音惊破天际,满院的人都瑟瑟发抖,青罗颤着身子被塞进了水缸之中,那冰冷的水浸入肌骨。
寒,她在水中打着颤,是冷也是害怕。黑暗中传来的是家人的惨叫声,哭喊声。
等了多久,至到那声音渐消,至到手脚已经没了知觉,好累,好困,但挣扎着却爬出了那水缸,那惊心的一幕让她竟忘了流泪。血与火光交织着,一样的红,一样的恶。
那一年她八岁,如乞儿一般流落,她知道那一夜带兵进府的人是安信王,还知道他以反抗为名,杀了他口中所谓的“叛贼”。辗转中她进了郦府,见到了那个脸上落着红印,却仍然一脸开心的绛衣。能被郦老爷允许留在府中不是因为她的可怜,而是因为她恨安信王,她有一颗报复的心。
进宫是她的必然选择,但却发现要扳倒安信王却不是她能做到的,难道她真的错了吗?进了宫,将自己推入了牢笼。但是她却找到了她的爱,在他面前,在他至高之位面前,她没有仇恨,却只有等待,无尽的悲痛,她只默默地忍受着。
“绛衣。”青罗回过神来,见绛衣正欲离开的身影,忙叫道。绛衣微微停下脚步,一愣,侧过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她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沉默。
“绛衣,你心里清楚那不是两个人的事。而且安信王做过多少坏事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事你以为楚王没有参与吗……”青罗的声音有些低,却声声入耳,在绛衣的心里如轰雷一般。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绛衣捂住耳朵,夺路而去,她不愿听,因为她知道那些话会左右她的思想,怕,怕听下去自己会动摇。那日在田妃的密室中看到那封信时,她便担心,安信王是何居心,无衣也有同样的居心吗?
月升至中空,她该去哪儿,这一夜,只有那清华殿是热闹的。绛衣仍然向前奔着,没有回头,这一夜,没有人跟着她,没人追得上她,她便是自由的。
月光未能穿过那枝叶丰茂的大榕树,树下若隐若现有一个人影,绛衣一愣,停下疲惫的脚步,与那人相隔几步,细看却仍分不清那人的面目。
“是谁?是谁在那儿?”绛衣有些害怕,那身影如鬼魅一般,晃动而来,身后仿佛藏着点点火光。借着那微光,绛衣蓦然一怵,那是张脸熟悉得让她恐惧,是她,碧云。眼前这张脸已消了平常的亲切,一脸的狰狞,虽然看不清那一眼的血红,但是却早已料到,她已经疯狂了,就像云妃,就像碧乔,碧云也未能逃过。
“碧云。”绛衣轻声道,试图唤醒她。但唤来的却是不安。碧云步步迫近,眼前忽地星火闪过,逃已经晚了。随着那一眼的星火,绛衣伸手一挡,只觉臂上一阵难忍的疼痛。
“啊。”地一声,穿破长空,紧接着便是一阵灼烧的干焦之味,那一阵痛感让她头晕,她低头向自己的手臂看去,只见贴在自己肌肤上的竟是一个熨斗,那一斗的灼烫瞬间如同窜入五脏六腹。惨叫的声音几乎嘶哑,那熨斗被提起,高高举起,接着又是一下。这一次绛衣已忘了躲,忘了挡。那斗星火一上一下间,后脑狠狠被击了一下,再没有燃烧感,而换作了一脑的闷痛,瞬间眼前一黑,没有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