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就把内容以短信的形式发到钟成手机上,钟成看后睡意全无。吾买尔的事已经在他预料之中,他的关注点在“边境基地”和“二十四人暗杀名单”上。这可真不是件小事啊!
一
钟成从未陷入过如此的被动:近几个月南疆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陈大漠的妻女失踪后杳无音信;叶尔羌河发现的那具无头尸体被证实是境外联络员吾买尔;位于博斯坦附近的石油勘查队又紧急报案:昨夜丢失两箱震源弹。所谓震源弹是一种威力很大的爆炸物,埋入地下后可以人为地制造地震波。所有这些事的发生,都说明南疆又开始不安静了,作为保一方平安的公安局长,肩上的担子又重起来了。
钟成和老买正在研究丢失震源弹的事情,电话响了,是王路和艾力从依干其乡派出所打来的,王路报告了“黑羊”和失踪青年的事。钟成听了胸口直闷,凭直觉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告诫王路:“羊的事倒不新鲜,但同时失踪二十几名青年的事,倒是应该引起特别重视。这事不简单,二十几个大活人弄到一起去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告诉尔肯所长,务必尽快查清这些人干什么去了?该不是搞什么非法组织吧?”
王路把电话交到尔肯所长手里,尔肯所长说:“钟局长,你放心吧,我已经在着手查这件事。”
钟成安排道:“半年前打掉的卡斯木暴力恐怖组织成员里,你们乡可是涉及好几名青年,目前,他们都在干什么,有什么倾向,千万要搞准了。”
尔肯所长回答:“我这就跟库尔班书记商量找人的事。”
尔肯所长又把电话转到艾力手中,钟成对艾力说:“离依干其乡不远的地方有个石油勘查队昨晚丢失了两箱震源弹,此案目前还处于保密状态,局里研究了一下,觉得这个事情非同小可,马建中和亚力坤已经往你们那儿赶,你和王路配合一下,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震源弹的下落。”
王路又告诉了钟成一件事:“钟头儿,就在刚才,有人往‘黑鹰’信箱里发信了,我把它拦截了下来。”
钟成催促道:“什么内容?”
王路遗憾地说:“使用的全是密码,我看不懂。”
钟成命令道:“尽快破解。”
王路请示道:“要不要把信放到‘黑鹰’的信箱里?我怕时间长了引起收信人的警觉。”
钟成点头道:“放回去吧,你抓紧时间破译,如果有难度可以向公安部专家请教。”
钟成指示王路到石油勘查队看看案情后,马上返回局里。马建中和亚力坤匆匆赶到依干其乡。
尔肯所长亲自开着派出所的那辆丰田4500沙漠王越野车,把王路一行四人送到石油勘查队。石油勘查队位于半山腰上,大伙费了点劲才走上去。
石油勘查队的技术员是个戴眼镜的小伙子,他简单介绍了丢失两箱震源弹的经过。他说,前天他还清点过震源弹,今天早上却发现不见了。他曾问过附近一个放羊的小女孩,她描述道,今天清晨她来放羊,看见几个男人抱着什么东西从后山走了。
“你是说后山?”马建中突然插了一句。
技术员说:“没错,小姑娘是这么告诉我的。”
“你们找了没有?还有没有其他人来过?”马建中焦急地问。
“这么大的地方,我们到哪儿去找?我们马上报了警,这不,你们就来了。”技术员诚实地说。
“太好了,咱们赶紧下山,你们都走在我身后,别超过我。”马建中兴奋地说。
王路不解地问亚力坤:“他这是什么意思?”
亚力坤说:“你不懂,他这是高兴现场没被别人破坏,辨别足迹的条件好。”
一行人顺着山坡往下找足迹。大约走了五六公里,手持“手提氙灯多波段光源”仪器的马建中突然喊道:“发现目标了!”
王路东张西望,没看见什么人,再说脚底下,除了石子就是草,根本无法看到脚印,他冲马建中说:“你不是胡说吧,哪有目标?”
马建中不理他,继续用仪器扫描着草地里的脚印。突然他大喊:“快看脚印!亚力坤,赶紧使用‘紫外观察照相系统’。”
王路对着马建中指认的地方看去,他还是没有看到脚印。亚力坤说:“你当然看不见,这方面,建中是专家,他说是脚印就一定不会错。”
一行人低头弯腰,沿着马建中指定的足迹走,走了足足五公里,足迹到了一个村子就中断了。
马建中自信地松口气说:“找到了。”
王路不解地问:“什么找到了?”
马建中不屑地说:“找到偷震源弹的人了。就是这个村的。”
王路觉得马建中狂妄自负,他问:“你敢肯定?”
马建中认真地说:“你怀疑我?你敢跟我打赌吗?你信不信,咱们今晚进村,明天早晨那家伙就得把震源弹扔出来。”
“行啊,赌什么?”
马建中想了想说:“赌什么,等案子破了再说,反正你输定了。”
王路的好奇心促使他非要打赌,他想:你马建中跟我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两只手两只脚,就算你用先进的仪器扫描到脚印,我倒想看看你凭什么说把案子破了就破了。
尔肯所长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俩打赌,这会儿,他心里放松多了,看来案子有眉目了。因为他比较相信马建中的话,两人是一个部队出来的,当年,尔肯当的是通讯员,而马建中是工兵,马建中在部队时就有了“工兵专家”的称号,不信他信谁呢?尔肯所长给大伙介绍说:“这个村叫库鲁克村,是依干其乡人口最多的一个村。”
二
西尔艾力给亚生布置了一个艰巨的任务,让他想办法给基地弄些炸弹,以后有大用处。
亚生和买买提曾经谋划过抢军队的枪弹库,还谋划过找会做炸弹的人自己做。买买提提供了一个线索,他说他的一个朋友叫吐尔洪,家住依干其乡库鲁克村,吐尔洪说过,他们村子附近有个石油勘查队,队里有震源弹,听说那个东西本身就有炸弹的威力。
亚生把石油勘查队有震源弹的事向西尔艾力报告了。
西尔艾力显得颇有见识地说:“买买提说的没错,那个东西能做炸弹。”
亚生问:“弄不弄?”
西尔艾力冷冷地说:“你们先去踩点,什么时候动手听我的命令。别告诉吐尔洪真相。”
于是,亚生和买买提跑了一趟库鲁克村,三人神神秘秘地到石油勘查队观察一番,发现果然有震源弹。
这天天黑后,亚生、买买提和吐尔洪三人悄悄摸上山,半夜时分把东西偷了出来,然后他们轮流背着往山下走。天快亮时他们才走到吐尔洪家的门口。亚生决定把震源弹先放在吐尔洪家藏起来,自己和买买提到城里去弄辆车,再回来把东西拉走。亚生骗吐尔洪说,偷震源弹是拉到城里卖掉赚点钱花。但买买提却悄悄告诉吐尔洪,偷震源弹是为了做炸弹,还告诉吐尔洪自己是一个组织的人,很神秘的。
吐尔洪把那两箱震源弹藏在自家的草垛里,自己也躲在草垛里迷糊到天亮。好容易等到天亮,吐尔洪从草垛里钻出来,他溜到村子外,坐在桥头等亚生和买买提带着汽车回来。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他俩的影子,他心里直打鼓,暗想:他们是不是已经被警察抓走了,把他出卖了?他越想越害怕,最后决定把震源弹转移到村头的桥底下,这样会安全些。于是,他再次溜回家,从自家的草房里拖出那两箱震源弹,想一下子抱走,又太沉,想想,又放回去一箱,先抱走一箱。为了不使自己的足迹留下来,他找出一把扫帚,从家门口开始,倒着走,每走一步,就用手里的扫帚把脚印扫平,抹干净,一直走到公路边,脚印没了。他收起扫帚,看看四下无人,飞快地把震源弹放到村头的桥底下。
然后他悄悄溜回家,把在山上偷震源弹时穿过的那双鞋捞出来塞进火炉。他自以为只要把那双鞋烧了,既使警察在山上发现了他的脚印,也查不出是他,因为证据没了。
马建中和亚力坤看了一路的脚印,脑子里早就确定了三双脚印的形状,他俩合计一番,得出结论:作案者是三个青壮年。于是,他俩建议尔肯把村里二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男人的鞋全搜出来比对。
王路觉得这种方法太原始,他忍不住问:“咱们要比对脚印吗?”
马建中回答:“嗯。”
王路担心地问:“你怎么知道脚印就是这个村的?万一搜了鞋子也破不了案呢?”
马建中挖苦说:“大学生,先进的科技手段固然重要,可是,实际破案中,有时原始的侦破手法却非常实用,不信,你走着瞧。”
王路提醒道:“我带着手提电脑呢,我可以帮你把提取的足印都录入到‘足印数据库’里。”
马建中不耐烦地摆手道:“那就谢谢啦,不过,我认为你现在的任务是找鞋去。”
尔肯所长把库鲁克村的干部找来,请他们协助,挨家挨户去搜集这个年龄段男人的鞋子。于是,一双双味道浓厚的成年男人的鞋子被装进麻袋里。王路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他一直捏着鼻子,胃口有点倒,有呕吐的欲望。艾力见状说:“跟老马在一起干活呀,经常得摸臭鞋子,他好像就知道这么干,也不嫌烦,不过,用这土办法还挺准,有时就是把案子破了。”
马建中和亚力坤用几个钟头的时间看完了两百多双鞋。两人都傻了,尤其是马建中,越看到最后眉头皱得越紧,他说:“不对呀?怎么没有那几双呢?转移了?人跑了?不会那么快吧?”
王路心中暗生不屑,他用眼斜视着马建中:吹呀,接着吹呗,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马建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王路对他的成见,他在脑子里琢磨了半天,突然决定:“搞步法追踪!”
王路问:“什么是步法追踪?”马建中根本没时间理他,用征询的目光看亚力坤,亚力坤点点头,然后对王路说:“咱们得把村里的年轻人集中起来,让他们走步法。建中可以根据他们走路的样子,判断出谁是偷震源弹的嫌疑人。”
“是吗?”王路很想知道建中是怎么判断的。
百余名青壮年被陆续集中到村委会,吐尔洪也在其中,他心里慌乱极了,生怕警察一眼把他看穿。当村干部把他的鞋子搜走后,他暗自侥幸自己耍小聪明把鞋烧了,又暗暗祷告亚生和买买提别回来,要不然,警察肯定把他们抓走。谁知警察更聪明,没查到鞋子,却要看他们走路姿势。难道警察一看走路的样子就能知道是谁干的?吐尔洪心里没谱,不知警察有多厉害。
被集中起来的青壮年一一按着马建中的要求,每人在他面前走十几步路。这些人,因为心里没事,所以绝大多数表情都很自然;也有觉得好玩的,故意多走几步让警察看;也有心慌的,一紧张,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腿看上去一高一低,像个瘸子。
“你留下,站在一边去!”马建中把那个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青年扣下。
又有一个青年从马建中面前走过去时,慑手慑脚,像是心里有鬼。马建中这会儿显得特别果断,他喊道:“喂,你也留下,站在一边去。”
吐尔洪是这些人里心事最重的人,他的目光刚与马建中对上,就慌乱地避开了,走起路来也极不自然,步子也轻一脚重一脚的。马建中一看,让他重新走一遍,吐尔洪还是表现出极不自然的走路姿势,马建中不客气地说:“你也留下,站过来。”
马建中指着他们,对亚力坤说:“你询问吧,这三个人肯定有问题,如果不是他们中的一个,我不姓马。”
王路饶有兴味地问:“那么肯定?”
马建中肯定道:“那你就往后看嘛。”
亚力坤看看时间,已经将近下半夜三点,他对大伙建议说:“咱们先眯半个小时,养养神,一会儿再询问怎么样?”尔肯所长说:“我看这样吧,咱们都别出这个屋了,轮流休息一会儿。”
在里屋的几个人的确都困了,东倒西歪地睡着了。三个被留下来的人蹲在外屋,也睡着了。吐尔洪其实一刻也没睡着,他时刻寻找机会逃跑。
王路想给自己倒杯水醒醒神,但水瓶里没水了。他对艾力说,“我想到外面透口气,抽口烟。”艾力说:“去吧,有我在这儿呢,没事。”
王路出了门,来到夜空下,他的脑子里全是截获下来的密码。这一天里,他已经试着用上百种方法破译,现在,他又换了一种排列组合顺序来破解这个密码,他在心里比比画画地破解着,终于,好像找到眉目了,那串密码的意思是:“我同意你把吾买尔这个叛徒干掉;经费不能一次性给你,边境基地需要投资;二十四人的暗杀名单尽快弄到。三天之内给我答复。”
密码一经破译,王路兴奋极了,他拿出手机,找了个有信号的地方,拨通了钟成的手机。
担任警戒的艾力倚在门口,想放松一会儿,谁知这一放松,过了头,眼皮一合,就进入睡梦中了,而且他的放屁、打呼噜、磨牙的动作都连带着出来了。
吐尔洪一看机会来了,本想站起来就跑,可是,又一想,警察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审问他,但迟早会知道他是谁,那么,他迟早会被他们抓起来的,还不如坦白了呢!于是,他抓过一张纸来,在上面写下两行字,然后,悄悄绕过艾力的腿,跑了。
下半夜三点,钟成刚迷糊着,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王路。
王路兴奋地报告:“钟头儿,密码破译出来了。”
钟成神情为之一振道:“好,快告诉我。”
王路就把内容以短信的形式发到钟成手机上,钟成看后睡意全无。吾买尔的事已经在他预料之中,他的关注点在“边境基地”和“二十四人暗杀名单”上。这可真不是件小事啊!
钟成问:“怎么才能想办法找到‘黑鹰’呢?”
王路回答:“只要‘黑鹰’在南疆区域内上网,我就有办法找到他。”
钟成命令道:“天一亮你马上返回。”
王路道:“是。”
王路在夜空里做了几个踢腿健身动作,然后回到屋里,一进屋,傻眼了。他踢醒艾力问:“咦,怎么少了一个?”
艾力腾地跳起来,去摸屁股后面的枪:“不好了,人跑了。”
艾力这一喊,里屋休息的人都被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