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乞丐接过馕就走出城,来到一眼泉边坐下休息。坐着坐着,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天擦黑,肚子饿了,把馕从怀里掏出来。正准备吃,没想到镶里掉出一片纸来。拾起来看,原来是格甫莎的信。他也顾不得吃馕了,风风火火地往城里跑。这时天已经大黑,他转来转去,迷失了方向。
再说那格甫莎,备了三匹好马,悄悄离开王宫来到约会地点。小伙子没来,她就又回到宫里,过一会儿,她又走出宫来看,小伙子还是没来,时间慢慢过去了。直到三更时辰,格甫莎又一次走出宫来看时,看见离她拴马的地方不远,有两个人倚着柱子睡觉。夜色漆黑,格甫莎根本认不出是谁。
姑娘想:这个倒霉鬼准是迷了方向寻不到这个地方,才找了一个人带路。她走上前去,把两个人摇醒了。
那两个人睁开眼,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人,格甫莎用命令的口吻说:“赶快上马,天眼看就要亮了,我们不快走,就要落到他们手里了。”那两个人听格甫莎的口气,没敢吭声,乖乖地上了马。
夜幕中,三人骑马奔出了京城。
那两个人到底是谁呢?原来他们是一伙强盗。这天晚上,他们是准备来盗国王的金库的。当他们挖了墙洞,快要得手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感到浑身瘫软,就倚着那白房子的柱子睡着了。
等他们被唤醒,以为事情败露了,一时吓昏了头,身不由己地上了马。
天越来越亮了,他们也慢慢镇定了下来。他们打量着这个神秘的同伴,发现那人虽然穿着男人的服装,可是从面目、体态上却是个女人。于是这两个人就胡思乱想开了:听说国王有个女儿,当男孩养。这个姑娘多半就是那公主,她准是不满国王的管教,偷偷从宫里溜出来的。我们没偷到国王的财宝,却把他的宝贝女儿弄到手了,这也是天意吧。
那个年轻人晕头转向地在外边游荡了一夜,快到天亮的时候,才找到了约会地点。他来到拴马的地方,发现地上有三匹马的蹄印,每个都有地灶那么大,细看还有三个人的杂乱的脚印。这个总交恶运的小伙子埋怨起自己来了:看样子格甫莎是等我等不到,绝望了,才跟别人逃了。这可怜的姑娘不知道又落到什么人手里了?我得循着马蹄印追下去,即使死也要死在追她的路上。下了决心后,小伙子就沿着蹄印向前追赶。
格甫莎和那两个强盗出城没走多远,天就大亮了。两个强盗各怀鬼胎,都想自己占有姑娘。他们一路走着,都憋着劲等机会把对方杀死。而格甫莎呢,也发觉这两个都是陌生人,而且都用邪恶的眼光盯着自己,心里很担忧。她暗暗责备自己的粗心。
走了一阵,格甫莎问:“喂,小伙子们,这附近能不能找到个合适的地方,歇息一下再走?”
其中的一个回答道:“我们再往前走,就会遇到一片大树林。到那里,我们就走出了一般的好马也要走三天的路程。追赶的人没三天是赶不到的,咱们正好在那树林边上放心歇息。我们识马,这三匹肯定是国王马厩里最好的宝马。”
走到中午,果然有一个大树林出现在路旁,林中有好多上百年的老树。他们沿着小溪来到源头,姑娘登上一座小丘,那两个人紧随在身后。她装做无意地问起周围一带的许多情况,譬如,朝南走能走到哪里去,那个地方有个什么国,国王是什么人……她暗暗地把回答都默默地记在心里。
回到泉边以后,格甫莎突然问道:“我问你们,你们认得我是谁?”
那两个强盗争先恐后地说:“我们当然认得,您就是国王当男孩养的公主,这三匹宝马就是您父王的宝马。”
“既然认得我,那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就不瞒你了。说实话我们是强盗,想偷金库里的财宝。”
“好,好汉就该这样敢做敢当。真主已经把我们的命运连在一起,我们今后就要在一起生活了,我会让你们如愿以偿的。我去烧些茶。”说着取出一个非常精致的银壶,从泉里汲了水,放在用三块石头垒成的灶上烧茶。烧好茶,格甫莎自己端起来先喝了两口,把另两只碗茶放在泉水里凉一凉,唤来那两人过来喝。
两个强盗哪里知道茶里放了蒙汗药,喝下去就躺倒不省人事了。
姑娘赶紧骑上马,又牵上另外两匹马,朝着和她逃离的城市相反的方向驰去。
待两个强盗苏醒过来时,才知道是上了圈套,他们实不甘心,就寻着马蹄印跟踪追去。
格甫莎马不停蹄地赶路,第二天太阳偏西的时候,前方就显出一座大城的轮廓来。城外有许多人,不论贫富老幼都仰着脖子跑过来跑过去。走到近前,格甫莎才看明白,原来天上飞着一只白色的鸟,那白鸟朝哪边飞,人们就朝哪边跑。姑娘从人群旁边经过时,那白鸟在她头顶盘旋了两圈,偏巧落在她头上,赶也赶不走。人群一下拥来,把这女扮男装的姑娘围住了。众人不由分说,把她从马上抬下来,让她坐在华美的丝毯上,扑通一声跪倒了一大片,人们口里喊着:“国王找到了!国王找到了!”激动得都哭了起来。
格甫莎被弄得莫名其妙,她大声说:“我是个过路人,不是什么国王,你们认错了!”
这时,从密匝匝的人群里走出一个老人对格甫莎说:“在我们王国里,“王位是世袭的,一代传一代,这个王室已经统治了几百年。才过世的国王在位四十多年,可惜竟没留下一个子嗣。国王临死留下遗嘱:‘我死后,或许有人争夺王位,那会造成国家分裂。我有一只喂养了多年的幸福鸟,你们把我的葬礼办完以后,第三天就向全国百姓宣读我的遗嘱,然后就把幸福鸟从笼里放出去,让它在天空中飞。幸福鸟落在谁头上,不管他是什么出身,他就是国王。’今天,我们遵照国王的遗嘱,一清早就把幸福鸟放出来了。它往哪边飞,我们就骑马跟着朝哪边跑,都盼着它落到自已头顶上。可是从早晨到现在,幸福鸟一直没有落到谁的头顶,把我们都累得死去活来。您才到,它就落到了您的头上,看来这都是天意,您不当国王谁当国王。”讲这番话的是国王最宠信的丞相瓦依斯,国王在世时,他总在国王身边。
格甫莎无法推辞,就被拥戴为这个王国的国王,在王宫里住了下来。
几天以后,格甫莎对老丞相说:“请你找一名国内最著名的画师来,不但要画技好,而且人要忠实可靠。我想让他画张像。”
丞相很快请来了一位老画师。格甫莎跟画师说:“我装扮成姑娘,你给我画张像,然后再仿着画七张大画像,贴到过往人多的城门上、十字路口和广场上。这事只能你我知道,对任何人都不能讲。”
老画师哪敢不从命,当天他就对着一身姑娘打扮的国王画起像来,第三天就画好七张大画像。当天夜里,老画师亲自把这些画像张贴在四个城门口、十字路口和广场这些热闹繁华的地方。
次日清早老百姓看到画像,一传十,十传百,全城的人都赶来看画像,可没有人猜得透这是怎么回事。
丞相来了,国王格甫莎说:“城里有几处地方贴了一个姑娘的画像,这件事你大概也知道了。我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请你马上安排,每张画像下面,派上两名卫兵,他们的任务是注意来看画像的人们,凡是看着画像笑的、哭的、感到吃惊的人,都让他们抓来。一昼夜四班岗,不得松懈。”
丞相立即派出卫兵去执行任务。
第一天,就有人来禀报:“刚才来了一个青年,他看到画像,手托着腮站在那儿傻笑,现在还在那儿呆站着呢。”
第二天,又有卫士来禀报:“又来了两个外乡人,他们看到画像,先是一惊,随后又站在路边,交头接耳,悄悄讲话。”
第三天,又有人来报告:“来了一个乞丐,他一见画像就哭了起来,现在还没止住哭呢。”
这四个人都被关进了监牢。
第四天,格甫莎召见全体王公大臣:“你们传下旨去,要放幸福鸟那一天在场的所有老百姓都来,就说我要颁布谕旨。日子就定在后天。”
到了那天,格甫莎把自己的那身女装穿在里面,外面套上国王的金袍。她乘着铺着丝毯的轿子,由王公大臣们簇拥着来到广场,坐在广场中央事先摆好的宝座上。
广场上人山人海,百姓们都来听新国王的训谕,结果听到了一篇充满辛酸的故事,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新国王竟是位姑娘,许多人都被感动了。
格甫莎讲完以后,命令卫兵把监牢里的那四个人押上来,一个个地向百姓们介绍:
“这一个,就是那个打算逼婚的王子,他为了娶我,举行了三十天的游艺,四十天的喜筵,在第七十天的夜里,我逃了出来。为了使他接受教训,今后再不敢横行霸道,要让他写下誓约然后回国,他回国后要当着他们国内的人民宣读自己的誓约。至于这两个妄想盗窃金库的强盗,应该砍去他们的小指头,身上打上墨印,当众宣告他们的罪状。这个乞丐模样的青年,本来是我的主人,由于遭到了几番周折变故,落到今天这种境地。大家若是相信我的这些话,就放我俩自由,让我们继续上路。要是你们坚持照老国王的遗嘱办事,不肯放我们走,那么我就把王位让给这个青年,我可以做他的辅佐。”
人们欢呼了起来,拥戴青年做国王,格甫莎帮他处理政事。
一年以后,这位当了国王的年轻人打算回自己的家乡,把发生的事情对老国王讲明,还要把王子已不在人世的消息告诉他。
于是年轻的国王和格甫莎向他的故乡进发。
老国王把年轻人当作邻国的一位国王,热情接待了他,压根儿就没认出他是王子的同伴。年轻的国王把他们的经历向老国王讲述了一遍,老国王这才知道儿子已经死了,不由失声痛哭起来,但他没有记恨这位年轻人。
年轻的国王把自己的王后格甫莎引见给老国王,老国王很喜欢他俩,就把年轻的国王收为义子,传位给他。于是两个王国合并成一个王国。
年轻的国王有过一段贫苦坎坷的经历,了解人民的疾苦,所以在他执政的时期政治清明,人民安居乐业。
(讲述者:扎凯·萨比尔拜)
(采录者:奥拉孜别克·卡那品)
(翻译者:马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