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
谁知她哪来的那份闲情逸致,突然闹着要养鸡,可能是受了邻居们的影响。
其实,我不同意她养鸡也不是没道理的。就我的工作来说,平时没有节假日,忙起来没黑天白天。再说,我时值而立之年,想名副其实地立起来,就得抓紧一切时间追赶。说句实话,就怕因为养鸡误了我的事业。
那天,她买回了这100只鸡后,我们就忙开了,张罗饲料、鸡房、鸡槽等等,哪样也少不了。
说起来,我家和鸡还有着特殊的缘分呢。我母亲是属鸡的,在鸡年生了我。我爱人也是属鸡的。后来生了孩子还是属鸡的,就我们这个小小的三口之家,百分之百地属鸡。
小时候我曾听妈妈说:“属鸡的好,属鸡的刨着吃,会过日子。”
是啊!当时人们不会过又怎么生活呢?全家七口人,全靠爸爸一个人每月42元工资养活。
说来也巧,《农垦工人》创刊纪念时,作为这家杂志的特约记者,我得到他们赠给我的一枚金鸡纪念币。后来,爱人过生日,我郑重地把这枚纪念币送给她。接过纪念币时她说:“那么等以后儿子过生日时,我再送给他。”真不愧是属鸡的,还那么会过呀!
按理说,现在生活富了,不必像以前那样仔细了。可目前国家并不太富,小家庭也不具备高消费的条件,母亲说的那种鸡“刨着吃”的精神不能丢。
为了节俭过日子,我从工作之日起就不吸烟,倒也不是从来不吸。难怪去老师家玩时老师说:“你这人真怪,上学时不让你抽烟,你偏抽,现在让你抽,你又不抽了。”
其实我并不怪,因我多少年来一直信奉徐特立老先生写给毛泽东的那副对联:“有关家国书常读,无益身心事莫为。”
明知吸烟有百害而无一利,为什么不去克制自己。也有人说,不吸烟写不出东西来,我是最不信这话的。到目前,十年来我从不吸烟,报刊上发表我的稿件也赶超两千篇了。有人说戒不了,我想,一个人连自己的弱点都克服不了,还能干成什么事呢?
其实,属啥与人品行无关,只是后来家庭的熏陶,社会的影响,本人努力的结果。
肉鸡到了出栏的时候了,我的感情反倒发生了变化。站在栏子里观望半天,不知抓哪只是好。抱起这个掂一掂放下了,抱起那个掂一掂又放下了,总有舍不得。
鸡长这么大,虽然我喂的几次是有数的,可这群鸡给我的印象是深刻的。它们只要一听见开门声,就都竖起脑袋,你一声、它一声地叫唤着。更有意思的是,它们把撒在地上的食物都一点一点拾到嘴里,就连拌食用的小木棍上沾的一点点也不放过。一下子使我重新领悟,以前母亲说的刨着吃的道理。
现在,人们何尝不需要这种精神呢?
母子情
娘回关里才几天,我就觉得似乎很久了。不知为什么,我这个已进入而立之年的男子汉,如今倒像个孩子,就连梦中也常和娘在一起。
童年的往事,在我脑海的屏幕上闪现着。娘,没有什么文化,她是位农村善良的女性。正是她,从青春年华到两鬓如霜,像燕子一样,把全部心血灌注在我们兄妹五人身上,而我们正像一群贪婪的小燕,从不知道娘为我们啄食的艰难。
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妹妹出世了,娘多么需要营养啊,可是,娘连一顿像样的小米粥也喝不上。一天,我放学回来,娘急忙把锅里的“代食品”端了出来,娘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甜甜地笑了。我看见了娘的笑脸,那是一种带有几分辛酸的笑容。那时我一点也不明白,娘问我:“好吃吗?”我说:“好吃!”我接着问娘:“娘,你生了妹妹也吃这个?”娘轻轻点了点头:“嗯!”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娘连那种“代食品”也没吃着。
后来,我上了高中,兄妹五个都上学了,家里的负担越来越沉重。娘为我们日夜操劳,加上生小妹时坐了病,七口人全靠爹一个人每月四十多元的工资生活,我家成了单位里有名的“困难户”。
当时,可读的书又少,我又喜爱文学。一次,我在书店里看到一本《农村实用手册》,书里除了介绍一些农村应用文外,还介绍诗歌、小说等文体,这使我欣喜若狂,当我看清了定价后,呆住了,两元零四分。我爱不释手地把书还给了售货员,一口气跑回家向娘说了买书的事,真把娘难住了。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元零五分钱,娘失望地坐在炕沿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突然,她急忙奔到碗架前,伸手端出一只大碗,连连喊着:“有了!有了!”接着便流下了喜泪。随着娘的喊声,我看见了,那是一只装着六只鸡蛋的碗。啊!我的心立即颤抖起来。我想,这是用来换盐吃的,我执意不肯,娘说:“傻孩子,快去买书吧。好好学,别像娘这样,当睁眼瞎。”我接过这六只鸡蛋,直奔收购部去了。
娘对我好,我对娘亲。十年前的一个傍晚,我正在离家五十多里的一个农场生产队当农工,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娘住院了,当时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一般情况下,家里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
那是一个棒打不走的三九天,刀子一样的西北风裹着大雪,打在脸上像针扎的一样疼,我不顾一切地跋涉着,揣着除去当月伙食费仅有的五元钱。迎着满天星斗,我像个雪人一般闯进了病房,把娘吓了一跳,娘看我回来了,一边流着泪,一边吃力地支撑着身子,把我冻红的双手一下子揣进了她的心口窝,我不忍心,把手抽了回来,轻轻抚摸着娘的暴满青筋的双手,竟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鼻子一阵酸,眼睛便模糊起来……
我打开一个橘子罐头,一口一口地喂娘,娘甜甜地吃着,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第一次享受到儿子孝敬母亲发自内心的笑……
这一夜,我和娘挤在一个床上,娘睡得可香了,再也不做噩梦了。
爸爸曾经是军人
谁都有爸爸,可未必所有人的爸都当过兵。当然,我的爸爸当过兵。而他现在仍然是个退休不退岗的老兵。
我曾羡慕过同学们,有个当官的爸爸,有个党员的爸爸,有个有钱的爸爸……在填履历表时,我总觉得比别人矮一头。我也曾埋怨过爸爸无能。你资格这么老,革命这么早,为什么没入党?为什么没当官?可爸爸当时怎么能对一个孩子说得清哪。我总觉得爸爸给我们留下的东西太少了。
今天,我终于感到自豪了,我是老垦荒战士的后代,我是新一代北大荒人。
爸爸是在解放战争时期参军的。在一次战斗中,他左胳膊被炸弹炸碎了骨头,先后开过几次刀,都没把炮弹片取净。直到现在,他的胳膊还时常红肿发疼。
后来,爸爸放弃了回老家的机会,告别了年迈的父母和亲人们,硬是和战友们一起来到千古荒原——北大荒。
开荒、种地,用双手唤醒沉睡的荒原。
伐木、烧砖,用血汗换来一幢幢楼房。
爸爸脱下了黄军装,可他一直保持着军人的作风。当时,农场医院里没有血库,遇到急病人需要输血,他就赶到医院。那几年,先后输了4000毫升血。每次输完血,他都舍不得买点营养品补养身子,把钱全都用来给家里买粮食,给我们买本子。困难那年,我和姐姐到晒场用棉帽装了一兜黄豆,回来想炒着充饥,爸爸知道了,硬逼着我们把黄豆送回晒场。他当了那么多年的粮食保管员,我们动一粒粮食都不行。
爸爸做了几年的干部工作,转干时他又超龄了。他几次申请入党,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实现愿望。但几十年来,爸爸对党对社会主义的真挚热爱,对共产主义的坚定信仰和执著追求,始终不渝。
三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爸爸虽然没有年轻时那么英俊了,流逝的岁月,在他的额头上冲刷出一条条沟痕,但仍保持着当军人的风度,可能像爸爸这个年龄、经历,在部队里有当将军的了。可爸爸直到退休前,连个排长也不是。可爸爸是知足的,他常说:“我比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战友强多了……”
今天,我终于懂得,爸爸,还有和爸爸一样的成千上万的老垦荒战士们,把整个生命都交给了北大荒,他们得到的太少了,奉献的太多了。
他们为我们留下了千万顷良田,留下了宝贵的北大荒人精神。
记得著名诗人郭小川在《刻在北大荒的土地上》一诗中写道:
继承下去吧,我们的后代子孙;
这是一笔永恒的财产——千秋万古长新!
耕耘下去吧,未来世界的主人!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人间天上难寻。
是的,我们要继续下去,这笔永恒的财产;是的,我们要世代耕耘下去,这片神奇的土地!
依依别情
中秋节前夕,家家都在为过好这古老的节日忙着。
一天吃晚饭时,我告诉妻子,明天我又要外出了,而且,中秋节和国庆节怕不能在家过了。妻顾不得孩子在一旁,放下饭碗,赶紧拿起毛巾。
我理解她。结婚八年了,哪年我不得外出几次?特别是近几年,每年都得外出三四个月。其实,我并非有瘾,也不是像她说的那样“跑野了”。有时,非得我去不可。就拿这次来说吧,其实,早就决定去管局驻秦皇岛办事处采访,工作一直打不开点。正巧,昨天接到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的通知,北方地区八省区面授活动定在北戴河举行。而且授课教师均为知名作家。我作为一个副刊编辑、文学联谊会的负责人,参加这样的活动,是巴不得的事。
最初,我哪次外出,她总是把我送到车上。回家后,就和孩子扳着指头算我哪天回来。
后来,夫妻间礼节性的仪式,变为实实在在的疼爱。
那天早晨我动身时,她还在被窝里,我把她叫醒,轻轻吻她,揣着夹有她和孩子照片的采访本,抬腿匆匆走出去。
我刚下楼,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句话,“早点回来……”
带着她期待的目光,我这颗跑野了的心,永远也不会冲破妻子那缜密的情网。
远方的祝福
我喜欢朋友们寄来的贺年片,为那一幅幅画面而陶醉。然而,更使我倾心的是贺年片上带着体温的赠言。那一句句赠言深沉而富于哲理,捎来了远方的祝福,令我久久难忘。
相传,贺年片起源于汉代,当时称为“名”。唐宋时称之为“门状”,宋朝时“门状”特别盛行,文徵明曾在他的《拜年诗》中写道:“不求见面惟通谒,名纸朝来满敝庐。我也随人投数纸,世间嫌简不嫌虚。”揭示出当时官宦人家送门状的虚伪客套。
今天,随着改革开放和“社交热”的兴起,贺年片有了新内容。
你看嫩江农场中学王喜德寄来的这张,正面是手捧百花奖金杯的最佳男演员王心刚。
赠言写道:“我们拥有今天的幸福,我们更有获得金杯的权利!也许新年的钟声,就是我们腾飞的礼炮吧!”
金杯,谁不崇尚。尽管今生今世也未必能得到它,可丝毫不能改变我们前进的方向。
再看伊春市诗友李元友寄来的这张,正面是世界风光英国伦敦泰晤士河。
蓝天、白云、洋楼;绿水、铁桥、小舟,迷人的风景似乎离我们太远,可赠言,却适用于我们每个人:“把大千世界装入一帧帧风景内,便有江水铸就的路可走。其实,一大群拥挤你早就领教了,总会有立体的路在你脚下。”
在人生通向成功的彼岸,路也并非一条。铁桥、小舟,还可跃入江水搏击,让站在岸上的观望者去评论吧!
“迟到的祝福情更浓。”这张是黑河地区粮校张振国元旦后寄来的。我服了,在平常人眼里,迟到简直是一种过错,可在文学爱好者笔下,却给你另一番感觉……
遗憾的是,元旦已过,我还没能给谁寄过一张。亏得新年伊始,趁还年轻,让我们用生命来写吧!把她献给未来。
珍藏的记忆
送你去火车站的路上,尽管我们同路的人很多,你仍悄悄对我说,我们这个班里,和你要好的人有好几个,有的爱你爱得发狂。你说,那个穿夹克的人昨天突然搂着你,啃你的脸蛋,我曾镇静地对你讲:“那你也不要慌……”
此刻,你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看透了我的心理活动。
真有些后悔,我们不如早点挑明。你我心照不宣,有时不得不用蹩脚的玩笑来掩饰内心的变化。
短短的一周时间,感情竟发展得这么快,回想起来,真有些好笑。从而,也证实了“文人多情”。严峻的事实,使我对原来的信条有些动摇。
开联欢会那天晚上,我朗诵了一首写给妻子的诗,你笑我没出息,你那笑似乎是刚从醋坛子里捞出来的。
登香山那天,你发现我肩上又多了个背包,后来你知道我是帮另一个女人背的,你就信口说了一些不着边的话,而且是当着那个女人,似乎当时只有我一个男人。
当翻译告诉我,几个游园的外国人以为我俩是夫妻时,你那痛快的笑声和你那绯红的脸颊,似乎告诉我你心里的秘密。
你让我猜你的年龄,真难住我了。尽管平时我的判断很准,到你这儿却不灵了。你说你比我小一岁,我相信了,只觉得你似乎发福早了些。可后来你又说你的女儿已上高中了,我不知不觉地开始疏远你。至今,我也说不准你的年龄。
我不只一次地表白,我是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可又不敢说出心里话。后来,还是在送你的电车上,是人流把我们挤到一起。面对面彼此虽没吭半句话,可从眼睛里却看出你的欣慰。
记得昨天,别人为我洗的彩照一到,你就选出一张,悄悄地留下了。最后,你又在送给我的照片后写上了两句话:“飘飘洒洒北国雪,暖暖融融江南春。”
天赐良机,又不完全是恩赐。你坐的车是8点30分开,我坐的是9点30分开。你心里明白,我不愿意让你多逗留一天的缘故。
让我们把这段珍贵的情谊,深深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