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天气回暖了,一直也没歇着,倒不觉得冷。”宋云程回道,又喊了如尘添些炭火。这才问沈越:“今日你去了德章宫,怕是皇上恨透了你?”
沈越点了头,在热炕上坐下:“皇兄看起来精神很差,脸色也不好,估摸就这一两个月里就要驾崩。我想,先将你送出宫去,等朝中局势大定后,再迎你入宫为后。你本名为宋云程,我已经与梁成兄那儿说好,届时你便以宋家女的身份入宫。”
宋云程听此点着头,又问道:“那你如何送我出宫呢?一朝贵妃突然失踪必然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届时我再入宫,朝中大臣也是认识的,到时也难堵悠悠众口。”
“此事还需要你受些委屈。”沈越歉意地看着宋云程道, “你我之事在后宫里仍有不少流言,朝中也还有几位大臣上奏提及此事。到时我会以此来赐你毒酒,设计你假死,再将你从宣宁宫的地道送去摄政王府的禁地里住着。此事事关皇上颜面,大臣们断也不会往外宣扬出去,随后我会对外宣布你是染疫病身亡。”
说罢,等着宋云程的意思。
“如今,这也是最好的法子,难怪的,苏才人能在后宫里宣扬那些闲言碎语。”宋云程对此并没有反对意思。
宋云程起身来,从针线篓子里翻出几样素色的绣样来,是香包汗巾的样子,她捡了两样给沈越比划了会儿:“这几日闲着,见屋里有好的料子,便随如尘她们学了学绣活,你看看这几个绣样你喜不喜欢。”
沈越见此,眉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拿了便往身上揣去:“你亲手绣的东西哪怕是杂草我也喜欢,只是我心疼你惯来做不会这些,还绣了这么多的绣样,怕你看久了伤眼。”
“还好,也不是一直都盯着的,偶尔绣几针,便与静姝她们说话。”宋云程提到静姝,倒想起一事来:“静姝被封了郡主,如今宫里正乱着,我想着还是让她在宫外住下。”
沈越知宋云程对沈静姝的看重,道:“时下宫里宫外并没什么区别,她在宫里也碍不着谁,到时真乱起,她也不会有什么事。如今京城里鱼龙混杂,难保会有戎狄的细作潜伏着,万一认出她来,反而危险。”
“如此也是。”宋云程担忧叹道,想着沈静姝也是个命苦的人,难得她能醒悟,又待自己忠心耿耿。
两人这正说着话,屋子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不出一会儿和喜就挑了帘子进来跪下禀道:“主子,王爷,皇上那儿给下了封主子为皇后的圣旨!”
宋云程和沈越两人惊愕不已,宋云程有些不敢置信:“你再说一遍!皇上真要立我为后?”
和喜回道:“圣旨已经出了丹药房,刘讳公公赶紧来通知了奴才,奴才丝毫不敢耽搁半分就紧着来回禀主子和王爷。”
沈越怒意皱眉,脸色已然冰冷,愠怒问:“刘讳他们做什么去了,怎么会让这样的圣旨从丹药房里出来?”
“是皇上身边的暗卫出手了,丹药房里看着皇上的宫人全都昏迷了过去,刘讳公公醒来时想起之前曾听皇上提起要立主子为后的事,猜着应该是这事,就赶紧的来通知奴才了。”和喜一五一十地道。
沈越起身疾步而出,象是要去拦下这道圣旨,宋云程忙追了出去道:“眼下怕是已来不及,还是去丹药房里探探皇上到底是什么用心!”
说罢,宋云程和沈越两人一路疾行往沈洛住的丹药房而去。
兜率宫,先前只是叫丹药房,修建好后,沈越给足了沈洛面子,特意命人赶制了金灿灿的牌匾,写上“兜率宫”这三个字挂上,瞧着倒是有几分仙气,金顶石壁,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均挂着道家名人,或炼丹炼药图案。
外面无人守着,沈越直接推门进去,殿内,摆放着一个三人环抱大的测紫青铜鼎,大铜鼎下面正燃着熊熊大火,沈洛与道长二人眯着眼睛端坐在蒲团上。刘讳见着沈越和宋云程过来,忙弓着身子过去行礼请罪:“奴才失职,没有看好皇上,才让那样的圣旨出了兜率宫。”
沈越挥手示意:“无事,你先退下。”
刘讳便领着宫人都退下,宋云程又示意那道长也退下。此时这殿中唯余下宋云程、沈越、沈洛三人。
“皇上明知我与摄政王有的私情,怎还会想着立我为皇后?皇上就不怕再无离开这儿的机会吗?”宋云程开门见山问道。
盘腿坐在蒲团上的沈洛微微动了身子,转过来,可见他的脸色已显青白,嘴唇发紫,看来丹毒中得不浅。他并未起身来,只突然的大笑起来,声音甚是令人毛骨悚然:“朕命不久矣,这江山如何,落在谁的手里,与朕何关?可朕就是不想看着你们这对奸夫**快活,皇后的名字画像要昭告天下,要写进皇室族谱里,即便死也是要与朕合葬。沈越,你不是要这江山吗?朕给你!你们两个人,这辈子休想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哈哈哈……”
宋云程看了沈越一眼,沈越紧皱着眉头,强忍着怒气,一拳头砸在旁边的大铜鼎上,凹凸不平的铜鼎外壁瞬间沾染上猩红的血迹。
此时,沈洛又在大笑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恨意瞪着宋云程:“朕对你付出真心,你居然背叛朕,朕即便死,都会诅咒你们两个永远无法在一起!”
说毕,“噗”的一声从喉咙里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来。
“只要本王想娶她,没人能阻拦得了,哪怕她日后是太后,本王一样敢冒天下骂名都会娶她!”沈越留下一句话,拉着宋云程就出了兜率宫,巍峨的宫门再次被关上,透不进半点外面春风。
一路两人均是无言,宋云程担心着沈越手上还留着血,一路走得有些急。才到宣宁宫,就已经见后宫嫔妃及礼部的人都在候着。
“见过皇后娘娘。”还不等走近,众人已经跪拜叩首。
宋云程停在那儿顿着,好一会儿才端着威仪的气度道:“众人都平身,如今皇上身子不妥,皇后册封礼便先搁下,等哪日皇上身子好些了再择日举行。”
却是将礼部的人堵了话,礼部尚书恭恭敬敬应下:“是。”又躬着身子退下。
至于后宫这些嫔妃,宋云程也未想着摆什么皇后的架子训她们话,便示意她们全都退下。
总算,方才的喧闹退去,宋云程叹了声进屋子里,找了药膏和纱布来一边替沈越包扎手上的伤,一边道:“其实假死的法子还是可行,不过我倒觉得当太后也没什么不好,到时你我还是可以在一起,我也不在意什么名分。”说着,宋云程还打趣了句:“如此还不用跟你往后的那些嫔妃斗来斗去呢!”
“我若连名分都不能给你,我还争这皇位做什么!往后,我们还要生很多孩子,等着孩子长大了些,我们就四处云游,将这江山交给孩子们。”沈越握着宋云程的手,坚定的看着她,这是他对宋云程的承诺,绝不会食言。
宋云程心中动容,轻声应下:“好。”
随后又道:“林皇后是皇上的原配皇后,皇上死后自然是与林皇后合葬。至于往后,你已登基为帝,我一个没权没势的太后,即便死了也不会有太多的人过问,百姓更不会去理会这些。”
沈越想想也是,心里顿然开阔了些,这才觉得手背上疼得很。
“和喜,你去召礼部尚书将昭告天下的皇后画像拿过来。”沈越想着,又唤了和喜。
和喜应声就去了,没多一会儿,礼部尚书就拿着宋云程的画像过来,沈越摊开看了眼,吩咐如尘准备笔墨,他在画像上随意添了几笔,略微的改了改,再看画像上的人,与宋云程也就四五分相似。沈越这才满意的将画像交给礼部尚书,吩咐了句:“皇后的册封礼虽然暂时不办,文武百官的朝拜还是免不了,另外,立即派人前往妃陵,将林皇后的棺椁迁往帝陵,往后与皇上合葬,林皇后毕竟是皇上的原配皇后。”
礼部尚书是个有眼色的人,没有多问,应下就退出了屋子。
沈越想着文渊阁里还有几本奏折未批阅完,便要回文渊阁,宋云程送着他出去,正好见沈静姝往这儿过来。
“这好好的您怎么就被立为皇后了?”沈静姝一过来就担忧着问,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想来是听了消息就立即赶过来的。
“此事一言难尽,进屋子里说话吧。”宋云程叹着道,转身与沈静姝进了屋子。
沈静姝解下身上大氅递给屋子里伺候的宫女,搓了搓手,就着炭盆烤着火,突然的冒出一句:“这回,萧淑妃也是气得不轻。她想着扶持了四皇子登基,她好歹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可如今又多了您这这位正宫嫡太后。”
“王爷派人去妃陵将林皇后的棺椁移到帝陵准备和皇上合葬,还有得她气的。”宋云程笑着道。
沈静姝在还是绛云的时候,她便听宋云程说过如今的萧笙乃是之前的林皇后重生一事,一听宋云程此说,也是会心一笑:“她这回是要同以前的自己置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