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担心,轻声对他说:“你少喝点。”夏俊宇摆了摆手说:“没事。”其中一平头男子对夏俊宇说:“兄弟喝酒真痛快!”随后又招手要来一打啤酒,只见他起开一个酒瓶递给我,打了个酒嗝说:“姐们儿你也喝点呗,就咱几个大男人喝酒多没意思。”
我连忙摆摆手说:“对不起,我不会喝酒。”我不是不会喝,是不愿意陪他们喝。这帮酒鬼,把啤酒当水一样地灌,我的酒量没好到能和他们拼酒的地步。平头男不信。“这年头还有不会喝酒的?”说着就将酒杯送到了我嘴边。“给我个面子,喝了它!”“真不喝。”我将酒杯推开。
平头男不悦地说:“姐们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不给面子,敬酒不愿意吃,偏要吃罚酒是吧?”
夏俊宇见他不依不饶,连忙将他手里那杯酒接了过去。“这酒我喝!别为难她了。”说完便仰头咕嘟咕嘟地喝完。
平头男不买账。“你喝了不算。”说着,又倒了一杯送到我面前。“喝……喝了它!”
只见他脸红脖子粗,眼神涣散,嘴唇打着哆嗦,明显是酒精上脑的样子。夏俊宇又来抢他手中的酒杯,平头男不干,一反手就将杯里的酒泼到了他的脸上。夏俊宇愣了几秒,眼神渐渐变得凌厉,满脸聚满杀气,只见他用手往脸上一抹,然后一脚踢了出去。平头男一个趔趄,连人带凳摔到了地上。
“他妈的!你敢踢老子,老子打死你!”平头男赤红着眼爬起来,摩拳擦掌向夏俊宇冲了过来。
夏俊宇反应机敏,拿起桌上的啤酒瓶便往平头男脑袋上砸去,这一砸,那人脑袋开了花,鲜血倏地流了满脸。
整个店里的人全都吓坏了,大家惊叫一声,立马作鸟兽散。我呆愣在那里看着夏俊宇,跟傻了一样。
夏俊宇用袖子擦了擦嘴,啐了一口,然后拿着那只碎裂了的啤酒瓶冲着另外两个年轻人,大声说:“敢打我,你们也上来试试。我在广州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到了北京我也不怕谁!”
另外两个年轻人一看就是胆小怕事的主,见夏俊宇冒狠话,就呆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个平头男抹了满手的血,冲着他那俩朋友哆哆嗦嗦地喊:“他……他妈的,你们愣着干吗?赶紧给我报警啊!”说完,又捂着脑袋,骂骂咧咧:“哎哟喂,痛死老子了。操!”
不一会儿警笛声响,来了一辆警车。因为涉嫌寻衅滋事,我和夏俊宇,还有其他两人都被带到了公安局,而受伤的平头男则被送去了附近的医院。
录完口供,警察让夏俊宇通知家人来取保候审,他不耐烦地扬扬手说:“我没有家人,要判刑就判刑,你们该怎样就怎样吧。”
录口供的是一位中年民警,长得一脸正气,见夏俊宇这副样子,便拍着桌子,厉声骂:“打了人,你还有理了?这么嚣张给谁看!”
我立马和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警察同志,我朋友他今天喝多了,所以态度不好,您多多包涵。”说完,我对夏俊宇说:“我给你哥打电话让他过来交保释金吧。”夏俊宇录口供的时候还理直气壮,一脸的不在乎,一听要叫夏俊森过来,立马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连忙哀声阻止我说:“别,别叫我哥。他要过来,非杀了我不可。”
我瞪了他一眼说:“那你说叫谁?你在北京还认识什么朋友?谁能帮你解决这件事?”
夏俊宇一脸的颓然。见他那样,我叹了口气,轻声说:“我比你更不愿意在这地方见到你哥。但没办法,只能找他了。”最终我打了电话给夏俊森。
夏俊森刚出机场,搭了车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来的时候,手里还拖着一只旅行箱。从头到尾他都铁青着一张脸,好像有按捺着的情绪马上要爆发一样。出门的时候,他拖着旅行箱脚步生风地走在前头,我和夏俊宇并肩跟在后面。这时候的夏俊宇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直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他哥一眼。
凌晨的街道格外寂静,三个人不说话,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夏俊森一直快步往前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只有那只旅行箱的滚轴在地面上发出突兀的声响。夏俊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哥……”夏俊森一转头,暴跳如雷地吼了句“你别叫我!”,然后一拳头砸到了夏俊宇的脸上。
我惊得差点跳了起来。这时的夏俊森,脸色阴鸷得可怕,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夏俊宇不偏不倚地挨了那一拳,他和我一样也惊呆了。
夏俊森上前拎起他胸前的衣服,大声咆哮:“你这么爱打架,有种你还手打我!”夏俊宇用袖子擦了擦鼻血,呆呆地说:“你是我哥,我不还手。”“好,你不还手是吧?”说着,夏俊森一阵拳打脚踢,夏俊宇本能地去躲,先是一个躲一个打,最终两个人打成了一团。我在旁边吓呆了,连忙上前去拉开夏俊森:“夏叔,你别打了。”“你别管。”说着,夏俊森将我使劲一推,我一个趔趄跌坐到了地上。这一刻,我感觉万箭穿心,眼泪夺眶而出。我哭着喊:“求你们了,别打了,别打了好不好?”他们两个像完全听不到我的喊声。夏俊森爆发力十分可怕,夏俊宇让了他几分,但也不甘示弱,两兄弟你一拳我一拳地打得不可开交。最后我也不知道他们何时结束了这场格斗,总之当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时,我的脑袋里还一直嗡嗡作响,像一台坏了程序的电脑,出现了许多乱码。
这么多年,我真的从未见过夏俊森发这么大的火,他的情绪就像一颗地雷,埋在土里多年,一旦谁一脚踩中,便爆发出巨大的破坏力。
这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令我招架无力。我躺在床上,努力平复着自己震荡的内心。最终,我给夏俊森发了一条短信:夏叔,你不要生俊宇的气,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非常爱你这个哥哥的。如果俊宇没有和我见面,没有喝那么多酒,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发完短信,窗外已经天露微明。夏俊森并没有回复我。
负能量的磁场瞬间占领了我的生活。周一上班,我终于见识到了大明星徐曼丽的暴脾气。徐曼丽平时很少在公司出现,频繁的话,一个礼拜过来两三趟,稀疏的时候十天半个月来一次。她一般是用电话“遥控”莫姐为她办理各项事宜。
这天一大早,她异于往常地早早来到了办公室,不多时便在前台发了一通火。原因其实很简单,在公司前台的位置有一个方形的玻璃大鱼缸,里面养了好几尾金鱼,平时侍弄这些金鱼的,正是坐前台的小李姑娘。好巧不巧,徐曼丽来的这天早晨,有两条金鱼意外身亡。两条死于非命的金鱼尸体就那样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恰好被来公司的徐曼丽见到。徐曼丽当即对小李怒骂开来:“你说你,我请你来公司干吗的?连几条金鱼都养不好!你知道这金鱼死了,意味着什么吗?啊?这点事都做不好,我还指望你做什么?你趁早给我滚蛋!……”
小李被骂得泪流满面,趴在前台肩膀一耸一耸地哭。整个办公室一片肃静,大家埋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只听见徐曼丽的大嗓门在空气里回响。不一会儿,又听见她尖锐地叫:“莫莉!把最近一周的行程表拿给我看看!”
莫姐乖乖领命,赶紧打开word文档,将行程表打印出来,战战兢兢地拿到徐曼丽办公室。徐曼丽看完行程表,毫不犹豫地将那张A4纸摔到了莫姐的脸上。“这么多通告都挤在一起,你让我怎么去参加?上午在东四环,中午在南三环,下午马上要飞厦门,你当我是飞毛腿?还有你接的这些不入流的活动,你让我去干吗?你是猪脑子吗?这经纪人你到底想干不想干了?不想干就趁早说!省得我继续花钱养你们一群没脑子的!……”
莫姐涨红着脸,低着头默默地走到了自己的工位上,见我透过玻璃门关心地看着她,冲我耸了耸肩,从嘴型里憋出三个字:习惯了。
徐曼丽还在那里骂骂咧咧不停口,这时莫姐工位上的座机响了起来,她慌忙拿起电话接听。是找徐曼丽的。
徐曼丽婀娜多姿地从自己办公室里走出来,优雅地拿起听筒,声音十分温柔。“你好,我是徐曼丽……是陈记者呀……嗯,嗯,没问题,到时我们再联系,谢谢你。再见。”
竟然与刚才判若两人,不得不承认,徐曼丽是一个超级专业的大明星。当艺人真不容易,前一刻刚把别人骂哭或对着别人哭,后一秒立马就对着闪光灯甜美微笑,情绪收放自如。我想,不修炼成这样的百变女郎,也不配在娱乐圈混吧。
夏俊宇事件令我一直忐忑不安,总感觉一切因我而起,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夏俊森。他那天为此暴怒的情景,令我心有余悸。
我给夏俊宇拨了个电话,问他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夏俊宇满不在乎地说:“还能怎样,最后我哥掏了点钱,给我摆平了呗。”
我松了一口气。夏俊宇接着说:“因为这件事,我哥很生气,后果特别严重,我都被他发配回广州了。”我很惊讶。“你回广州去了?”
夏俊宇回答:“是的,昨天刚到。”接着他叹了口气,伤春悲秋地说,“相隔这么远,以后想见你一面都难咯,看来咱俩还真是有缘无分呢。”
我拿他没辙,只得说:“你呀,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