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坚信你能考上。你要想到,上考场的不是你一个人,还有你爸,你妈,还有我,还有给你力量的所有人。凭着这样的实力,你还怕那些鸟男女几何?你一定要考上,你考上了,就等于我考上了啊!【刁:这是压力?还是动力?总之,你的话让我浑身是劲儿,“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者入有间,岂不恢恢乎游刃有余?
热的干劲+冷的科学分析+行动=成功
【刁:
虽近在咫尺,但你我心的撞击,还是跃然纸上了!
我们彼此沉默,冷静了一阵儿,好像又懂了许多,成熟了许多。但我们没到头儿,成熟并不是乐趣,生长才意味着享受,收获何必要等到秋天?
我真希望现在爆发一场“运动”,鸟男女们大吵大闹,只有你我(或许还有另外一个)沉默,把自己关在屋里啃书本,于是,我们的价值得到了体现,因为,我们的沉默,要比一时的英雄气概更为自由。
你我曾像同性恋者一样形影不离,那时多么让人回忆,可那又是多么幼稚。现在,你我都是成人了,让我们靠彼此的心来通话,让默契达到顶峰吧。我们不属于自己,不属于任何人,我们属于这个时代,我们要服从时代精神的判决,在广阔的天地里,开始我们心儿的欢唱。
你,我的朋友,曾经悲哀地计算身上的伤口,难道你真愿挣扎着爬上孤寂的海岸吗?
不,去同风暴比一比力量。
把最后的瞬息交给战斗。
老朋友】
我写道:
请令尊、令堂指导指导。战事纷纭,旁观者清。
于是,刁爸跟着写道:
是暴雨初晴的时刻,你的心像此时的空气一样,我看得十分清楚。这是颗透明纯净的心,又是深邃的,随着时日的推移,它必愈加深邃。
我钟爱这样的一颗心,我等待着这颗心的欢欣……
伯伯或叔叔大维1987.2.23
1987年,刁亦男的任务就是到北京考专业课,管炜要谋生,我在文科班带着,不好好听课,主要在代数课上写诗,写各种思潮。宝宝打架的事,也让我听得有滋有味。
我总想一出校门或一上街就碰见他,虽然我老是埋怨他不守信用。生活没有规律,但我老得想着他,很不放心啊!
说起他来,给人的印象就是与众不同。他的头很方正,眉骨使人想到北京猿人那粗壮高突、像屋檐遮住眼睛的眉骨。眼珠不像北京人那样小,可以说是亚赛铜铃,耳朵、嘴巴、鼻子都是十分匀称的大;而他最得意的是他那齐扎扎的寸头,向上方、前方、左右奔去……
因为他这美丽无比的寸头,可把我和刁折腾过一阵儿。宝宝家离学校很近,那天,我和刁在学校食堂里很快吃完了饭,天很冷,在教室里已不能午休,便径直寻向宝宝家的热被窝去,那里放着咝咝作响的水壶的大炉子,烘暖着我被冷风挑逗过的心。
一进宝宝的小屋子,除了那早已闻惯了的臭袜子、臭鞋、臭被和脚的混合异味迎面扑来外,还闻到了香皂的味道,这使我感觉稍好了一点。继而看到一盆洋溢着肥皂渍的灰白色的水放在屋子中间的地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我下意识地把屋门打开,放走这令人作呕的热浪。好冷啊,可那是清新啊。
“把门关上,把门关上!”
只穿着一件毛背心的宝宝在盆那边扯着我的衣袖向我嚷着。看在他屋里这股空气的份上,我没睬他,估摸着空气已换了七八成后,才把门拉上。此时,刁坐在床沿上,裹着军大衣眯着,宝宝的头像那盆水一样冒着腾腾的热气,而我瞥见了桌上有一把他这个屋子本不该有的电梳子。宝宝见我拿起电梳子正端详着,便连忙抓过去放在桌子边解释,原来是他那天到一个女生家不小心摔坏了人家的电梳子,所以拿回来修好。没等我开口说什么,他就很麻利地把水移开,把一个凳子搬到屋子中间,扯起发着眯的刁,招呼着我。
“来来来,你俩个把我的头发梳一梳,记着,让它每根都竖起来!”
他把那根部裸露的电插头小心翼翼地按在插座上,另一手把电梳子塞到我手中,嘴上还乐呵呵的。我看着他那美滋滋的神态,便放下电梳子,从脸盆里挽起一把热手巾,把他那凉了的头又擦得热气腾腾。他却表情严肃,直愣愣地睁着眼,好像在等待某个辉煌时刻的到来。电梳子里喷着热气,我逆着宝宝头发的走向,在他的头上耕耘着……头发的确一根根竖了起来,宝宝看起来像一位刚刚触了电的英国摇滚乐歌手,炸起了庞克式的头发。
“不行,不行……”
宝宝一手握着圆镜,一手拨弄着头发,试图把前额上的头发压低,他想让那些头发向前冲。我暗自好笑,寸许来长的头发也想弄成奔式?我把电梳子递给了束手观瞧的刁,刁此时也兴奋起来,脱掉军大衣,挽起袖子,宛然一个阿男发廊的广东仔。我便坐在床沿上,看着宝宝边照镜子边自行设计,刁亲自操作,总算梳好了,可总还觉得不十分满意……过去有人因为看见他打篮球时把短袖汗衫套在长袖汗衫外而说他的,可现在他却十分注意修理边幅了,好怪!
8
高三中学生的生活一片灰,一片平淡。可末了却染上了一大片红色,不是某某学生入党了,而是数十人卷进了一场恶战。
这本不应发生在一个中学校里,更不应该发生在高三的教学楼里,而这一切不应发生的却都发生了。
那场恶战是高考前发生的,我先说说更早的活动。
鉴赏家协会成立后,为了有坚实的经纪基础,我们决定挣钱。
宋茜认识的一个在八中的男生,他妈好像是经贸委的,我就骑着银燕,穿着风衣,戴着蛤蟆镜来到八中找他。我直接找到他的教室,他看见我就跑,我堵住了他,原来他以为我来打他呢。知道我要倒车,他才放心下来,让我找他妈去。我就一个人去经贸委了,拿了个本子(靠,我有一脸盆本子!)记下了信息市场的车,然后拿着这些信息去找刁爸。刁爸手里也有车,把信息一综合,还是刁爸手上的桑塔纳便宜。
当然,这车终究没卖出去一辆。
我们又聚到管炜家,管炜找出一瓶西凤来,和宝宝、刁、我准备喝,没有下酒菜。管炜从碗柜里端出了剩菜,他在饭馆学徒没白学,这剩鱼剩菜下酒还真是味道不错。这时管炜提出,有人从西凤酒厂搞来一卡车西凤酒,只要倒一手就赚钱,问我们干不干。当然干了,西凤酒是很紧俏的,哪个单位都会要的,我们决定倒一把。
过了两天,管炜报告,他和宝宝把酒拿到质检所验了,是假酒,只好放弃这个生意,并举报了货主。
第一次生意未成,但很快管炜就带来了新的消息,是一车皮从南方来的鸭绒服,一件才四十块钱,当时羽绒服要几百块钱。我们打开看了,确实是鸭绒,没说是白鸭绒而已,这个可行!这批鸭绒服很快就倒手卖掉了,我们挣了一小笔钱,由管炜掌握着。关于资金的使用,我和管炜在《武术健身》杂志上的邮购广告里选择了沙球。为的是把沙球吊起来让管炜练踢人的脚法。还有近战利器——木梳,后来寄过来了。沙球是绿帆布做的,样子还不错,不过没地方吊,只能放到管炜家的大衣柜里。木梳,是有护手的一个木制的被锯成木梳样子的厚木板,实在看不出杀伤力。考虑到未来战斗将面临的处境,我和宝宝在他家门口的旧书摊淘到了《毛泽东的军事思想》和《战伤救护》两本书,我还花了两块五在新华书店买了比较贵的精装彩图版《人体解剖图》,想着在某些恶战后,我们能自己包扎一下。不过,这些书还真没有谁读。
鉴赏家协会的集体活动主要就是这两次生意,而宝宝的小团伙倒是一直很活跃。
第二天学生放假,因为学校组织老师们去麦积山旅游。
我和刁亦男、宝宝就来到石油仪器厂老布家。老布是我小学同学,他爸是老中医,祖传的姚氏太医,妈妈是石油仪器厂的医生,我和老布,还有市设计院的胡瑜、张堃四个人是“四间谍”。“四间谍”是反特小人书里的人物,我们四个关系好,就称为“四间谍”,唯一的行动是在和平照相馆照了一张合影。不过合影也不是我们四个人,那天刘炬非要去,所以就留下一张五人的合影,那时我们都是白短袖,戴红领巾。上小学时,我不爱去老布家,他家老有消毒水的味道。不过这天,我们都来到老布家,因为第二天放假啊,那今天干点什么呢?
哥几个对学校组织老师春游而不组织我们而耿耿于怀。耿了一会儿,李东来了。
“咱也可以去麦积山么?”
“去就去。”
“走,现在就出发,去火车站。”
宝宝号召,众人起身,奔火车站走去。老布和宝宝耳语几句,走了。
我和刁亦男跟着宝宝、李东、老匝奔火车站走,老布去找忠忠了。夜深了,街道上人不多,老布、忠忠也和大部队会合了。宝宝把一卷钱放进了西服内兜,然后告诉我:“有钱了。”
老布消失这会儿,和忠忠撬了一辆小汽车,从车里的提包里获得二百人民币和二百美金。
宝宝给大家买了站台票,大家上了开往甘肃的火车。硬座车厢,坐满了人,大家分头站在车厢的各个位置,忠忠开始踅摸熟睡的旅客,然后观察他们头顶上的包。
估计是得手了,几个人在咸阳就匆匆下了车,我心里嘀咕,这就不去麦积山了?
此时已是深夜,我们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宝宝让我和刁站在路口把风,几个人扑到一大排铁皮货柜去了。这里白天应该是个市场,几十节铁皮售货亭货柜都用大锁锁着。
鼓捣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我倒希望他们撬个书亭之类的,让我多挑些书才好。
没有火车了,什么车也没有了,我们徒步往西安走,那时只有两边是白杨树的普通公路。刚出咸阳城,忠忠发现一辆飞驰的手扶拖拉机,就迅速跳上去。手扶拖拉机的司机赶紧减速,这伙人都坐到了手扶拖拉机的车厢边上,司机看这架势,不得不老老实实拉着。
其实,拖拉机走没走多远就要拐进村了,我们只能下车。宝宝、忠忠、李东、老布、老匝、刁和我,一共七个人开始在咸阳到西安的马路上走。群星漫天,几个高中生,走在城际公路上,时值春日,我们穿着单衣,走着走着,就都累了,看见路边有新盖的房子,大家就进去躺在地上睡着了。不久,宝宝喊起来了:“再睡,就要睡死的,这儿寒气这么重!”
我也起来了,感到骨头都发木了,后背生疼。确实,这样睡的话有生命危险。几个人又爬起来了,走啊走。不知走了多远,天色有点亮了,公路上出现了往西安送菜的电动三轮车,我们这群人就往三路车上坐,开车的要是不愿意拉,李东、老匝就开始怒骂。总之,我们坐着三轮车来到了三桥。这里有公共汽车,是起点站,我们坐着早班车进了西安城,大家直接奔珍珠泉,泡啊,洗啊,然后躺在暖洋洋的木格子里酣睡,一觉醒来就到中午了。
饿了!
七个人来到一家餐厅,二楼,还没有客人,于是胡乱点了一堆菜。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只要上来一盘菜,马上就光,上来一盘光一盘,这样持续了很久,总算饱了。
出了餐馆,集体奔民生百货大厦。老布要了一双白袜子,一双滑点鞋,直接换上,把旧鞋就脱在柜台前。我穿的是皮鞋,平时也穿足球胶鞋,从来不习惯穿这个,我就没换。有人换鞋了,有人没换,大家出了百货大厦,就各回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