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小河，你知不知道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都肯为他做的？”
“那王子知道吗？”
了了没有回答我，我们都沉默了。看着了了的肚子，我突然想起了周格，我也会为他怀宝宝吗？不，不，这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事。那么，就是说，我是不爱周格的，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我不爱周格，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学校。因为有新生入校，学校里人来人往，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我夹在人群里是那么孤单。周格就是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他在走廊上抓住了我的手。我连连挣扎，他却抓得更紧，走廊上很多人回头看着我们微笑。周格把我逼到墙角，我的身体也随着拉扯而颤抖，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苏小河，我喜欢你。”
周格的声音低低地吼过来，我这才慢慢地抬起头。
一个暑假不见，周格长高了，黑了，瘦了，嘴角多了一些杂乱的小胡须，显得更加帅气。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迅速地别过头。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内心，我要拒绝他，拒绝他。
“不，我不喜欢你。”
“不是的，你在说假话。”
“没有。”
“我看到你经常出现在我家楼下，你常常在偷看我。你还敢说你不喜欢我？你说啊？”
“不。”
“苏小河，你撒谎！”
“没有。”
“那你敢发誓吗？你发誓啊！发誓说你不喜欢我！”
周格有点气急败坏，他的额头上暴起了一根根的青筋，那样子真吓人。我靠着墙壁的身体慢慢地滑下去，最后蹲在地上。
我不敢发誓，我是一个胆小鬼，我连发誓的勇气都没有，我怕我说出来的谎话，会让老天爷动怒，真的会让我失去周格。
“我们不合适的，真的。”留下这句话，我带着患得患失的心情站起来挣脱周格的束缚跑开了。
我不敢回头，我拼命地奔跑，耳边的风呼呼地吹过来，仿佛要带着我一起飞一样，此刻的我就像是一只大大的飞鸟。
对不起，周格。
对不起。
我真的不能爱你。
我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我看见外婆还有了了的爸爸、妈妈，都坐在客厅里。我的心里一阵不安，预感着将会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
“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外婆瞪着眼问我。
“什么事？”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了了怀孕的事。你怎么不跟我们讲？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害她呀？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再大一点儿做手术就会伤身的。”
“谁说了了要打掉孩子的？”我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度，“了了呢？你们把她送到哪里去了？”
“小河，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啦？”外婆声音低沉，充满失望。
我看了看了了的爸爸和妈妈，他们正满脸怒容地盯着我看。我连忙跑进我的房间，只见了了正趴在桌子上哭。
我走过去，轻轻地喊了一声：“了了。”
了了回过头，抱着我号啕大哭：“他们要打掉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他们碰我的！”
“了了，听话。没事的，他们不会的，不会的。”
“了了，听话，快跟妈妈回家。”了了的妈妈走了进来。
“不！”了了大喊道。
了了妈妈叹了一口气，她转过头来，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期待，让我不忍心拒绝。
“了了，听我说，先回家！不管什么事情都要等到明天再说。他们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
“小河，连你也要我回家？”了了抬起头，满眼的泪水，看得我一阵阵揪心地痛。
“了了，他们可是你的爸爸妈妈啊！”
“可是他们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了了转头朝妈妈大声地吼着。
了了妈妈哭了起来，她说：“对不起，女儿，都是妈妈的错。跟妈妈回家好吗？妈妈求你了！”说着，她跪在了地上，母女俩抱着哭成一团。
我的心里上下翻腾，难过到了极点。
了了终于要跟父母回家了，她拉着我的手说：“小河，你记得一定要来看我啊！”
我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我不想让了了看到我的眼泪。
把了了送走后，外婆突然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看着我问：“小河，那你和周格呢？”
“外婆，你在说什么呀？我跟周格有什么关系呢？”
“小河，外婆只是没文化，又不是瞎子。你喜欢周格，外婆是知道的。”
“谁跟你说我喜欢周格了？”我心虚地反问道。
“你不要忘了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小河，你跟周格，是万万不可能的……”
“外婆，不要说了。我跟周格真的没什么。”我打断了外婆的话。
“小河，我一定会把你送走，我不能让周格毁了你。”外婆跌跌撞撞地走进房间，也许是因为激动，她的身体左右地摇晃着。
看着外婆的背影，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怎么忍都忍不住。
时间过得飞快，又到了开学的时候。外婆终究没有说服我离开小镇，我告诉她，如果在这个时候转学，我肯定会考不上大学的。这招真的很灵，外婆妥协了。我可以继续留在小镇，只是我要保证永远不和周格来往。我写了保证书，我说我发誓不会和周格在一起。我一边写一边流泪，外婆不停地叹气，嘴里不住地说：“冤孽呀！冤孽……”
我买了很多日记本回家，把对周格的感情全部都写在日记里。我怕我对周格的感情只是一场幻觉，时间久了，会以为自己从来没有爱过他。不过现在，日记可以为我作证，我曾经是那么辛苦地爱过一个叫周格的男孩。
外婆不识字，她一直以为我在努力学习。每天，她坐在灯光下陪着我写日记，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我真是个骗子，骗了三个人，自己、周格和外婆。
九月十三日，星期五。一大早，外婆就叨唠着今天不是个好日子。我背着书包出门，外婆追出来大声说：“小河，记得早点回来和外婆一起吃饭。”我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复她。
上数学课的时候，我的右眼跳得厉害，后来，干脆眯上眼睛，趴在课桌上打盹。老师拿直尺敲我的桌子的时候，我眯着眼睛说：“老师，我的右眼跳得快睁不开了。”
教室里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接着，我又听到老师用直尺狠狠地敲着桌面，我的右眼随着直尺有节奏地跳动着，一下、两下、三下……最后眼睛跳得更厉害，疼得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同桌开玩笑说“左跳财右跳灾”，我拿左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午休的时候，因为口渴得厉害，我去女生宿舍借开水瓶。电话就在这时响了起来，我看到来电显示上是“了了”，我接通电话，高兴得张口就说：“了了，了了，是你吗？”
电话那端是长长的沉寂。随着沉寂，我的右眼又开始跳动，心也跟着不安起来。
“了了，说话呀！我是小河呀！”我提高声音，生怕电话那端的了了听不见。
过了很久，电话那端终于有了声音，不过那不是我亲爱的了了，而是了了的妈妈。
“小河，我是了了的妈妈。”
“阿姨怎么是你呀？了了呢？让我跟了了说话。”
“小河，了了她……”
“了了怎么啦？”我焦急地问。
好像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电话那端才再次发出声音：“了了走了……”
我手上的开水瓶啪地一下掉到地上，摔得粉碎。我尖叫道：“了了去哪里啦？阿姨，了了去哪里啦？你快告诉我，她去哪里啦？”
电话那端传来长长的哭泣声，我什么也听不清楚。
了了走了，了了走了……
我亲爱的了了就这样走了，我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可是，了了到底到哪里去了？没有人回答我。我的右眼皮突然就停止了跳动，一切都停止了跳动。
